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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比之從前, 夏窈不算全無進步，至少在重逢後她有托人調查過崔思茵。

這些年崔思茵過得不如意，導火索就是當年校園女神的人設坍塌。臨時轉學後, 她因為霸淩又換了幾次學校，心态不穩導致高考失利，被家人送去國外水了個文憑回來，用關系安排進了WL傳媒。

她外貌清純可人、極具欺騙性, 社交上的能力不錯，如果願意埋頭苦幹早晚也能有機會混出頭, 但習慣了以自己為世界中心的人如何能甘于平庸、老老實實從基層奮鬥呢？

沒多久，她甩掉了留學時交往的Alpha, 勾搭上了WL傳媒懷夏分區的副總經理，從文員轉職到中心的宣傳部, 在大筆資源的傾斜下成了小有名氣的主播。

兩人是地下情人的關系，對方大她二十歲，有暴力史, 跟前任離婚時還被申請了保護令。

“你等着。”這句是崔思茵說的。

夏窈放下被挂斷的電話, 發了條消息後，把手機放到一邊，站起身看向窗外搖曳的綠植。

她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托人把這份調查到的情況和證據給WL傳媒的總經理信箱以及副總的現任家裏都寄了一份。

崔思茵毫不知情地繼續在網上沖浪, 看着那些罵夏窈“霸淩”“水貨”“小三”“道德敗壞”的言論, 正不亦樂乎的時候, 突然收到了公司人事室發來的調查函，顯示她涉嫌違反多項規定, 需要停職接受調查。

“怎麽回事？”崔思茵一臉懵，這份光鮮亮麗的工作很适合用來裝點門面, 自己消極怠工是一回事，被停職又是另一回事。

她立刻給自己的“男友”打電話，豈料對方手機關機了。

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把崔思茵吓了一跳。她以為公司的人上門速度那麽快，自己還沒想好說辭，不敢去開門。但下一刻傳來了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

她現在住的地方是“男友”在單位附近的小區購置的複式商品房，每層3戶，地處在市區中心，住客都是上班族，所以上班時間很安靜，基本沒人在家。

崔思茵有鎖門的習慣，外面的人有鑰匙也進不來，她沒有第一時間去開門，對方就等不及開始破口大罵。

“賤人，你自己行為不檢點還連累我！現在我工作沒了，家也沒了，你特麽的快給老子開門！開門！”

門被砸得嘭嘭響，好像下一秒就要被爆破，崔思茵吓得捂緊嘴躲在沙發後不敢吱聲。

砸門聲突然停下，不等她松一口氣，被抓在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到來電提醒，她想被燙到一樣，吓得差點把手機丢出去。

“你果然在家！躲得了初一躲得過十五嗎？快給老子開門！”新一輪的暴力砸門再次開始，“別等老子把開鎖的找來，一拳打死你個臭Beta ！”

崔思茵手忙腳亂地把手機關機丢到了地上。她現在後悔了，當時看他人模狗樣，年紀大是大了點，但有錢有權，能幫她轉正升職。誰知道是個爛人，動不動就拳腳相向，一開始說自己喝醉了，每次過後都會給她買包喂資源賠罪，後來不演了，說她在鏡頭前騷首弄姿，背着他勾搭野男人，心情不好就對她動手。

她哪敢開門？她真的會被他打死的。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大喊大叫變成了扭打聲，聽到“警察”兩個字，崔思茵宛若從噩夢中驚醒，放開了被咬得參差的美甲，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把門打開。

看到被制服的副總，崔思茵長松了一口氣，不知道誰幫她報的警，真是救急了。

她劫後餘生地跑到一個Alpha男警身後，哭得梨花帶雨，決定跟他撕破臉：“這個垃圾Alpha暴力威脅恐吓我，我身上還有被他虐打的痕跡。我要申請保護令，禁止他再靠近我！”

“你放屁，是你……”副總還沒說完就被喝止，被扣上了手铐。

“安靜！都帶回去！”

“我、我也要？”崔思茵拉起臨時披在睡裙外的披帛，不明就裏地被扣住。

兩位民警站在她面前：“這位Beta小姐，你涉嫌利用信息網絡诽謗他人，請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

“學姐，沒人再帶節奏了。我給你在平臺新注冊了賬號，需要現在發聲明嗎？”傅靜竹問道。

“發吧。”夏窈看到另一邊傳來的回複，摘下眼鏡，倦怠地揉了下鼻梁，“辛苦了，要你一直幫忙盯着。發完就下班吧，否則你男朋友又要唠叨了。”

“好勒！學姐也早點回去休息，你眼裏的紅血絲太重了，再熬下去就變兔子了。”傅靜竹俏皮地答應。

她看了下鐘點，才四點，他們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只要領導同意就能走人。她的領導就是夏窈，別看對方只比她大一屆，但她碩士畢業時夏窈不僅博士提前畢業，而且成果豐碩，傅靜竹對她是心服口服。

夏窈正在籌備自己的研究室，一些關鍵設備需要走流程，人員也在招聘中，沒那麽快能開展實驗。這些天多是應酬的事務，還要插空t完成基金申請，在處理完崔思茵的事後，她也不想在無人的辦公室裏多待了。

