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溫寧聽羅嫂說過, 部隊每年過年期間都會舉行文藝演出，來的全是文工團的女兵，個頂個的漂亮, 唱歌跳舞那叫一個厲害, 反正她只有把手拍紅的份兒。

在大梁朝看過戲曲表演, 看過舞龍舞獅各種演出的溫寧不由好奇, 想見識見識這裏的演出長什麽樣。

“陸團長，咱們也去對吧？”溫寧一有所要求，聲音就會不自覺地變得更加輕柔溫軟，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撒嬌似的。

陸城喉結一滾，移開視線：“你今年剛過來，肯定帶你過去看看。”

“聽你意思只有今年去看？”溫寧輕哼一聲, “我每年都要看。”

聽到每年這個詞, 陸城勾了勾薄唇，“好, 每年都去。”

大年初三, 難得的晴天，雲霧消散。

溫寧穿上新買的藕粉色羊絨毛衣，外頭穿着黑色棉襖，脖頸間繞了兩圈紅色圍巾，梳着兩條油光水亮的麻花辮, 襯得膚白貌美。

她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梅花鹿牌手表，時針已經指向七點。

“小磊，快去叫你哥，再不走咱們搶不到好位置了。”

“好好好！”陸康磊對于看演出也積極, 簡直是指哪兒打哪兒，忙不疊沖進屋裏叫正在拿軍帽的大哥。

“大哥, 快點走，嫂子在催了。”

陸城被溫寧和弟弟妹妹催着出發，平時去哪兒，這三人一個比一個磨蹭，今天真是積極地沒話說。

一路上，大家的喜悅溢于言表，溫寧和陸康雲拉着手，羅嫂家閨女黃月霞也蹦跶過來，湊在一起說話。陸康磊因為沒去參加王海組織的除夕夜活動，也只有他避免掉進糞坑，現在正被王海責怪。

陸康磊本身也不是個委屈求全的性子，你怪我沒來，我還慶幸沒去呢，不然糞坑裏還有自己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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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關系岌岌可危，已經發展到見面賭氣不說話的地步了。

他和劉光耀隔着一拳距離聊了幾句，沒有給王海一個眼神。

而不遠處的王海最近是真慘，零花錢被停了，他敢怒不敢言，還和陸康磊置氣，堅決不先低頭。

整個大院的人前後腳出發去看演出，就王海最悶悶不樂。

就連他身邊一向愁眉苦臉的嫂子何珊珊都笑盈盈的。

何珊珊還趁着愛人同陸團長說話的功夫，特意也和溫寧聊了幾句，還了手帕又送了幾顆糖。

溫寧将手帕随手放進衣兜裏，接過奶糖時總是心裏犯嘀咕，這原書中女主要幹嗎？

不會像書中女配蔣蓉一樣想害自己吧？

可是不太像啊。

快走到部隊後門，溫寧視線裏出現了郁郁蔥蔥樹木掩映中的威嚴部隊，辦公樓林立，操場上晨練的戰士們正身着單薄衣衫在跑步。

全是十多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兒，整齊劃一喊着口號奔跑着，滿滿的威嚴氣勢。

溫寧好奇張望，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卻聽見身旁男人開口：“戰士們跑個步這麽好看？再看，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

溫寧轉過頭睨他一眼，怎麽覺得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是挺好看的啊。”

多霸氣啊！

陸城不妨她這麽直接，連一點掩飾都沒有，稍稍傾身垂眸，低聲道：“行，那明兒我起來跑步，你也跟我一起吧，讓你好好看。”

溫寧：“！”

他早起跑步可是五點，自己是瘋了嗎t？

這人壞得很！

“才不要。”溫寧不假思索拒絕，“你自己起床可別吵醒我，我得睡到自然醒。”

陸城眉梢一揚，當真什麽都不如讓她睡個痛快重要。

326部隊過年彙演的演出安排在大禮堂，能容納上千人。

禮堂中早已擺放好木條凳，家屬院衆人各自搶占位置，講究一個先到先得。

溫寧和陸康磊陸康雲在這種時候的默契絕佳，沖着最好最中間的位置奔去，齊刷刷坐在了第三排的中間位置，給陸城留了座。

陸康雲轉頭，指着嫂子身邊的條凳呼喚大哥：“大哥，快點呀。”

溫寧和陸康磊附和：“你也太慢了！”

