3 章

第 3 章

宋春花是很勤奮的那種人，下課了除了三急跟打水，基本不往外跑。她在座位上趕着語文作業，理科班語文一般不重要，宋春花只能盡量寫寫。晚上的自習，當然要留給數理化生這些重點科目。理科的科目很費神，需要專心，碎片化的時間根本做不了題。至于午休時間，沒打鈴自然要用來寫數學啦。安靜，無人打攪，簡直完美。相應地，她午睡也睡不了多長時間，下午的課照例犯困。好在方小敏在老師過來時及時推了她一把，宋春花這才免于教室門口罰站的厄運。

學校規定，三五單數班跑操，二四雙數班跑操，周六最後一節集體跑然後自由活動。今天是星期三，正好輪到他們單數班。下課鈴一響，宋春花找好飯盆，慢悠悠走到跑道集合。反正也打不到什麽好飯，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麽關系。再者，樓道就那麽小，一幫人擠在那裏臭烘烘的，她才不要犯傻。班長倒是很早就站在了那裏，他長得人高馬大，皮膚又黑，在人群中很顯眼，宋春花一下子就認出了他。本想慢慢走過去，旁邊監督的老師卻讓他們跑起來，宋春花只能裝模作樣。

“十三十三，争取第三。十三十三，非同一般......”

這是他們班主任想出來的口號，宋春花一邊喊，一邊感慨班主任年輕的血氣。那可不，他跟着他們一塊跑着，面不紅心不跳，身體素質看起來賊好。隔壁班的美女老師打着傘，在跑道的一旁探頭探腦地監督。十二班猴子衆多，宋春花略有耳聞，他們班主任不放心倒也正常。宋春花希望十二班的人能再皮一點，美女養眼，她還想多看看。

落日餘晖雖美，然而熾熱猶存。還沒跑過兩圈，宋春花就得伸手去擦額上的汗。班主任原本好好地跑着，卻在半途被人叫走。老師們好像是要去開會，也不知道在搞什麽。班裏眼尖的人發現了這一點，連忙大聲喊道：

“同志們，老師走了！口號，起！”

這下子十三班的人都來了勁。

“B班B班，倒數第三。跑進高考，考上大專。B班B班，非常一般。大專出來，工地搬磚。”

衆人跑得很累，口號倒是很響，隔壁班的人跟在他們後面，有不少的人在哼哧哼哧地笑着。

關于十三班，宋春花曾經嚴肅地跟同桌方小敏讨論過他們班的人稱問題。

“我們是十三班，女生應該叫十三姨。”

宋春花看過李連傑的電影，關之琳飾演的十三姨實在太過漂亮，美得讓人心醉。她覺得他們班的女生都該叫十三姨。

“那男生呢？”

方小敏提出一個致命問題，宋春花還沒認真想過。

“不會要叫黃飛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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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敏看了一眼四周的男生，有兩個人正在比賽看誰吃得快，辣條塞了一嘴，臉上全是紅油。方小敏很嫌棄。

“男的，男的叫BB機。”

方小敏覺得這個稱呼很難聽，但是她很贊同。畢竟，叫大哥大确實不配。而且上課後，他們還因為教室裏的辣條味被英語老師訓了一頓。

方小敏又跑出去了，宋春花旁邊的位置空空的，似乎還散着餘熱。她就不愛在教室裏待着。宋春花給同桌下了結論，然而自己懶得挪屁股，于是縮在位置上寫作業。這幾天下了點雨，她忘記帶外套了，感覺冷冷的。

“你一天到晚在座位上坐着，不怕得死臀症嗎？”

方小敏打水回來，喝了幾口後合上蓋子。宋春花放下筆，問道：

“死臀症？那是什麽東西？”

“屁股也是需要呼吸的。你老是坐着，屁股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壓迫，于是決定死掉。它死掉以後，你再怎麽打屁股，都沒有感覺了。”

“這樣啊。”宋春花撓了撓下巴，“那古代打三大板不就沒用了？”

方小敏無語住了。她給了宋春花一個白眼，然後走出教室。

星期一的班會課，班主任走進來宣布了一件事情。

“體育文化藝術節，高一高二每個班都要出一個節目。這是你們高中時代最後一次文藝彙演了，我希望我們班的每個同學都能上場。文娛委員就辛苦一下，好好想想怎麽搞。”

十三班的文娛委員有兩個，一個正的，一個副的。好巧不巧，方小敏就是那個副的。班主任走了以後，她把頭埋進書本裏，打算裝死。設計班服就已經夠讓她心力交瘁的了，再來一個彙演，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宋春花很同情她的同桌，她用眼神安慰了一下方小敏的肩膀，然後懷着同情，含淚在班會課上寫完了今天的英語作業。

但是，方小敏是會報複的。她在自習課上把宋春花拖到小教室，美其名曰“集思廣益”。多一名臭皮匠就能滅掉一個諸葛亮，方小敏需要這些臭皮匠的智慧。被她拉出來的不止宋春花一人，班長副班長，正文娛委員，語文課代表，美術課代表，都被方小敏請過來了，算上宋春花，他們一共有七個人呢。小教室都快塞不下了。

“受班主任所托，今天把大家請到這裏，希望每個人都能對我們班的文藝彙演提出一些建設性意見。”

