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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第二天, 等燕右煦忐忑地走出房間時，夏窈已經上班去了。

昨夜兩人争吵完後，他以為自己會睡不着, 但浸在雪松木織就的溫床裏讓疲憊的身體不自覺放松下來，困意襲來，哭着哭着就睡了過去。

細數下來，這竟然是他這些年以來睡的最安穩的一次。

醒來後照鏡子, 眼睛都是腫的。

幸好夏窈不在，沒讓她看到自己的醜樣, 燕右煦心頭堵着但松了口氣。

原本想去冰箱找冰袋冷敷，但黃色的保溫盒就放在飯桌最顯眼的地方, 燕右煦走近發現夏窈留下的紙條，一口氣t又提到了嗓子眼, 怕裏面寫了要趕他走的話。

他躊躇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查看，結果夏窈是提醒他如果包子冷了，可以放到微博爐裏加熱, 并附上了微波爐的使用步驟, 精确到了分鐘。

燕右煦心裏的郁結頓時一掃而空，乖乖地把早餐吃了大半。

之前昏昏沉沉的時間多，現在整個人精神了，就開始覺得無聊, 在屋子裏打轉, 像小貓巡視自己的領地。

客廳堆了幾個大箱子, 都是從他畫室裏收拾出來的工具。夏窈在沙發和陽臺之間專門空出了一個角落，不知道是不是給他搭畫架用的。

燕右煦想問, 又怕打擾她。夏窈天天加班，工作根本幹不完。

對了, 他知道夏窈在信源研究所上班，但是在哪個科室，要怎麽從宿舍樓過去，是一點概念都沒有。那天他光想着以後可以和夏窈住一起，興奮了好久，在車上熬不住睡着了，醒來時已經到了地下車庫。

雖然屋子裏都是她的氣息，但還是會想念她。

搬了張凳子坐在陽臺，燕右煦托腮往下眺望，試圖發現夏窈中午會從哪個方向回來。

這時，隔壁的陽臺傳來了響動，鄰居出來澆花。

面容慈祥的老奶奶看到他，笑着朝他打招呼：“小夥子，有點面生哦。你應該不是單位的員工吧，是小謝的家屬嗎？”

*

夏窈記得要回去吃飯。她早上帶了飯盒，去飯堂打包了飯菜後，帶着燕右煦的營養餐一起回宿舍。

“窈窈。”一開門，燕右煦主動上前接過她手裏的袋子，不用她吩咐就自覺放到飯桌上擺好。

夏窈甚至發現他還稍微做了清潔，之所以說是“稍微”，是因為他有做但沒什麽效果。不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會主動做家務活，已經足夠讓她驚訝了。

她還看到飯桌上多出了幾個水果。

“你出去過？”夏窈沒限制燕右煦的自由，但他對外緣信息素敏感，暴露在公共場合得做好防護。

“沒有，是隔壁的奶奶給的。”燕右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把陽臺遇見的事講了一遍，“她剛從老家回來，說以前沒見過我，見我生得俊，給我送點水果和臘腸。臘腸我放進冰箱了。”

他見夏窈表情有些古怪，瞬間不安：“我是不是不該收？我給她回了一副自己的畫，她好像挺開心的，還問了我一些繪畫方面的事？”

意識到夏窈對自己的包容度降到了冰點後，燕右煦很自覺地約束自己的行為，不想被趕出去。

夏窈搖頭：“這裏是信源大學分配的宿舍，小區裏住的基本都是員工或者家屬。我沒記錯的話，隔壁住的是闫所，信源研究所的所長。你看到的那位，可能是他的愛人。她退休前，在懷夏中學當副校長，是位受人敬愛的人民教師。”

燕右煦沒想到隔壁住的是夏窈的領導，吓了一跳：“那她看到我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不會。”夏窈去廚房取碗筷，回頭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見不得人。而且我有跟所裏報備過，你可以自由出入。”

明明知道她可能沒那個意思，但燕右煦還是開心了起來。

飯菜從盒子裏被拿出來一一擺開。燕右煦的營養餐換着花樣做，也是輕油輕鹽，吃多了嘴淡。見他偶爾會瞄一眼自己的盤子，顯然胃口好起來了，夏窈用小碗分了一點遞給他：“所裏食堂的味道還是不錯的，你可以試試。”

她挑的菜都是不辣的，燕右煦夾了一小塊去皮的雞肉，剛開始有點不适應，他含在嘴裏慢慢咀嚼，終于咽了下來，又夾了夏窈剔給他的魚腩細嚼慢咽。似乎恢複得比預想中快。

夏窈放慢速度陪他吃完飯，起身時燕右煦主動幫忙收拾：“你下午還要上班，去午休吧，這裏交給我就行。”

