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江畔衛視的節目錄制就定在周末。
溝通過後,确定他們作為當期的第一組嘉賓出場,所以需要準備一段開場表演。算起來,這是他們在組合解散之後第一次真正一起參加活動,又是長盛不衰的老牌上星綜藝,相當值得重視。
尚必寧這個人執着于“特殊”,除了愛掐點,還很喜歡儀式感。
他私心裏把這趟當成一次特殊經歷、一個特別節點。為了special本身,他會做些獨一無二的準備,不惜繁瑣,也不怕耗費精力。
這一次,他和池早拉上巡演的伴舞團隊,特地排了一段舞蹈做這個開場表揚,并改編自己的一首熱門歌曲做BGM。然後提前兩天飛過去,給排練和彩排都留足時間。
《周末樂翻天》的制作人自然為這個态度點贊,正式錄制的前一天彩排完,衆人齊往電視臺附近的夜市吃宵夜時,便過來與他們同桌而食。
三言兩語,就問到他們的檔期。
制作人說:“是這樣的,臺裏要出一檔新綜藝,目前還在策劃階段,大致方向是戀愛型,主要表現情侶相處,婚戀路上的小坑小窪。之前幾年,咱們的戀愛綜藝都是湯湯水水,表現的觀念陳腐。而且甭管怎麽搞,最後不是變成催婚,就是沒完沒了落到女孩子還是要結婚成家上。我們認為,這個不好,而且完全沒有關懷到特殊群體。”
話到這裏,停頓半秒,看着尚必寧和池早,笑:“你們說是吧?”
池早說:“是啊。”
尚必寧但笑不語。
制作人又說:“戀愛型,這個方向不新穎,但我們可以做得新穎一點嘛。內地的真人秀綜藝歷史不算短,可是始終缺乏原創性和思考。就比如戀愛型,都一味追求觀衆共鳴,光提出問題,不給出解決方案,也缺少探索解決方案的過程。我們這次呢,就是要致力于表現這些方面。而且,各種情況的情侶都考慮——你們看,有興趣嗎?”
池早沒說話,看尚必寧。
尚必寧問:“這麽大膽?”
制作人聽了這問題,心領神會,神秘一笑,道:“不瞞你們說,我們對年後的文化風向把握,是有切實根據的。請你們倆,也有高人指點。人家舉手之勞,給我燃眉之急指了明路。”
這與尚必寧先前接下《周末樂翻天》的判斷合上了,節目聽起來也是好節目。只是這個指點的高人,直覺不像善茬。
池早瞥一眼尚必寧,代問:“誰?”
制作人倒是坦誠:“江畔的老朋友,唐氏集團。”
池早稍有意外,但随即也有所悟。先前在《槍與花與騙子》裏,周嘉異的狀态足以說明其與金主關系大有進展。如果那金主和金絲雀有了真心,當然要思考正經未來的。
毫無疑問,這份未來穩準與否,他們這對衆人皆知是情侶的公衆明星,就是最好的探路人。不用白不用,還順手施恩惠。
商人,呵。
尚必寧自然也懂唐銘豪這“舉手之勞”的用意,不再繞彎子,直接問:“那你們什麽時候錄?”
制作人說:“要做得有內容,策劃得費心,錄制怎麽也得明年初——我可關注過了,趕得上你們這輪巡演結束。”
聞言,尚必寧望過去,唇角的笑意濃了些:“PD有心了。”
制作人晃晃啤酒杯,說:“我帶着誠意來,這點小調查應該的。”
尚必寧頓了頓,片刻之後也舉起杯子。池早見狀,加入其中。三人舉杯,算是達成初步統一。
宵夜過後,尚必寧把具體洽談的事情轉給沈悅。
沈悅第二天就直接飛來了。
一方面是看看尚必寧他們錄節目,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和江畔談那檔戀愛真人秀綜藝。他們的行動果決而迅速,江畔又是主動真心求合作,簽下合同自然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周末樂翻天》在臺前錄制的過程中,沈悅和那檔新節目的總制作就在後臺把該提的細節都提了,法律顧問在旁邊聽着,記錄商議結果,并同步修改合同細則。等節目錄制完,一份新鮮出爐的合同就擺在了尚必寧和池早面前。
池早随便翻一翻,沒幾行字過過眼睛的,随手塞給尚必寧,自己卸妝去了。
尚必寧擡眼望過去:“你自己不看看?”
池早說:“有什麽好看的,你把關不就行了。”
尚必寧走過去,站在他背後,從鏡子裏和他對視:“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別到時候又說我一點決定權都不給你,什麽都管完。”
池早皺眉:“我有埋怨你這些……嗎?”
