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忌日

012 忌日

1500米賽程，400米的跑道，3.75圈。

一聲槍響，一年級組的老師們拔腿就跑，有些老師知道自己沒長興，幹脆放飛自我，不求勇争冠軍，但求臨時第一，以一百米沖刺的速凍狂奔出去，将賽事掀起了一波小高潮，還沒等跑出兩百米，這波放飛的老師就氣喘籲籲的開始慢跑了，很快被後面保存實力的老師團體追上、超過、遠遠甩到後面。

還有一波以年過50歲的老師為主，實力也不容小視，有個頭發花白的勁瘦老教師，帶着斯文眼睛，穿着白背心，胳膊上鼓着結實漂亮的肱二頭肌，繃直了腰板一馬當先，一點也不輸給年輕小夥，甚至比那些放飛自我的年輕老師還精神。

老師們起跑都沒太用力，留着力氣跑了第一圈，第二圈開始就有體力不支的老師掉隊了，孔飛和蘇沐遙遙領先，與第二老師團距離越拉越開。

蘇沐的氣息很穩，邁開的步子距離均勻，帶着特有的節奏。

孔飛有些吃驚的看着他，心裏暗暗吃驚，平時看蘇沐文弱小書生的模樣，怎麽體力這麽好，居然能跟上自己的節奏？

蘇沐敢說自己不弱，是因為蘇沐沐的身體也是鍛煉過的，小腹上有兩排漂亮的小腹肌，顯然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一點也不必他原本的身體差，所以他才敢去接一千五百米的比賽。

第三圈的時候，教師團體拉成了長長的一條線，年紀大的老師和放飛自我的老師吊在車尾邊跑邊跟旁邊的學生們互動，平時很嚴肅的老師這時候也能搞出怪模樣逗學生開心，沒了平時威嚴的樣子。

中間的老師有的還在掙紮，第一、二、三沒希望了，咱還能争取個四五六不是？總歸不能在學生面前丢臉。

孔飛現在位居第一，緊貼着他身後的是蘇沐，第三名是滿頭白發越跑越精神的老教師。

孔飛心裏苦，帶頭跑最累人，身後還跟這個打順風車的蘇沐，等到最後一圈，他敢保證後面的家夥絕壁會加速趕超自己。

他作為帶頭人，體力和精神都要比蘇沐大，沖刺階段還真保不準誰輸誰贏，作為一名體育老師，跑輸了多丢人啊QAQ。

孔飛有意放慢腳步，從新調整節奏，想要蘇沐超過自己，倆人位置對調，他蹭尾氣去。

但是蘇沐就跟在他後面，不上他當。

孔飛哭：“兄弟，你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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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沐一本正經：“我不能讓弟子們失望。”

孔飛沒怎麽明白，好奇的往初一三班那邊看去，猛然驚了，初一三班的位置上已經沒有多少學生了，他們都跑到賽道旁邊，追着比賽的隊伍往終點線上跑，手裏揮舞着亂七八糟的東西嗷嗷直叫，他甚至看到一個學生用力過猛，把礦泉水瓶給扔出去了。

而且，打頭的那個漂亮女人也太生猛了，居然獨臂擡着重鼓一臉激動的跑過來。

拐過前面的彎道，就進入直線沖刺賽道，初一三班的學生早就将終點兩邊的位置霸占，激動的對跑過來的蘇沐大喊加油。

“老師，超他，快超他。”

“老師加油，加油啊啊啊啊啊~！”

“老師你敢跑第一，我下個月模拟考就敢考全校第一！”

“你就吹吧，你全班倒數第一，也敢吹這牛逼，你又不是牛，你是豬啊。”

