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陸城天不怕地不怕, 自然也無法理解有人怕打雷閃電。

要是換做他手底下任何一個戰士,或者是他弟弟妹妹這樣,陸城都能毫不留情拒絕這種要求。

哪有人這麽嬌氣的。

可溫寧拽着他的衣袖, 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我害怕, 只用那濕漉漉的眼望着他, 像是能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将衣袖從她手中奪出, 陸城轉頭看向旁邊地面,青石灰色的地面還算平整,有着細細的紋路,他低聲開口:“自己把枕頭和棉被抱過來。”

“好!”溫寧眼眸微亮,心中稍稍平靜下來,轉身回屋抱行李去。

陸城居住的屋裏幹淨簡單, 只有一席炕, 一架衣櫃,一張長桌配木椅。

沉沉夜色被昏黃的煤油燈點亮, 陸城熄滅火柴, 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鋪床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溫寧正把她的棉被和枕頭放上自己的炕床。

屋裏動靜漸消,只餘屋外如同撕心裂肺般的聲響,打雷閃電聲交織, 伴着鬼哭狼嚎般的風聲,肆虐着天地。

陸城回身一看,溫寧已經躺到了炕上,占據靠牆位置, 新做的藍色碎花棉被正規規矩矩蓋在她身上,只露出頭來, 她明亮清澈的眼珠轉了轉,示意他,剩下的一半有餘的位置是留給他的。

陸城的棉被被她囫囵往外推了推,大致攏成一團,伴着枕頭孤零零等待着主人回來。

“你快把燈熄了,不然我睡不着。”溫寧的聲音混在雷聲中,不大聽得清。

陸城吹滅煤油燈,将燈罩罩上,上炕床時目光掃過地面,到底還是斂下眼眸。

第一次同一個女人同床共枕,空氣中似乎有不屬于他的氣味,帶着陣陣馨香襲來。陸城頭一回體會到些許手足無措的意味。

規規矩矩地躺在炕上,身上蓋着棉被,陸城身體僵硬,睡得如同在訓練,全身筆直,安靜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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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旁邊的女人不太老實,這麽一會兒功夫就翻了兩次身,扭了一次頭,在雜亂的風雨聲中竟然也格外清晰。

“陸城,你睡了嗎?”溫寧閉上眼似乎就會回到六歲時去看花燈的情景,她在擁擠人群中和奶娘走散了,一人孤零零在小破屋時,外頭也是這樣的雷雨聲,一聲聲驚雷仿佛劈在她頭頂,炸在她耳邊,令她恐懼了一輩子。

那時候有個小少年經過送了她回府,現在身邊也有令自己踏實的存在。

她微微翻身靠近,柔順的發絲拂過陸城身上的棉被,一副想談談心的架勢:“你怕打雷嗎?”

陸城直覺危險靠近,沒有睜開眼,聲音中沒有溫度道:“不怕。”

他也不理解怎麽有大人還怕這個。

“好吧,你一向是什麽都不怕的。”溫寧聽着他的聲音,哪怕冷冰冰的也讓人安心。

複又躺回去,溫寧安心睡在陸城身旁,只覺得外頭的雷電聲也不再可怕,身上的棉被溫柔舒服。

卸下心防的溫寧沉沉睡去,夢裏再沒有小時候那一夜的恐懼,鎮國公府外,小少年目送她見到親娘便松了手,溫寧眼眶裏包着淚珠回到親娘身邊,好一陣後回頭才發現,小哥哥不見了。

轉瞬後,她又夢見和家人在雨中泛舟,點點雨滴打在湖面,撩動陣陣漣漪。湖中初荷嬌色,恍若唯美畫卷。

聽着屋裏輕柔的呼吸聲,一向沾枕頭就能入睡的陸團長罕見地睡不着。

迫切地需要忽略身邊的人,忽略她淺淺的呼吸聲,定力驚人的陸城做足心裏建設,終于将要取得勝利,心無旁骛睡去時,一條腿直直搭了過來,隔着棉被壓在自己腿上。

陸城倏地睜眼,還不待他有所動作,睡夢中的溫寧翻身靠近,半邊身子枕在了他肩上,右手貼着他手臂,似是尋了個舒服位置,這才沒了動作。

陸城原本僵硬的身體瞬間緊繃,頸窩處是噴灑而來的輕柔呼吸,撓出陣陣癢意。

他一雙大掌緊握成拳,松了又捏緊,剛要擡頭将女人推回去,便聽溫寧嘤咛一聲:“娘…我好想你…”