收拾好電腦，夏窈帶上打印的簡歷，打算回家歇一會兒再篩選。

信源大學有給她配住所，只是暫時還在裝修不能住人。夏窈在離研究所大約5公裏的市區租了一間小公寓過渡，門口就是地鐵站，坐地鐵多數時候都比開車更便利。

每次回去她都要經過中心廣場以及地鐵長廊的電子廣告牌，以前多半是香水、化妝品的宣傳，這次竟然是畫展。

夏窈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看向“四季”的帷幕。

春日旺盛的生命力，延續到夏日的熱烈，秋日凋零的幻想和飽郁的思戀，最終是病态的冬日，循環往複。

“小姐姐，你也喜歡‘生命畫者’You嗎？”

夏窈回頭看向一旁拿着宣傳單做兼職的大學生，他穿着文化館的黃色馬甲，目帶崇拜地介紹：“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年少成名，卻沒有囿于名聲，每次的新作都是突破，更是每一幅畫都能讓人感受到濃郁的情感。”

“是嗎？”夏窈接過了傳單，低聲呢喃，“我不懂藝術，好像一點都不懂。”

“是真的！獎項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獨特，技巧都成了累贅，他對色彩的把控及其大膽，用畫宣洩情感更是到了無雙的地步。就算是百分百的還原臨摹都達不到原作百分之一的高度！”黃色馬甲激動道，“你知道‘生命畫者’這稱呼的由來嗎？網上傳他是獻祭了自己的生命力所以才迫不及待綻放的天才！”

“抱歉，我太激動了，那些當然是誇張了說法。我是學美術了，很崇拜這位大師哥。”黃色馬甲緩了口氣，期待地看向夏窈，“小姐姐，You辦展的次數不多，這次是首次系列展，不僅整個展廳被包下來以‘四季’為題打造，還有一條在建設中的‘缪斯’長廊。”

“你有聽說過‘缪斯’嗎？”

夏窈的手猛地一抖，黃色馬甲沒發現，繼續自問自答，“‘缪斯’是希臘神話裏科學與藝術的女神，代表着創作者靈感的源泉［1］，同時還是You當年的成名之作，見證了他的成長之路。”

“小姐姐，你會去嗎？”他期待地問。

“看情況。”夏窈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目光緩緩下移，直到看到了方才被遮擋的個人簡介，唇色白了幾分。

“可以加個通訊嗎？當天如果我值崗，有員工價，還可以帶你游覽了。”

夏窈緩過來，擡起頭，好笑中帶着幾分無奈，從皮包裏取出名片：“我在信源大學任教，如果你研究生有興趣轉學生物醫學的話，可以聯系我。”

“哦。”竟然是老師。黃色馬甲焉了，喪氣地走回轉角的同伴身邊。

“沒要到聯系方式？”

“要是要到了，但一言難盡。”

“都跟你說了不要去了，人家穿着西服套裙，長得再年輕，年紀都肯定比你大。”

“我就是覺得她有點眼熟，我很少會認錯人的，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夏窈出站後，再次低頭看向傳單，本來想找地方扔掉的，結果一直揣在了手裏。

“缪斯長廊，缪斯……”當年有人曾邀請她做畫模，在二樓的畫室裏，兩個共度了好些個周日下午。

有時候只是補習，或者擠在一起打游戲、拼積木，有時候是真正的畫畫，他會變成一個挑剔的人，一開始是讓她随意坐着，自己悶頭畫，畫出來的東西跟實際差很遠；後來他會試圖讓她擺出特定的動作，表情卻總是很凝重。

最危險的一次，是在他的易感期裏。他的情緒起伏很大，畫到一半突然哭了出來，崩潰地捂住臉：“不對，不是這樣的，窈窈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夏窈不明所以地從他給的書頁處擡起頭，接住了少年撲過來的腰身：“什麽眼神？”

她不明白。從來沒明白過。

“不要、不要……”他哽咽着說不清話，吻落在她的額頭、鼻尖、她的唇角，濕漉漉地覆蓋，手胡亂地摟着她，要去撕脖子上的抑制貼。

夏窈及時扣住他的手：“你瘋了嗎？”

“我要你的信息素。”他終于哭着說了出來。

後來聽說那幅名為“缪斯”的畫讓他得了大獎，名聲喧嚣而上，但夏窈沒有來得及真正見過那幅畫。

他畫過好多，也不知道哪一幅才是他真正的缪斯，畢竟都能建長廊了。

路經報亭時，夏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疊得整整齊齊的報刊，最上方的財經報和八卦小報并排，頭條赫然寫到燕家的藝術投資，以及——

“燕二少畫展大辦，豪門未婚夫韓英縱出席剪彩，AO愛侶，疑似大婚在即？”

“小姐，要買一份嗎？”老板推薦，“財經、八卦買一贈一。”

“不用了。”

夏窈自嘲地笑了笑，把宣傳單送進了綠化帶旁的垃圾桶裏，低頭查看新收到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