他看到尚必寧挑了挑眉,那表情好像在說“沒有嗎?”
……好吧,确實有。
還不只是“有”這麽簡單——人類真是太健忘了,半年前他們還因為尚必寧長期、嚴重的獨斷作風而隔閡重重,都攥着自我和倔犟作繭自縛不願溝通,泥沼之中一擡腳直接把彼此關系推到“離婚”上去。如今區區半年過去,黏糊了幾個月,居然什麽痛苦往昔都忘了,摸頭一回憶,時光中全是戀愛的酸臭味。
唉,人類怎麽是這麽容易被糖衣炮彈腐蝕的物種啊?
池早聳聳肩,小聲地說:“小氣鬼,什麽仇都記。”
尚必寧彎下丨身,說:“哪裏是記仇,是反省認錯加改正。以前不覺得怎麽樣,現在想想自己把你逼得遠離身邊的日子,一點都不想重演。”
池早的心,被這句話撓了一下。
羽毛的尖尖掠過,大概就是這樣了。癢癢的,想笑,又想哭。擡起頭看過去,目光對視了一會兒,空氣變得無法形容的動人,誰也無法抗拒這份動人。池早仰起臉,尚必寧湊過去,彼此交換了一個淺淺的吻。
情之所至,自然而然,空氣中每個分子都是助攻,全世界都會善待這個溫柔的瞬間。
池早說:“沒關系,你定吧,我都明白。”
許多事情在心意相通之後,面貌就完全是另一番了。此刻他真的再也沒有半點被掌控、被支配的感覺。他觸摸到的只有尚必寧一絲不茍又無處不在的,如水的溫柔與愛。這令一切都染上安全踏實的色彩,內心寧靜與篤定,也前所未有。
尚必寧聽出他真的豁達,“嗯”了一聲,便坐到一邊去細看合同了。
看完合同,尚必寧又與江畔這位總制作人聊前期的宣傳手段。
總制作說:“暫定的都是那些常規操作,放放瓜什麽的,真瓜假瓜一半一半,吊吊觀衆胃口。當然,這些不重要,發力還是要到官宣以後。”
尚必寧聽了,點點頭,随口問:“沒少準備我們的瓜吧?”
總制作嘿嘿笑笑,答案不言自明。
江畔的營銷手段溜得很,業內評價通常是“狠”、“準”。狠是狠在制瓜上,往往在造謠的邊緣徘徊。這也就直接達到了第二個特點,準。
畢竟,哪家粉絲看到正主被造謠,能泰然處之?基本全是沸騰高丨潮的,如此一來,節目熱度立刻飙上天,這可不就是将粉絲觀衆掐得準嗎?
有些藝人受不住江畔這個風格和尺度,尚必寧倒是無所謂。他出道這麽久,從做單純的愛豆,到轉型音樂人、演員,一直站在流量頂端,什麽輿論上的血雨腥風沒經過,早已千錘百煉。
但這一回,他還是在簽字的時候,低聲多招呼了一句:“《晚凝香》在你們臺也播吧?手下留個情,制瓜口味清淡點,別影響劇。”
總制作的視線下意識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池早,了然地拍拍拍拍胸脯做保證狀:“和寧總心腸這麽好的人合作,是我們的榮幸,放心吧。”
這話聽着很真誠,但落在尚必寧和沈悅的耳朵裏,卻都不太當回事。很快,事實也證明,江畔的口味再清淡,也是夠勁爆的。
《周末樂翻天》在轉周的周五播出,當晚的熱搜還是“尚必寧池早合體”,網絡上一片歡騰,粉絲線上張燈結彩過大年,兩家唯粉從未如此和諧,CP粉登上人生巅峰……第二天下午,一切就被一條橫空冒出來的熱搜詞條爆了。
“尚必寧池早離婚”
點進詞條廣場一看,內容五花八門,一眼望去簡直像未經控場的原生态。然而細究之後會發現,這些看上去豐富多彩的內容,都是精心挑選頂上來的。
有關于“他倆居然結過婚?!”的驚訝,還有關于他們離了婚的實錘,甚至連幾個月前席卷過熱搜的那枚戒也重現江湖了……
而所有這些內容,扒着扒着都會指向他們的未來——看得見的未來大家都知道,就是馬上要開始的巡演。看不見的就多了,這之中,就有他們剛剛簽下合同的真人秀綜藝。
依此刻看來,那個節目名稱一點都不起眼,塞在其他幾個早已經有群衆基礎的項目裏,顯得特別弱小無助又無辜。但明眼人如尚必寧,掃一眼宣宣整理過來的網絡輿論收集,就明白這一出出自江畔之手了。
如此曲折彎繞,為的不過是讓節目名稱露一次臉,給路人觀衆留下印象。按照江畔的手段,這才開始呢,之後不知道還得甩出多少明明暗暗真真假假的攪屎瓜來。
所幸,尚必寧和池早身為熱搜的當事人、喧嚣的中心,看起來被推到風口浪尖,其實最是置身事外。他們不必親自去關注這些,也無心關注,甚至不是那麽有條件關注——太忙。
《首末樂翻天》的節目前一晚播完,第二天,《全世界》雙人巡演就開啓了首站。
這個周末,網上鬧哄哄,他們的演出場館方圓數裏之內也鬧哄哄。