那手掌定在半空中,最終緊攥成拳又收了回去,陸城垂眸看着睡得香甜的溫寧,終究是沒有動作。

=

一夜風雨,t雨打風吹後的天地如同被洗過一般,山林煥發着清澈的亮色。

青石板嵌在泥地裏,被來往的人一一踩過,不少軍嫂忙着搶救自家菜園裏的蔬菜,忙得不可開交。

溫寧醒來時炕上只剩自己一個,陸城早不知所蹤,只在他睡的半邊位置疊了豆腐塊一樣的棉被放着,就跟他的人一樣,處處棱角分明。

沒有特殊任務的日子,今天正值休息日。陸城早起和團裏戰士檢查了山路,一場暴雨後多有影響,不少樹木被刮斷,容易砸中過路的人。

等忙完回來,家裏居然沒人。

院門虛掩,陸城推門而入,空蕩蕩一片,沒有溫寧的身影。

不自覺目光搜尋一圈,陸城猛然驚醒,自己在尋找什麽?這麽大一個人了還能在家裏丢了不成?

他又鎮定下來,劈了柴火燒水,将家裏兩個暖水瓶灌滿,取下鬥櫃上的茶葉罐子,零星幾片茶葉在沸水的沖刷下漸漸舒展,露出綠油油的身形。

難得休息,陸城飲着茶,茶葉沫子在搪瓷盅裏飄動,清新茶香四溢,卻撫不平內心的躁動。

放下搪瓷盅,陸城起身往隔壁去,嗯,他找黃政委有事。

“寧寧啊,你以前拔過蘿蔔不?這是這麽拔的!”

“哇,陳嫂子,你真厲害哎,一下拔一個!”溫寧正蹲在菜地裏忙活,兩條辮子綁在一塊兒,頭上裹着藍色碎花頭巾,将烏黑油亮的頭發全遮擋起來,只露出一張素淨的小臉。

身上衣服也是難得的深沉顏色,深灰色長袖褂子配上黑色長褲,腳踩防水的筒靴。

陸城經過菜地時壓根沒發現溫寧,還是聽到她的聲音才驚訝地在一大群軍嫂裏捕捉到她的身影。

“小溫,你們家陸團長來了,是不是來幫你的?”

“剛結婚的就是不一樣哎,不像我們家老王,啥事不幹!”

溫寧聽說陸城來了,忙擡起頭尋找,見着他正站在田埂邊,一個勁兒朝他揮手:“這兒!陸團長,我在這兒!你快過來把這些蘿蔔抱回去。”

陸城驚訝地看着一向在乎她那張臉,動不動喊累的溫寧竟然被泥土花了臉在地裏拔蘿蔔!

菜園裏經受雨打風吹的蔬菜被摘了大半,溫寧收獲滿滿抱着四五個大白蘿蔔回家,身邊是抱着七個蘿蔔和一大摞大白菜的陸城。

“你怎麽去地裏拔蘿蔔了?”陸城在部隊裏沉穩老練,這會兒卻按捺不住好奇心。

溫寧是誰?嬌氣得不行,渾身上下散發着懶惰氣息,尤其不願意下地幹活。

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對,今天壓根沒太陽。

“因為楊主任說了,下暴雨不少菜都有些受損,幹脆大夥兒分了,自己去地裏摘。”溫寧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好在隔壁羅嫂子家溜達,她原本沒想過下地忙活,可其他軍嫂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過去,在地裏摘菜摘得熱火朝天。

看着看着,她也起了心思,總不能大家都有自家沒有吧。

她回家換了顏色最深的衣服褲子,又用頭巾把自己包裹起來,這才加入戰鬥。

第一次下地幹活的溫寧确實不咋地,被嫂子們糾正了好多遍動作要領,這才拔了些蘿蔔出來。

“怎麽樣!”溫寧拍拍大白蘿蔔,聽着清脆的拍打聲,小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成就感,“小陸啊,大姐今天請你喝蘿蔔湯。”

她學着其他軍嫂講話的樣子,對着陸城清甜一笑。

天空灰蒙蒙一片,風雨停歇後仍是陣陣陰沉,在天地間籠上一層陰影,陸城聽着溫寧歡快清脆的聲音,看着她得意的笑容,仿佛初生的太陽耀眼,令人移不開目光。

“怎麽了?”溫寧見陸城盯着自己,懷疑這個老古板又要教育自己,搶先開口,“你吃我的嘴軟,可不能說些我不愛聽的話啊。”

這蘿蔔都是自己拔的!