夏窈看他手忙腳亂地把碗端起來，今天跟昨天完全兩個樣，她嘆了口氣，知道是自己昨晚把話說得太重了。

“你是客人，也是病人，如果讓你哥知道我讓你幹家務活的話……”燕左安那個弟控百分百會沖過來跟她對峙。

夏窈想把盤子從他手裏接過來，但燕右煦擋了一下，低頭把碗筷推進了水槽裏，小聲道：“那就別讓他知道。”

陽奉陰違的事，他從小到大沒少做，不會有心理負擔，“是我自願的，他要罵讓我來說，我沒那麽嬌氣。”

夏窈別開頭，一時詞窮，只能為燕左安默哀。

午後的陽光從櫥窗漏下，半數映到了燕右煦的身上，還有一半是飛濺的水花。夏窈回身從門後的挂鈎取下圍裙，遞給他：“水槽邊有手套，可以把水關小點，沖洗後放進下層的洗碗機裏。”

“你喜歡這種圖案嗎？”燕右煦側頭打量，看到圍裙是清新的小森林。如果她喜歡的話，他可以給她畫……

“促銷随便挑的。”夏窈淡聲。

“哦。”她已經對他的畫不感興趣，也不需要了。燕右煦眨了眨眼，把後半段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夏窈在分化後長高了不少，現在兩人身高差不多，燕右煦稍高兩指，而且他瘦，圍裙完全穿得下，只是打結的時候雙手沾滿了油脂，要夏窈幫忙。

夏窈拉起了系帶，在他腰後松松地系上一個蝴蝶結，然後退到了一旁，邊教他邊拿着拖把清理地上的水漬。

兵荒馬亂過後，燕右煦感覺自己能“幫上忙”了，精氣神反而更好了，還想幫她拖地。

夏窈得出結論：“你是不是一個人在家很無聊？”

燕右煦遲疑了下，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嘗試點頭：“有點？”

他是敏感的性子，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家裏又太小了，沒有娛樂設施，連想畫畫都沒有專門的畫室。

見夏窈陷入思索，燕右煦以為她是又想趕他走，馬上改口否認：“我不無聊，在這裏很開心，一點都不想回到療養院。”

療養院空間很大，可是沒有她。

夏窈扶額嘆息。曾經開朗明媚的少年現在宛如驚弓之鳥，過分的小心翼翼，一舉一動都要看人眼色，讓她的心尖被扯了下。

“對不起，”她望向他鄭重道歉，“做人應該要有合約精神和責任心，我昨晚不應該說那樣的話。那時心情不好，借題發揮了。”

燕右煦勾住了圍裙的系帶，在指間繞了幾個圈，小聲問道：“你心情不好是因為我嗎？”

“……不是。”夏窈沒想到他會這麽認為，頓了頓，解釋，“是工作上的事。有組數據出了問題，導致我跟同事加班加點核對了兩天。”

沒人喜歡做無用功，而且本身進度就趕，夏窈加班多了積壓的郁氣重，脾氣也變差了。

“哦。”燕右煦點頭，裝作信了。窈窈真的很不擅長撒謊啊。

兩人面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夏窈掃了眼他軟塌的卷毛，換了個話題：“如果你下午沒計劃的話，我去一趟實驗室後回來，帶你去隔壁拜訪闫夫人吧。”

燕右煦強忍着，嘴角還是不由地揚起，語氣帶着幾分不确定試探：“你不用上班嗎？”

“我們是彈性工作時間，參數糾正過來後暫時不需要我一直盯着。”

而且，她有句話沒說，照顧他對于她來說也是工作，甚至優先級在前列。

“既然闫夫人都打過招呼了，我們不去拜訪也不合适。”夏窈轉念一想，“或者你想出去走走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她邊計劃邊斟酌，“可以跟我去實驗樓，在外面等我一會兒。然後我帶你去周邊認一下環境，再一起去超市買點水果拜訪闫夫人。”

他只是敏感，又不是無法外出。她可以陪他多轉些地方，進行脫敏訓練，并記錄恢複情況。附近人流量不大，相對空曠，唯一擔心的是超市雖然有通風，但始終是密閉環境，不知道他能否适應裏面駁雜的味道。

“只要你陪着我……去哪裏都行。”燕右煦放開了系帶，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衣袖，琥珀色的眼睛像小狗一樣晶瑩地瞄向她，“在我能聞到你的信息素的地方，就不會害怕。”

夏窈默然垂目，微顫的眼睫在眼底抖落了一叢又一從的陰影：“好。”

片刻後，她側頭看眼挂鐘，快兩點了，又到了上班的點，時間過得真快。

“你要午休嗎？”她問。

燕右煦搖頭，他睡夠了，反而是夏窈早起晚歸，應t該很累：“你要休息下嗎？”

夏窈也搖頭，讓他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出發。

“對了，我有個事忘說了。”燕右煦走到一半突然回首，支吾道，“鄰居奶奶問我是不是你的家屬。我當時怕她面生以為我是小偷，下意識點了頭。”

“……沒事。”夏窈雲淡風輕地看了他一眼，讓他安心。

在燕右煦合上房門後，她揉了揉眉心，抱頭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