兩人各自的唯粉和雙人CP粉占了熱鬧的主體,還可以看到不少當年組合的團粉,滿臉新奇和興奮、屬性尚未明朗的新粉,也許還有偶然途徑的路人……大家都帶着代表不同屬性的應援物,合在一起,共同構成一場演出盛況景觀。
這天晚上,偌大的一個體育館裏,觀衆席全開,竟然坐得比當初十二個人的組合還滿。
他們一起上臺,觀衆席喊的就是他們著名的幾條CP口號,燈牌有單人的,也有雙人的。他們分別上場,觀衆席喊的就是單人名字,亮起的燈牌只給單人。
好像回到了組合時期,可是顯然比那時候更壯麗。有一瞬間,他們都懷疑自己在開個唱,但又感到別的牽絆。
直到安可的時候,觀衆席的呼聲從起初參差不齊的兩個名字,漸漸變成整齊劃一的“尚必寧 池早”響徹體育場,如雷動一般提醒他們——現在只有尚必寧和池早,他們才陡然間對“雙人巡演”四個字有了真實而清晰的體會。
最後一首歌,《何以致你》。
尚必寧唱道:“嫉妒妒忌排山倒海,陰謀詭計毒蛇遍地,還好我有唯一真實溫柔,擁我安枕入睡……”
按照排練,池早會用Rap重複這一句。他正要開口,尚必寧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整個人湊過來,把手麥舉到兩個人之間。
池早有些愣住,全身的知覺都好像堆在了手上,感覺強烈得簡直要起生理反應,微微顫抖。要不是訓練有素,他就要低頭去看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了。
實在是太稀罕了,盡管是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可是他們還一次都沒有在公共場合和公衆視野下,真正地、十指交扣地牽過手——有的只是匆匆的觸碰,永遠踩不到實處。
這一牽,內心的震撼感受,始料未及。
還好,觀衆席全都瘋了,歡呼聲太大,沒有人能聽到并注意到他半個拍子的滞後。他們共用一個手麥,完成這計劃內的最後一曲安可。
當然,面對瘋得哇哇哭出來的觀衆,他們又加了幾首。期間牽着的手始終沒有松開,直到他們手心出汗,臺下也脫敏成習慣,首場演出終于在久久難熄的熱浪中結束。
回到後臺,很長時間裏,他們都拉着手坐在沙發上。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松手,維持原狀默默等身體裏沸騰的血液涼下來。
這個過程不知道過了多久。
後來尚必寧拿出手機,劃開拍攝舉起來想拍照。第一次還沒拿穩,手機一滑,落到了池早腿上。不用說明,池早就明白了,尚必寧是想發同框照。
他望着他,兩人愣愣地互相凝視。片刻後,一起笑出來,牽到發麻的手總算松開了。
池早撿起手機,呼了口氣,說:“快調整一下表情,你好呆,第一次發同框不能太呆。”
尚必寧異常聽話,從喉嚨裏輕輕地回答“嗯”,然後換個方向坐,湊過去,把下巴抵在池早肩頭。鏡頭正好打開,正對他們。
池早看到他在前置鏡頭裏的樣子,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無辜……好眼熟啊。
就這一瞥,池早的視線便移不開了,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但這錯覺非常短暫,轉瞬即逝,因為尚必寧很快調整好了笑容和眼神。
尚必寧說:“我好了,你差不多就拍吧。”
池早嗓子幹澀,耳根發燙,猶疑地移開目光去看向屏幕上的自己。這下,反而是他茫然無辜,像當初的小屁孩了……
他嘟囔:“不行,這個表情不酷,等我醞釀一下。”
最終,兩人拗了半天,才得到一個彼此都淡定自若,身體姿态上既不過分親密,也不刻意保持距離的畫面,拍出一張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的合影。
這張合影發出去,終于達成了他們姍姍來遲得太久太久的“第一次同框照”成就,配文是:The long journey is just begin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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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