陸城被她的理直氣壯逗笑了,偏偏這姑娘嚴肅得很,沒有半分說笑意味。

“你倒是進步了。”陸城給與溫寧最高評價,“就得這樣,人必須進步…多參與勞動,踏實肯幹...”

“你快別說這些,好煩啊~留着這些話去訓兵。”溫寧聽不得他說這些,可煩人。

陸城:“…”

還沒人敢這麽說自己的。

回到家,溫寧對待自己第一次親手拔的蘿蔔格外喜愛,挑了兩個白白胖胖的放在水盆裏清洗,其餘全都往地窖放。

初冬水涼,溫寧這會兒卻不覺得,親自洗着蘿蔔,處處洗的幹幹淨淨:“咱們不是還有臘肉嘛,娘自己熏的,你去切一塊下來煮臘肉蘿蔔湯吧。”

不會做菜,可她會吃。

見陸城應下,溫寧翹了翹嘴角低頭繼續忙碌,清水明淨,映着她姣好的面容,只是左右兩邊臉上都有些泥巴印。

“陸城同志!”溫寧照着自己的臉,氣憤地叫人,“你怎麽不跟我說我成花臉了啊?”

她還一路這麽走回來的。

真是難看死了!

陸城起初本想開口提醒來着,結果被溫寧打斷了,便再也沒找到機會說。

“你擦擦就是,其他軍嫂也這樣。”畢竟是雨後的田地,難免泥濘,沒人會在意這個。

“那你快給我擦。”溫寧晃晃自己的手,濕漉漉的,滴滴答答,“我手上都是水。”

陸城剛取下臘肉放在案板上,聞言沒有動作。

“你快點啊。”溫寧又催他。

陸城轉身看向在水槽邊的溫寧,往日素淨的小臉依舊生動,眉眼精致,只是兩邊臉上都沾了些泥巴印,其實絲毫不影響什麽。

他緊抿着唇走到溫寧面前,見她努力抻着脖子探身而來,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吐氣如蘭:“給我擦幹淨點啊,難看死啦。”

陸城擡手舉在半空中,粗粝的指腹輕輕貼了上去,陸城頭一回貼上姑娘的臉頰,只覺指腹下一陣細膩嫩滑的觸感,比剝了殼的雞蛋還光滑。

沉穩心神,陸城幾下擦幹淨,又擡手往溫寧右邊臉頰擦拭。

不過片刻功夫,溫寧容顏恢複如初,卻令陸城湧出些別樣心緒,目光只能落在盆裏的白蘿蔔上。

嗯,這蘿蔔确實很白,好像比平時都白,白得晃眼。

“擦幹淨了嗎?你看清楚點。”溫寧又扭着頭左右兩邊臉頰貼近給他看,她可擔心陸團長做事情不仔細。

陸城不妨溫寧突然靠近,目光瞥見她白皙的臉頰,就連上面細小的絨毛也能看清似的,霧蒙蒙一片。

“幹淨了,不信你自己進屋照鏡子去。”陸城退後兩步不再看她,在水龍頭下清洗着指腹,聲音有些發澀。

只是上頭幹凝的泥土沖洗幹淨了,那柔滑的觸感卻一直揮之不去。

=

泛着油光的臘肉蘿蔔湯飄着香氣,臘肉鹹香,蘿蔔清甜,這樣的寒冷冬日,一碗熱湯下肚,簡直是能暖到四肢百骸。

溫寧喝着湯,又盯着陸城看看,大将軍打仗厲害,廚藝也好,她很滿意。

“你下午還去拔蘿蔔?”陸城察覺到溫寧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轉移話題。

“不去了。”溫寧看着家裏的十來個蘿蔔,到底還是不願意再去。

她好歹當了十八年郡主,時時刻刻被教育的都是言行舉止要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不能給鎮國公府丢臉,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去下地拔蘿蔔啊。

身上弄得髒兮兮不說,臉也遭罪,就連細嫩的掌心也勒得發紅。

她是一定不能再做這種事了,什麽活都不幹了,什麽熱鬧都不湊了,她得矜持!

