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章

第 77 章

隊裏現在不興大操大辦, 不過宋家二兒子娶的是隊裏書記的外甥女,總還是有些體面,就在自家院子裏擺了五桌, 請的都是些沾親帶故的親朋好友。

溫母和宋母關系不錯, 從年輕時候嫁到過去還叫興達村的這裏時就是手帕交, 雖說後來各自家裏事多人多, 聯系少了些,可心裏頭還是念着那份感情,宋家二兒子結婚,也就請了溫家人。

“嬸兒,我娘腿傷了現在還沒法下地,我和我們家陸城哥代表家裏來道喜了。”溫寧将手中的一包白糖當賀禮送了出去。

不過是喪葬還是嫁娶, 基本都是在家裏擺酒, 來的客人都是帶些糖啊挂面啊這些當禮,表示個心意。

“寧寧, 你真是越長越俏了, 瞧着和陸團長真是般配。你娘腿腳好點沒?我還尋思等這頭忙過了,去看看你娘。”宋嬸兒收下白糖,臉上堆起個實誠的笑容。

“好多了,再靜養一陣子就好。”

溫寧和陸城坐下,身邊是隊裏有些眼熟的老人, 今天大部分社員都在幹活,來的全是家裏派來的代表,青壯年不多。

陸城給桌上衆人添了茶水,時不時應幾句長輩的問話。他在解放生産大隊很出名, 全是拜一身軍裝所賜,誰見着都要兩眼冒光羨慕一下。

溫寧讓陸城去應付喜歡問東問西的社員們, 自己看着桌上的喜宴一道道上菜。她還是第一次參加這個時代的喜宴呢。

因着現在大夥兒不富裕,喜宴已經是力所能及撐起場面了,兩葷四素一湯的水準,肉呢,一份是鹵豬下水。這道菜屬于名頭響還不那麽費錢,稍微有點心思的主人家都要添上它。

鹵菜本來就香,豬下水好歹也沾個葷腥的名頭,但是價格可比正兒八經的豬肉便宜多了,更何況不要票。

第二道葷菜是冬瓜燒排骨,排骨大塊,連着些肉,骨頭多肉少,價格也便宜不少,冬瓜再多放些,看着就是一大盆,是最适合撐場面的,不至于顯得桌上啥好東西沒有。

溫寧吃着飯菜,感慨這農家喜宴的味道還挺不錯,目光一轉,就瞥到院子角落壘起的臨時竈臺前正在炒菜的大廚。

那模樣怎麽還有點像...

陸城順着溫寧的目光也看過去,掌廚這五桌喜宴的廚師正圍着圍裙煮菜湯,側身起鍋時露出側臉,一看竟然有點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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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大爺感慨道:“宋超也是出息了,現在炒這麽多大鍋菜也炒得有模有樣的。”

回家路上,溫寧試圖解釋:“我怎麽知道宋超還跟你有點像啊。”

其實宋超的正面和陸城不怎麽像,就是側臉真的有幾分像。

她心裏暗暗驚訝,原身難不成真是受了轉世影響,看上了和陸城有些像的宋超?

“你...”陸城剛要開口,就被溫寧打斷。

“你不會是想教訓我吧?”溫寧也揚起小臉,“看吧,我這肯定是對你念念不忘,才會不由自主被長得和你有點像的人吸引。你呢?你轉世了怎麽不知道找我?”

陸城:“...”

完蛋,怎麽說不過她了。

溫寧一力扭轉戰局,倒是把陸城說得啞口無言了。

後來,兩人幹脆互不追究,閉口不提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臨出發前一天,小弟溫鵬謀開拖拉機活計的消息也出來了,去選拔當天表現出色的溫鵬沒被選上。

小夥兒大受打擊,一臉憤慨:“哼,又是看着梁大柱他二叔的面子選的。”

這回公社招拖拉機手,報名的不多,因為會開拖拉機的人太少,招一個位置,一共就三個人報名。

其中一人叫梁大柱,是民兵連連長的侄子。選拔當天,老師傅讓每個人上去實際開一開拖拉機,溫鵬是表現最好的,開得穩穩當當,甚至還能指出拖拉機引擎有些問題,可以檢查看看。

梁大柱則是三人裏表現最差的,上去東摸西摸半晌才發動了拖拉機,結果開一條直路還彎彎扭扭,差點撞樹上去。

就這樣,今天選拔結果出來,竟然還是梁大柱被選上了。

溫鵬氣憤,年輕人能懂背後的彎彎繞繞,心裏卻是不服氣,非要去辮一辯。

溫寧睡了午覺起來,已經見到溫鵬回來,喝口水的功夫不忘埋汰:“我今兒碰到開拖拉機的老師傅了,他都暗示說想選我,不過上頭不答應,非要定了梁大柱。”

“還有這種事兒?”溫寧接觸這種事情可少,比較她從小都被保護得很好,“能跟公社反應嗎?”

