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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宿舍樓嚴格來說是屬于信源大學的員工宿舍, 從小區東門出去進入的是大學校區。研究所的院樓在信源大學的最東面，需要橫穿半個校園才能到達。

夏窈搬過來後，基本都是騎自行車上下班。現在不趕時間, 她帶着燕右煦步行，邊走邊給他介紹周邊環境。

她的本碩博都是在國外，語言和文化氛圍跟國內區別較大。燕右煦的母校倒是在隔壁TOP1的藝術大學，高中時多虧夏窈的近一年補習, 他文化課的分數上來了，但由于身體原因基本沒怎麽度過正常大學生活, 四年本科念了六年才勉強畢業。

此時的他對什麽都感到新鮮。披着墨綠色風衣、戴着寬檐帽和口罩，只露出一雙琥珀色眼睛的青年, 幾乎在夏窈每提到一個地方的時候立刻看過去。

兩點二十正是學生趕下午第一節課的黃金時間，林蔭道上都是騎車或者快步趕路的人, 三三兩兩成群結隊，有的是舍友，有的是同學, 也有年輕的情侶, 臉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氣。

夏窈走在了側前方，把燕右煦護在了內道。察覺他的速度慢了下來，夏窈回頭打量，見他眼皮半搭着, 整個人焉了一半：“是不舒服, 要回去嗎？”

“我沒事。”燕右煦搖頭, 長腿邁了兩步，走到夏窈身側。他只是想到了, 如果當年一切順利的話，他應該會和夏窈一起來這裏上大學。夏窈肯定能上信源大學, 而他藝考都過了，可以報信源的美術學院。他們可以像前面那對情侶一樣一起去上課，一起度過大學四年。

“不舒服記得跟我說。”夏窈不放心地叮囑。

“嗯。”燕右煦垂目看了眼她垂在一側的手，指尖勾住了風衣的袖子，到底沒敢牽上去。

信源研究所的院樓需要刷臉進入，內部是按照部門和科室區分樓層，有專門建設的實驗樓和研究地塊，樓層間可以互通。

夏窈讓燕右煦跟緊她，打算進來後讓他先去辦公室等她一會兒，她需要去跟進實驗進程以及兩個研究助理各自的進度。

信息素研究中心在中心大樓，辦公室跟實驗室相對。路上，夏窈遇到了正準備出差的林彥興。青年提着公文包，眉目冷淡，襯衫的紐扣規矩地扣到了第一顆，正黑色的西服修身妥帖，完全是精英人士的氣場。

“林助。”夏窈主動問好。

“師妹，”林彥興沒有如往常一般點頭就離開，而是駐足看向她身後的青年，“這位是？”

燕右煦擡眸，對上了他的視線。林彥興的眼神帶着銳利的審視，讓他心生敵意，悄悄向夏窈靠近了一小步。夏窈或許感覺到了，往後偏護了半身，回答：“是試驗的志願者。”

“燕先生？”林彥興負責審核流程，記得每個人的名字，瞬間判斷出他的身份，向燕右煦輕點下颚，“您好。”

“您好。”燕右煦小聲回，指尖不自覺勾住了夏窈的袖子。

林彥興看到了他的小動作，眉頭微皺。或許是知道對方的病症，即使他是Beta，直到離開也沒有提出要握手。

燕右煦低下頭，聽着林彥興的腳步聲遠去，應該要松的手但沒松：“他是你的師兄，也是這裏的員工嗎？”

“林助是所長助理。闫所跟我導師的關系不錯，林助是闫所的學生，曾經在洛維大學做過一年的訪問學者，那時我剛入學。”夏窈簡單解釋了這層關系。

燕右煦抿唇，不再說話了。他會羨慕，就像從前嫉妒柴修傑能跟夏窈一起參加競賽一樣，但也只能是無能羨慕，他再努力也不可能成為一名研究員。

所裏給夏窈他們團隊分了一間辦公室，能坐得下七八號人。現在他們基本都在實驗室那邊，所以辦公室裏沒人。

夏窈把燕右煦帶到最裏面玻璃牆分割出的小間。信息素可能會有混合，她打開窗通風：“你在這裏等我，我去一趟對面的實驗室。”

燕右煦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這裏有一張辦公臺，兩個文件櫃和一排書架，窗臺上擺了兩盆綠植和一個噴壺，鋪陳得井然有序，間隔區不拉窗簾的話，采光會更加清透。

他沒碰任何東西，只是在過道上走走看看，突然注意到書架上有個燒杯，裏面放了已經幹掉的鈴蘭花，很像當初他想送但沒送出的那束。

對了，那天他好不容易逃過了護工的監視，找到了信源的所門口，卻眼睜睜看着她上了別人的車，想跟過去時差點被一旁竄出來的電瓶車撞倒。等回神，他已經被陳淮霜領着人帶了回去。那束花也不知道去哪了。