陸城剛想說兩句人要吃苦耐勞,耳邊似乎已經響起她皺巴着小臉嬌滴滴的抱怨,話滾到唇邊又咽了下去。

算了,自己也別讨嫌,她不願意去就不去吧。

兩人各吃了一碗米飯,溫寧吃飽後看着陸城将湯和菜全部消滅,不禁震撼于他的食量。

不過轉念一想,這人每天體力消耗大,又是訓練又是出任務的,是得多吃。

“寧寧!”溫寧剛放下筷子,院門就出現個熟面孔,羅嫂子探身叫人,“小陸,你們吃了啊?”

“羅嫂,剛吃了,你和黃哥吃了嗎?”

“吃了!”羅嫂子看着陸城挽着袖子準備洗碗的架勢,嘴角一抽,沒想到他這麽寵媳婦兒,不過自己是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咧嘴笑道,“我找你媳婦兒的。寧寧,下午家屬院安排打魚你去不去?運氣好一家能分一兩條魚。”

“去!”溫寧不假思索!

——

部隊往西走幾裏地有條西涼河,這個天氣河面已經結冰,有些膽子大還皮實t的小孩兒便愛在邊緣踩踩,站在河面玩耍。

“二柱子,你幹啥呢!當心掉下去撈不起來你!”被揪着耳朵的皮娃滋哇亂叫着跟着老娘離開,看得溫寧抿唇一笑。

“我也想去踩踩哎。”溫寧從小被約束得緊,全因小時候走丢過,給鎮國公府上下留下心理陰影,自此更是不敢讓她接觸任何危險地方,身邊随時都是一群人跟着。

可人越是被管得嚴,越向往那些地方。

陸城只想扶額,二柱子才八歲,這人是當自己也是八歲小孩兒?

“不過好危險啊。”溫寧扯了扯陸城的衣角,一臉興奮道,“萬一我掉下去可就完蛋了,這樣吧,你抓着我的手,要是有不對勁的就趕快把我拉到地面上。”

陸城面目嚴肅:“…你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兒!”

溫寧哼一聲,眼裏滿是狡黠:“比你年輕多了!”

陸城:“…”

“快快快!”不遠處幾個孩子小跑着來到河邊,準備觀看打魚的大場面,一邊跑還一邊興奮嚎叫着,“咱們去河面走,看看誰走得更遠!”

“趁我大哥沒來,我們趕快走…”陸康磊東張西望,在人堆裏沒看到大哥陸城就安心了,他可怕大哥,大哥一個眼神就讓他邁不動腿…

可他話音剛落地,扭頭就見到河邊站着的高大軍人,不是自己大哥是誰!

大哥正板着臉看着自己和妹子陸康雲,顯然什麽都聽見了。

兩孩子含淚揮別了同伴,規規矩矩走到大哥跟前,試圖狡辯:“大哥,我們沒準備去…”

陸城心裏有數,倒也不打算深究:“自己知道就好,你們年紀小,沒個定性,別去危險地方。”

“知…知道了…”說這話時,兩人都蔫蔫的,無精打采,活像打了霜的茄子。

“那我年紀比他們大,我能去!”溫寧的聲音适時響起。

陸康磊和陸康雲聽着這個壞嫂子的話,第一次覺得悅耳,就是說嘛,上去玩多好玩兒啊,可是大哥不同意。

兩人看向溫寧的眼神柔和了許多,覺得她終于有一次好想法。

可是陸城身為一家之主,鎮壓兩個是鎮壓,鎮壓三個也是鎮壓,一個眼風掃過去,看向溫寧:“不許去。”

這人比自己親弟親妹還難管!

溫寧看着他兇巴巴的樣子,在他轉身和戰友說話的功夫無聲地罵罵咧咧兩句,就很氣!