她也想溫鵬找個好工作,開拖拉機工資高還沒那麽遭罪,還能避開後面的悲慘命運。

“人說了,找了也沒用,畢竟梁大柱他二叔是民兵連連長。”

溫寧:“...”

還這麽欺壓人呢!

溫父老實巴交一輩子,嘆口氣安慰兒子:“算了,咱們找找其他差事,你腦子靈光,肯定有的。”

“爹,咱們就這麽咽下這口氣啊?怎麽也得去反映反映情況啊。”溫二哥仿佛是自己受了氣,心氣不順道,“能不能拿回工作不打緊,咱們也不能讓他們一口氣順到底啊。”

溫二嫂哄了孩子出來聽到這話,一把薅住自家男人:“你還想去鬧啥啊?可別得罪公社領導。”

真得罪了公社領導,那多劃不來,真不怕被穿小鞋啊?

“你懂啥?咱也不能白受氣啊!”

“那你有本事去當個民兵連連長試試,啥事兒都解決了。”溫二嫂一句話把自己男人堵得啞口無言。

溫母在裏屋聽着動靜,一嗓子把家裏人喊回屋:“小鵬又不是沒本事,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開得最好,咱們也不鬧事,就給公社反映反映情況,給領導寫信問問。事兒成不成都得試試,不然我後頭想起來這種憋屈,覺都睡不着。”

溫二嫂打心底不認同給公社領導還有民兵連連長添堵的做法,壓低了聲音開口:“娘,要是得罪了人可咋辦?”

“有啥得罪的?咱們一家都是根正苗紅的貧農,也是正兒八經問問選拔情況,還能給咱們咋穿小鞋?咱們不惹事也不怕事!”

溫母拍了板,就讓家裏文化水平最高,寫字最好看的溫寧執筆,給寫了一封信反應情況。

陸城在旁邊默默看着,等溫鵬收好信準備離開時,這才開口:“這事兒我去辦吧,正好去年回來的時候跟公社書記吃過飯,能說上兩句話。”

衆人倒是忘了這一茬,不過就算知道,溫母也不會開口讓女婿去,說出去也不好聽就是。

現在女婿主動提起,溫母一臉欣慰。

當晚,陸城沒回來吃飯,估摸是在和平公社書記家裏吃的,溫寧聽溫父和溫大哥提起書記對軍人可看重,尤其是自己公社出去的,那叫一個高興。

“小陸這過去不陪着喝半斤酒怕是回不來。”

果然,夜裏八點多,陸城帶t着一身酒氣回來,不過他神色清明,一看就沒醉。

“信給了,事情也簡單跟孫書記提了提,他說會去調查看看。”陸城喝下溫母讓舀的一碗米湯醒酒,又道:“孫書記不清楚下面這些事兒,整個公社就兩臺拖拉機,寶貝得很,要真讓梁大柱這樣的人去開,早晚給撞毀了。”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該給梁大柱這個工作。

其實這事兒基本十拿九穩,孫書記是個一心為公社發展建設奮鬥的,自然不可能讓拖拉機陷入這樣的危機。

“寧寧,你快扶小陸回去歇着。”溫母聽着心裏也有數,越看女婿越順眼。

人主動為自家的事情來回折騰,這份心就可貴。

溫鵬聽着親娘一句話,搶在姐姐之前就要來幫忙,幫着把姐夫扶回屋。

不過陸城好笑:“我沒醉,你忙你的去,我自己回屋歇會兒。”

孫書記愛酒,聽說陸城回來探親可舍不得他走,一定要暢飲幾杯,再聊聊過去那些峥嵘歲月,陸城也就只能陪着多喝了幾杯。

溫寧見陸城回到屋裏,濃濃的酒氣彌漫開來,跟過去給人蓋上被子,又帶着幾分嫌棄地遠離幾步:“你睡吧,我去跟娘睡,讓爹今晚睡雜物間去。”

陸城啞然失笑,伸長手把人摟回來:“嗯?”