宋春花古怪地盯着方小敏，懷疑她的同桌在政治課上背書背瘋了。方小敏說完，大家都閉嘴不出聲，氣氛十分尴尬。宋春花默默地站在方小敏身後摳腳指頭，她的腳趾特別用力。好在沒多久，幾個人就叽叽喳喳起來。宋春花一邊聽一邊點頭，跟大領導一樣誇贊了每個人的點子。方小敏不願意宋春花閑着跟沒事幹一樣躲在旁邊當和事佬，笑裏藏刀地看着她問道：

“宋春花同學，你的意見呢？”

“我？”宋春花瞪大了眼睛，看看方小敏，又看看語文課代表，“大家都要上場的話，那就只能跳舞了。要不，搞個廣場舞？”

有幾個人笑了起來，方小敏嚴肅地眯着眼。

“宋春花，正經點。”

“那個，李克勤的護花使者，聽過沒？我們可以照着MV演。”

宋春花想起月初看到的畫面，忍不住嘿嘿笑起來，被方小敏嫌棄地白了一眼。

“宋春花，看不出來，你涉獵甚廣啊。呵，護花使者，還照着MV演，幹嘛，你要全班繞着操場跑一圈嗎？”

宋春花驚喜出聲：

“诶，方小敏，你也看過嗎？”

方小敏直接不理她，轉身對着餘下的人詢問道：

“你們認為方小敏同學的提議怎麽樣？個人覺得可行，這首曲子很歡快，的确适合跳舞。”

“我好像也聽過，是粵語歌吧，節奏很不錯，是比較适合。”

“護花使者？我只聽過夜半小月曲，好聽嗎？”

“要是能讓全班一起跳舞的話，我覺得可以。”

“我沒意見。”

“班主任要是同意的話，應該沒問題。”

“只是，”正文娛委員華欣正抱着手臂沉思，“編舞怎麽辦？MV裏就開頭一段，剩下的都是劇情，要我們自己想嗎？”

方小敏嘆了口氣。

“恐怕只能這樣了。”

她讓宋春花他們先回教室，然後跟着華欣去了辦公室報告。宋春花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有些靜不下心。要是她的意見真的被采納了的話，那她可就是大功臣了。宋春花既緊張又期待，等到回過神時，作業落下大半。她只好用力捶頭，開始奮筆疾書趕作業。

“護花使者？”

張志盛把教案合上，聽兩位文娛委員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

“你們想好了？”

兩人一齊點頭。

“舞蹈動作可是個大工程，要花很多心思。你們白天要上課，晚上要自習，編舞的話，還有精力去做嗎？不要勉強自己。”

“沒關系的，我會盡力。”

方小敏的眼睛裏閃着別樣的神采，華欣賣力點頭，表示會和她一起努力。

“這樣的話，我沒意見。加油，我很期待咱們班的演出。”

張志盛給他們打着鼓勵，讓兩個學生回去的時候連步子都變得有些輕快了。

宋春花的學校每班都有多媒體放映屏，得益于此，老師們再也無需使用粉筆，方小敏也能在中午的時候利用教室內置的網絡上網。她将《護花使者》的MV看了又看，宋春花自告奮勇地幫她們打飯，回來時見方小敏跟華欣兩人“交頭接耳”地商量着，還在紙上寫了點什麽。

“我覺得開頭那段舞蹈動作可以作為主體，有相同間奏的時候都用這套動作，至于其他的，可以融合上去。”

“單純跳舞嗎？我感覺，要是把劇情也演上去，絕對會很好玩兒。”

“你的意思是，先把劇情演完，然後在英雄救美之後，剩下的人上臺一起跳舞？”

“也不是不可以。”

“但就這麽插進來，不會很突兀嗎？”

“所以才需要想嘛。”

宋春花也跟着看了半天，然後評論了一句：

“你們不覺得開頭那段很像喝了假酒嗎？”

華欣回頭沖她狡黠一笑：

“要的就是這種诙諧逗樂的效果。”

宋春花不由得感慨：文化人說話就是不一樣。诙諧逗樂，一個搞笑節目立馬就變得高大上了。

“我覺得還可以安排一個演唱的人，這樣劇情插入也不會覺得尴尬了。演唱者還能跟主人公互動，躲一躲什麽的。”

方小敏歪着頭想了半天：

“我覺得我們班唱歌水平不太行。”

“做口型就好了。唱歌難道有人比得上原唱嗎？”

“哦哦，我懂你的意思了。”

宋春花看着她們有來有往，覺得手裏的飯菜都快涼了。

“你們不吃飯嗎？”

“沒有頭緒，沒心情吃。”

方小敏接過飯盒，對宋春花說了一聲謝謝。

“我也是。”

華欣忍不住嘆氣，兩只手撐在課桌上看屏幕。

“別擔心，不是還有一周時間做決定嗎？不急的。”

宋春花見她們兩個如此煩惱，不由得插嘴安慰。

“下周考完試就放國慶了。也就一個月，哪有那麽多時間？更何況還得排練，全班一起的話，排練就更難了。而且占用大家的時間，我們也不好受。”

“我覺得大家都會理解的。畢竟是最後一次了。”

宋春花拍拍方小敏的背，表示自己要先回去了。方小敏點點頭，才吃一口飯又繼續跟華欣讨論。

“你看這段不是有間奏嗎？分兩隊人站在舞臺上，這幾拍讓一些人定格出現往舞臺左右兩邊外擴，跟着音樂節奏來，應該就沒有突兀感了。”

方小敏一邊點頭一邊在紙上畫站位，兩人嘀嘀咕咕讨論了很久，直到午休鈴響起才拎着飯盒匆匆往宿舍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