一扭頭,陸城的弟弟妹妹還規矩站着,看着自己。

“你們大哥真是管得太嚴了!”

陸康磊和陸康雲第一次附和嫂子的話:“就是!什麽都不要我們玩,說太危險。”

“哎。”溫寧自己吃人的嘴軟,也無計可施。

“哎。”兩個小的還未成年更是沒辦法。

三人湊在一堆背後說了陸城幾句“壞話”,溫寧見到前方由戰士組織着鑿冰面撈魚,立馬興奮起來,她從沒見過這種事情!

“快,快過去看看!”溫寧眉眼都染着笑,沖陸康雲伸出手,陸康雲也激動,畢竟是小孩子心性,一把拉上溫寧的手,和一旁的二哥一塊兒小跑過去。

周遭圍攏的人群不少,都等着到時候分魚呢,這可是大好事。

溫寧探頭看着冰镩一下下鑿在冰面,原本堅固的冰面漸漸出現裂痕,繼而裂開縫隙,鑿出小洞。

“哇,真厲害!”溫寧激動地和陸康雲手拉着手看熱鬧,又看向旁邊的陸康磊,“陸康磊你待會兒能不能去撈魚啊?你可是男子漢!”

“我當然敢!”陸康磊頭一揚,特別驕傲。

“二哥可會撈魚的,他…”陸康雲拍了拍嫂子的手臂,興奮又激動地想要說起二哥的厲害,就那麽一瞬間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嗎?

怎麽就和這個壞嫂子手拉手看撈魚了?

她明明很讨厭她的!

陸康雲手一縮,神色又嚴肅起來,心裏提醒自己不能忘了這個壞嫂子算計大哥的仇。她一變了臉,陸康磊也想了起來,兩人剛剛和叽叽喳喳和溫寧說話,突然就沒了聲。

溫寧看着兩個小鬼頭,呵,真是幼稚!

她才懶得搭理他們呢!

“陸團長,一會兒你記得去搶魚啊。”溫寧聽羅嫂說了,等魚撈上來也看大家的速度,手腳快的能拿到又大又肥美的魚,手腳慢了就只有小魚。

陸城瞥她一眼:“我們等大家都拿了再說…”

“不行!”三個人聲異口同聲響起。

陸城看着默契的溫寧和自己弟弟妹妹,眉峰一挑,他們不對付,這會兒倒統一了戰線。

溫寧看向兩個小的:“咱們家四個人,舉手投票,搶不搶大魚?”

“搶!”陸康磊和陸康雲瞬間舉起手,大聲道。

沒辦法,為了吃魚,只能“忍辱負重”和壞嫂子一條心了。

在溫寧主持的三票投票下,陸家搶到了一條肥美的鯉魚,足有四斤多重,被拴了草繩在陸城手裏時還活蹦亂跳的。

回家路上,溫寧心情大好。

這個年代吃的實在太過貧乏,之前在溫家所在的生産隊裏,任何東西都是公家的,屬于集體,就連河裏的一條魚也不姓個人姓集體。

現在呢,部隊一網又一網的撈魚,除了供應給部隊食堂,家屬院裏每家每戶也都有,能解解饞。

怪不得都說這年頭嫁軍人好,至少在吃上比在村裏好不少。

陸康磊和陸康雲盯着肥美的鯉魚眼珠子都不帶轉的,他們也饞,連帶着看向壞嫂子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些。

看來,這人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今晚家裏加餐,溫寧看着陸康磊一個十四歲的小蘿蔔頭熟練地打理魚,刮下魚鱗,開膛破肚,手法娴熟得不行,轉頭又盯着陸康雲,十二歲的小姑娘燒着柴火做飯,也游刃有餘。

更別提陸城,挽着軍裝袖子片魚炒底料準備做紅燒魚。

溫寧越看越欣慰,自己果然沒選錯人!