說是沒醉,可喝了那麽多酒,到底是沒有滴酒未沾時那麽清醒,平日裏低沉的嗓音也添了幾分喑啞。

“你自己身上可臭啦~”溫寧捏住鼻子,不加掩飾地嫌棄,嬌聲嬌氣道,“我今晚可沒法跟你一塊兒睡。”

陸城悶笑出聲,半坐起身将人箍住,又放開她下床:“我去沖個澡。”

++++

快要離別時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一眨眼,溫寧和陸城出發回326部隊的時間也到了。

溫母還下不了地,溫寧就進屋裏和她說話:“娘,你多注意身體,千萬別随便下地,一定等養好了才走動。”

“娘知道。”溫母拍拍閨女的手,滿眼慈愛,這段時間閨女和女婿的相處她都看在眼裏,終于也是放心了,“你們過去好好過日子,也別經常想着回娘家來,不然外頭也有人說閑話。你們倆把自己家操持好就成。”

溫母行動不便,便指揮着全家人行動,給閨女和女婿裝了半袋子荠菜和竹筍,再将熏好的臘肉給放進去,要不是溫寧和陸城阻止,她還準備給裝小半袋紅薯和玉米進去。

“我們這兒的跟你們那邊的味道肯定不一樣,還是老家的東西最好吃。”

“是,哪裏都不如家裏的好。”溫寧話是這麽說,可還是拒絕了那麽重的東西,好歹也得心疼一下陸城。

再是拒絕,兩人的行李還是多了一大袋出來,裏面裝的全是溫家人準備的東西。

坐着驢車再次出發,到了縣城後,溫寧先去郵局打了個電話,同在京市的趙先平聯系上,坦誠講了自己準備和陸城回部隊去。

不過對于陸城的身份,溫寧一個字沒提。

趙大師自然不會對師祖姑奶奶的決定有異議,寒暄幾句就提出等她到了部隊再寄些吃的用的過去。

第二個電話,溫寧打給了慶祥市的靜秋嬸兒,當初離開時她還以為自己會回去,沒想到,這一趟出來什麽都變了。

靜秋嬸兒對于溫寧暫時沒法過來有些遺憾,畢竟住了一段時間,總是舍不得。不過人和自己愛人回家,怎麽也是好事。

她雖說不知道溫寧和愛人陸城前面發生了什麽,鬧得不愉快,不然也不至于一個人跑出來住,現在兩口子和好了,她再舍不得也替這兩人高興。

“空了一定要過來玩兒,嬸子可念着你,還有家裏人都惦記你。”

“知道了,靜秋嬸兒,空了我一定過來!”

至于溫寧還有些行李放在靜秋嬸兒家裏,也只能托她全部打包好寄到部隊家屬院。

電話打完,溫寧和陸城在縣城國營飯店吃了午飯,下午終于踏上了回部隊的火車。

重走一遍随軍的路,溫寧心情大好,過去的那點藏在內心深處的忐忑也消失殆盡。

從慶祥市過來時,溫寧在火車上還和陸城保持距離,堅決拒絕靠在他肩頭睡覺。

可現在,想着要離開,昨天夜裏沒睡好的溫寧打着哈欠已經緊緊拽着人胳膊,腦袋一歪就靠上去了,靠得心安理得。

不管是陸團長還是大将軍的身份,陸城從骨子裏就對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舉止親密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對座的幾個乘客不住打量二人,就是知道是兩口子,也會覺得這太親密了些,眼神過于灼人,覺得沒眼看。

陸城正襟危坐,試圖用自己一身正氣威嚴的氣勢弱化這份大庭廣衆下的親密,只可惜效果不佳。

溫寧淺眠了一會兒,也察覺到幾道視線,虛眯着眼瞄到對面,露出淺淺笑容:“我身子不舒服,靠着我哥睡會兒。”

衆人一聽,原來是兄妹啊,那沒事了。

甚至對面原先露出不恥眼神的大娘還誇上兩句:“小姑娘,你哥對你挺好哎,一直沒敢動。”

陸城:“...”

自己怎麽還身份降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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