這也是一家之主陸城在家裏最受嫌棄的時候，看演出出門不積極，搶座不積極，真是思想有問題！

文藝演出精彩，臺上穿着專業演出服的文工團女兵們高聲大合唱，跳舞旋轉，又将一出出樣板戲表演得精彩紛呈。

溫寧沒看過這樣的節目，果然如羅嫂所說，只有鼓掌的份兒。

邊看節目，溫寧一邊往陸城軍裝兜裏掏，摸出瓜子就嗑了起來，她今天的棉襖兜裏左邊裝的奶糖，右邊裝的橘子，其他裝不下的就往陸城兜裏塞。

陸城看着溫寧水盈盈的桃花眼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任由她“作踐”自己的軍裝兜。

看得興起時，溫寧會偏頭同陸城讨論兩句，這些節目其實演過許多回吧，陸城了解甚多，将背景或者幕後有趣故事都講給溫寧聽。

兩人竊竊私語的模樣落在後座的楊斌和洪愛萍眼裏，洪愛萍戳了戳丈夫：“你看你看，我就說了吧，人家陸團長對媳婦兒可好了，這一看就恩愛。”

楊斌之前言之鑿鑿，陸城特別煩他媳婦兒，畢竟誰被算計了還能心無芥蒂呢？

嘿，居然還真有！

他抿着唇，皺着眉，對着好兄弟的後腦勺露出你真是不争氣的眼神。

同樣看着陸城和溫寧背影心思活泛的還有何珊珊。

自打上次聽溫寧一席話，何珊珊心頭猶如豁然開朗一般，今天早上沒準備早飯，只道身體不舒服讓愛人去。

結果王志剛手腳笨，煮出來的稀飯帶着糊味，被不知情的婆婆數落一通何珊珊。

王志剛被自己親娘指着何珊珊罵的，一句句連個稀飯都煮不好真是個廢物刺痛，一拍筷子說今兒的稀飯是自己煮的，這才息事寧人。

畢竟，猛地被罵廢物，誰也不好受不是。

他這才發現，自己親娘嘴是真毒。

何珊珊心情隐隐做好，卻沒有半分表現，體貼地安慰愛人幾句，這會又趁着演出中場休息時間便上前給溫寧一家送了兩個橘子：“嘗嘗看，挺甜的。”

溫寧吃着香甜的橘子瓣，卻再次陷入沉思，這原書女主最近是怎麽了？怎麽老愛給自己送東西吃？

而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的蔣蓉更是驚訝，何珊珊怎麽和溫寧混一起去了？這個書中女主還讨好起炮灰女配了？真是蠢！

不過無所謂，自己已經寫信給趙先平大師那邊，一定要讓他們過來揭露溫寧這個騙子的真面目！

下半場演出結束後，在一片掌聲雷動中，部隊過去一年的表彰大會也正式開始。

流程進行得很快，溫寧聽到的全是一個個挺拔高大的軍人帶着滿身傷痕領取屬于自己的獎章。

在座的多是家屬，看着臺上自己的親人被表彰，自然是與有榮焉，眼眶都泛着淚。

去年，陸城在執行任務途中，為保任務順利完成，不惜犧牲個人安危，最後受重傷休養，也在此次表彰大會上被授予三等功。

溫寧帶着身邊的兩個小蘿蔔頭奮力鼓掌，三人眼裏都是驕傲神色。

陸康磊和陸康雲對着溫寧道：“嫂子，大哥好厲害！”

“是啊！你們大哥是大英雄！”是自己的大英雄，也是所有人的大英雄！

只是再次聽授獎員提起陸城受的傷，溫寧想起他的左肩，那個和大梁朝大将軍位置、大小、形狀一模一樣的傷疤，也是她最終認定團長陸城就是大将軍的重要依據。

那傷疤是為了救自己才留下的，說是消散不掉，溫寧曾經找遍全天下最好的金瘡藥也于事無補。後來大将軍不在乎道，男人留點傷疤沒什麽，不用管。

回到家，陸城的三等功獎章還在弟弟妹妹手中把玩，二人可稀罕了，比自己拿個什麽獎勵還激動，雖說兩人壓根沒得過什麽獎。

看着堂屋牆上挂的表揚嫂子的錦旗，再看看大哥的獎章，陸康雲和陸康磊齊聲嘆氣，他們倆是家裏最沒用的。

哎~愁人啊~

“大哥，這個牌兒你放好哦，別丢了。”陸康雲可關心，再三提醒大哥放好。

“知道。”陸城指揮兩人洗臉洗腳後早點去睡覺，轉身卻發現溫寧正盯着自己，“怎麽了？”

“你左肩的傷怎麽樣了？還痛不痛？”溫寧想到這事兒，心裏便有些難受，“那疤能消嗎？”