“寧寧。”就在陸家熱火朝天準備吃大餐時,大門口突然有了動靜。

溫寧回身,只見蔣蓉慢悠悠走進來,手裏還挽着個竹籃,大致瞥一眼,有些土豆和白菜:“寧寧你們家正忙呢,味道好香啊,今兒我見你們分了條大魚走。”

蔣蓉目光落在正在做菜的陸城身上,心道這陸團長倒是願意幹這種家務活,忒沒見識了。

他是大男人,還是部隊精英,怎麽就這麽短見識,天天在廚房忙活。

不過也好,他把活幹了,溫寧的名聲只會更差,不像自己,現在家屬院裏誰不知道自己的名聲!

“你怎麽來了?”溫寧見到蔣蓉就收起了好臉色,出口冷冰冰的,仍舊哈拉着洗菜。

“這不是入冬了嘛,我想着大夥兒菜不夠吃,昨天我和老秦去菜站買了些菜,給你分點。”蔣蓉把竹籃遞過去,裏頭幾朵蘑菇和兩顆大白菜土豆以及一叢木耳,看着倒是挺水靈的。

“寧寧。”蔣蓉走到溫寧身邊,溫柔地低聲勸道,“以前我們關系最好,也不知道現在是怎麽了,我總覺得你對我有敵意,好像我是你的敵人似的。”

溫寧看着裝模作樣的蔣蓉,漂亮的小臉逐漸皺巴起來,這人真是會裝。

“按理說,我們是一個村裏過來的,現在都在千裏之外,我們應該互相扶持。家屬院裏人多嘴雜,關系好的不好的都有,咱們不能不團結啊。”蔣蓉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說得動人,她就不信溫寧不心動。

畢竟以前自己都是這麽忽悠她的!

說完話,蔣蓉笑着将蔬菜從竹籃裏拿出來,放在陸家的案板邊:“正好你們今晚吃魚煮進去,味兒好!”

見溫寧遲遲沒開口,蔣蓉又道:“還有啊,寧寧,我是拿你當自己人才說的,哪有讓大老爺們做菜做家務的,說出去,大夥兒都要笑話你,說你…”

“說我什麽?”溫寧昵她一眼,眼裏滿是不屑:“你不出去說我什麽就萬事大吉了。”

蔣蓉臉色一變,她原定的計劃确實是一路“敲鑼打鼓”般上門給溫寧送菜,這樣自己能在家屬院得個好名聲。等離開陸家再去外頭無意間說幾句溫寧在家不幹活,都讓陸城幹活的閑話,基本也就齊活了。

可這溫寧也太不給面子了!

自己前面一通推心置腹的話都白說了?

“菜我收下了,畢竟你欠我的東西可不少,就當還債了。”溫寧跟誰作對也不會跟菜作對,“至于你人,趕緊出去吧,別礙着我們吃飯,現在哪家哪戶都不容易,我們就不留你吃飯了。”

“寧寧,你到底怎麽了?”蔣蓉面t上仍舊是一副受傷的表情,似乎真被溫寧傷到了,心裏卻忍不住犯嘀咕。

自己是重生回來的,難不成溫寧也是?不然她怎麽會變化如此之大,回回都對自己惡語相向。

懷着試探的心思,蔣蓉緊盯着溫寧,突然開口:“奇變偶不變①?”

溫寧不妨她話鋒一轉,漂亮桃花眼裏滿是疑惑:“…”

什麽東西?聽不懂!

蔣蓉前世上了年紀還看過小說,千禧年後,網文漸漸興起,出現了穿越重生類型小說,她記得曾經看過一本穿越小說就用了這句話和同樣的穿越者對身份,可溫寧的表情不像知道這話。

仍不死心的蔣蓉估算也許溫寧前世死得早重生的節點也早,還沒聽過這句話,便把時間線往回倒了倒,再次開口試探:“宮廷玉液酒②——?”

溫寧眉頭緊皺,煩躁更深,蔣蓉在說什麽玩意兒?

蔣蓉仔細盯着她的表情,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有無語有煩躁有迷茫,唯獨沒有了然或者是警惕,這不像是重生之人了解後世的反應啊,她最後一次試探,将時間再往前倒:“改革春風吹滿地③——?”

溫寧終于是忍不住了:“…你說什麽呢,你沒病吧?”

蔣蓉:“…”

雖說被罵了一句,可挎着竹籃離開的蔣蓉确定了,溫寧不是從未來世界重生來的,完全不清楚未來會發生的事,這就好,自己仍然可以拿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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