燕右煦的眼眶突然有些熱，他跟夏窈總是在錯過，距離也越拉越大。他跟不上她的思維，站不到她的高度，也融入不了她的生活。

就在這時，燕右煦察覺有人在看他。透過窗簾的縫隙，他跟回來拿資料的柴修傑對上了眼神。

‘哈，他怎麽也在這裏？’兩人腦子裏幾乎同時冒出了同個想法。

*

實驗室采用的也是玻璃隔牆，夏窈帶燕右煦經過時，在裏面抄數據的學生都瞄到了。等他們進去辦公室，實驗室裏面的人開始眉來眼去：

“傅師姐，那位是項目的業主嗎？談笑間給我們投了幾千萬研制費用的巨佬？”

“不像。看謝導維護的架勢，我覺得像那位。”

新招進來的研究生很活躍，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八卦，猜測Alpha女導師和那位患有信息素依賴症的Omega男青年有故事。

傅靜竹沒比她們大幾歲，屬于知道一點但不多，師妹湊近跟她八卦：“傳聞謝導投身科研，日以繼夜、殚精竭慮研發合成信息素，只為了治愈伴侶。頂刊都是意外，愛情才是永恒的驅動力。果然我發不出文章，是因為沒有絕美的愛情。”

“我有男朋友，不也發不出頂刊……”

什麽亂七八糟的？傅靜竹餘光瞄到了夏窈推門進來，猛咳了一聲提醒，可惜幾個學弟學妹光顧着吃瓜。

等他們意識到的時候，為時已晚，夏窈來到他們身後，甚至有幸聽了一段自己的八卦。真是少盯一會兒，都不知道有這麽精彩的事。

“實驗都做完了？數據處理好了？圖表繪制完了？什麽時候能跟我彙報？”夏窈用平淡的語氣，發出靈魂四問。

雖然夏窈不怎麽會罵人，對學生也有問必答，盡心輔導，但平日裏不茍言笑，像個無情的科研機器，學生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謝老師。”幾個學生縮成了鹧鸪。傅靜竹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朝夏窈眨了眨眼。

夏窈揉了下眉心，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為愛投身科研，有必要澄清一下，免得越傳越離譜：“不是為了他，具體可以去看WL電臺的采訪，所裏的官網也有鏈接直達。麻煩對你們的導師、對科研持端正的态度，不要以訛傳訛。另外，他也不是我的Omega。”

有膽子大的忍住心裏的咆哮，但耐不住好奇心，小聲提問：“那他對您……？”

過道裏那個勾袖子他們都看到啦！！！

雖然林助整天板着臉确實很可怕，但那個Omega也人高馬大的，不至于吓到去勾謝導的手吧！

問題是，謝導竟然還讓他了！

謝導可是年紀輕輕就評上副教授，手握多篇頂刊和專利，項目一拉就上千萬的狠人，在所裏都能橫着走的傳奇，她讓過誰了！

夏窈深吸一口氣，直接點了他的名字：“你來回答我‘信息素依賴症’的定義。”

“信息素依賴症是指……”被點名的學生愣了下，在腦子裏瘋狂搜索自己看過的文獻，“目前主流的觀點認為是身體對外緣信息素的過度渴求導致的顯性症狀。也有研究認為這是心理和身體雙重作用的結果，還有人指出是單心理因素也有可能導致發病概率提升。”

“不是讓你做綜述，直接說結論吧。”夏窈指正。

學生啞口無言，張了張唇擠不出一個字。好在柴修傑拿着剛打印好的實驗方案回來，幫他補充道：“‘信息素依賴症’在臨床上是指身體對t外緣信息素過度需求導致類戒斷反應，多發于分化期腺體發育不全或高匹配度信息素接觸。”

所以，燕右煦會對她産生依賴，是因為他病了，一開始就病了。他沒有錯，是控制不了自己。

只是，她已經被騙過一次，不會再上當了。

“記住了嗎？”夏窈袖下指尖微蜷，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們。

衆人悻悻。

夏窈從柴修傑手裏接過實驗方案，把每個人負責的內容都核對完，結束答疑解惑的環節，才離開實驗室去找燕右煦。

進門的時候，他正拿着噴壺給窗邊的綠植澆水。

“我上午已經澆過了。”夏窈提醒。

“哦哦。”燕右煦手足無措地把噴壺放下，“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夏窈她知道自己又遷怒了。人不是花花草草，他會動會跳，需要社交；也不是貓貓狗狗，不止一日三餐，他會有自己的想法，不以別人的意志為轉移。

“抱歉，讓你久等了。”夏窈自省。

“沒等多久。”燕右煦搖頭，咬字清晰，“是我打擾到你的工作了。”

他變得更客氣了。

夏窈不知道這樣的變化從何而來，但或許是好事。她背過身，眼簾半垂遮住了眼底的晦澀：“把窗關上，我們出發去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