這裏的醫術好像很厲害，雖說她不懂，可是這裏能打針、輸液、做手術，興許也能把傷疤消掉。

“男人留點傷疤沒什麽，不用管。”陸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不少，全是過去十多年打仗留下的，他從不在意。

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能去惦記留不留疤的問題，說起來都丢人。

溫寧聽着陸城說出和當初大将軍一模一樣的話語，心口一顫，看向陸城的眼裏又添了幾分柔情：“可是我在乎啊。”

那傷是因為自己，留疤也算是因為自己，她才不想陸城受傷，不想他留疤。

陸城習慣了打仗受傷，習慣了任何傷病都一個人扛，這會兒僅僅是因為一塊傷疤就被眼前的女人氤氲着水汽說她在乎，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酸酸澀澀的，有些不能自控。

“你不用操心這些。”陸城上前一步，擡手撫上溫寧的臉頰，“我好好的。”

也是這一刻，他第一次體會到其他戰友對他說過的成家後多了一份牽挂，也多了愛人對自己的牽挂的滋味。

白日放晴，夜裏卻氣溫驟降，溫寧躺在炕上夢到了大将軍。

夢裏，二人最後一次見面前剛剛确定心意，大将軍奉命出戰邊塞，溫寧則意外落水穿越。而為國抵禦外敵的大将軍離開了整整四個月。打完勝仗班師回朝的大将軍一身戎裝，英勇霸氣，第一時間進宮向天子複命。皇帝拟旨為戰功赫赫的大将軍加官進爵，賞金賜銀，卻被大将軍陸城一口回絕。

皇帝不解問他，普天之下再沒有任何想要的？

聞言，冷硬肅穆的大将軍眼神深邃，內裏卻是暗潮湧動，生平第一次像皇上讨要賞賜，請旨賜婚鎮國公府千金，當朝郡主溫寧。

溫寧猛地驚醒，額前泛着薄汗。夢裏最後一刻，皇帝表哥說了一句話，一貫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大将軍瞬間變了臉色。

只是她沒聽見皇帝表哥說了什麽，就驚醒而來。

心跳加速，溫寧心緒難寧，幸好大将軍如今在自己身邊，緊緊擁着自己。

她半邊身子貼近陸城，不安分的小手卻順着陸城的衣衫往上，又摸上了那冰冷的扣子。

手指一動，卻瞬間被人捉住。

陸城在黑夜中睜開眼：“寧寧。”

溫寧心頭還有些亂，軟了聲音道：“我想再看一眼你左肩上的傷疤。”

這會兒心不安，她想摸摸那道傷疤。

說着話，她幹脆半坐起身子靠了過去，雙手撫摸着陸城襯衫上的紐扣，最頂上是一粒風紀扣，下面列着一排襯衫的金色紐扣。

咔噠一聲，溫寧解開了風紀暗扣，手繼續往下，目标是陸城襯衫的第一顆扣子。

“寧寧。”陸城的聲音在黑夜裏聽起來更為暗啞，他捉住那作亂的手，沒有用力，卻也沒放開，“不要亂動。”

要是此刻溫寧細心一些，一定會發現陸團長身體的異樣，捉着她手腕的手掌熱得發燙，身體也緊繃得不像話。

奈何，現在的溫寧一心只想看一眼傷疤，全然沒有顧及其他。

不同于去年在溫家那晚，溫寧輕而易舉解開了陸團長的紐扣，這一回，男人堅定阻止了她。

“好好睡覺。”陸城不敢保證任由她作亂，今晚會不會發生什麽。

“哼，小氣。”溫寧本也是突然夢到大将軍，一時心血來潮，到底是沒有執着深究，只乖乖躺了下去，枕在陸城頸窩入睡。t

這一入眠，倒是睡得安穩，沒有再夢到什麽。

身邊傳來淺淺呼吸聲，陸城被鬧騰一番沒有入睡，只側身看着溫寧睡得香甜，不時會朝自己靠近，整個人貼來。

溫寧什麽都好，就是愛動手動腳解自己扣子的毛病沒改。

陸城也許久沒有關注過自己身上的傷疤，只是疑心，這人老愛關心左肩那塊疤。

去年，在執行秘密任務時，陸城為保任務完成與敵人激戰，最終心髒和左肩各中一槍，任務順利完成，自己卻重傷手術住院。

最終左肩留下了一塊豎條型，兩指大小的傷疤。

右手被溫寧枕在身下，陸城左手解開紐扣，摸向左肩，摸向溫寧心心念念的那塊傷疤，不同于數月前的大小，陸城摸到傷疤已經變淺變小許多，興許再過不久就會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