被罵的學生一腳踹在好友的屁股上，哼唧哼唧不理他。

孔飛覺得自己呼吸有點亂了，後面的蘇沐給他好大的壓力，他想靠他變速的本事帶亂蘇沐的節奏，結果蘇木節奏沒亂，他自己倒是先亂了。

當他靠近直線沖刺跑到的時候，兩邊震耳欲聾的加油聲讓他有一種在敵方主場的錯覺，壓力猛然倍增，當所有人都在為你對手加油，而你一個加油聲都沒有的時候，滋味老不好受了。

孔飛忍不住要抹一把辛酸淚，誰叫他不是班主任，沒有集體榮譽感呢。

科任老師就如無根浮萍，随處飄零，無依無靠，嘤嘤嘤。

最後一百米，蘇沐果斷抛棄孔飛，加快腳步沖向終點。

初一三班的學生都瘋了，嗷嗷叫着揮舞着手裏的東西。

米珂更是興奮的将重鼓放在終點線，哐哐亂砸，差點沒把鼓面砸穿了，鼓點又亂又響，震的拉終點線的老師差點捂耳朵，紛紛側目這個瘋狂的漂亮姑娘，很想跟這位家長說請你冷靜點，作為大人，我們要起到帶頭作用，你看你身邊那幫學生被你帶的都快狂化了。

蘇沐毫無意外的得了第一，孔飛第二，出人意料的是平時嚴肅儒雅的老教師居然得了第三，他是城南中學資歷最老的教師，民族屬性也不是很多人知道，以前以為是個幹瘦的老人家，結果脫了衣服比年輕小夥子還有料，而且，人家跑完一千五百米，臉不紅氣不喘，走路也不晃，下了場穿上衣服，又是斯斯文文的人民好教師。

米珂不由得敬佩的看着老教師，這麽大年紀居然有如此好的身體，确實很不容易，她一點也不懷疑，這位老先生在比賽中恐怕留了力，如果真認真跑，第一估計就不是蘇沐的了。

留力的原因，應該是為了身體健t康。

年紀這麽大了，确實不應該拼命消耗體力。

老先生也很快證實了米珂的猜測，終點線也有不少給老先生加油的學生，初一一班的學生真沒想到自家年齡這麽大的班主任居然體力這麽好，下了場也跟沒事兒人一樣，有學生好奇的問他是不是沒盡力，盡力跑是不是就第一了？

老先生笑呵呵的對學生們說：“友誼第一，重在參與。我這麽大年紀了，健康比第一更重要。活動活動腿腳，玩玩游戲就行了，争第一的事情還是讓給小年輕們吧。”

頓時，圍着老先生的學生們看着他的眼神更加熾熱了。

争第一的小年輕蘇沐：……

您老人家說話太客氣了。

蘇沐被學生們像英雄一樣擁護着回到了班級觀賽席，米珂拎着重鼓跟在旁邊，笑的特別開心，好像得第一的是她。

蘇沐微微側目，米珂細白的胳膊輕松的提溜着又圓又大的重鼓，一點都不吃力的樣子，蘇沐衡量了下自己的臂力，覺得自己不如米警官，不由得心中升起敬意，果然當捕快，不管是男是女都很勇猛彪悍。

村裏打架最厲害的虎子哥能在衙門裏當上捕快，就是因為他力氣大跑得快，打架還很厲害，就跟眼前的米警官一樣，就是長相沒米警官這麽好看。

到自家觀賽席的時候，蘇沐一眼看到了坐在桌子上的黑貓。

黑貓的眼睛一藍一黃，直愣愣的看着他，仿佛透過他的肉身看進了他的靈魂。

米珂看着貓說：“蘇老師，這只貓好像很喜歡你，中午的時候它就貼着你睡覺，現在居然還在這裏等你。”

貓的眼神一直沒離開過蘇沐，米珂也不算誤會，黑貓确實是來找蘇沐的。

蘇沐微微點了頭，笑着讓學生們趕緊做好，負責寫運動稿的坐在第一排開始奮筆直書，枯竭的靈感因為班主任的第一井噴一般湧出來，刷刷刷不一會兒就寫出來一摞子，最快速度的送到演講臺，豎着耳朵聽，聽到念出自己的稿子，眉開眼笑又帶着點小自豪的繼續編。

米珂掏出鱿魚幹，撕成一條喂桌子上的黑貓，黑貓試探的聞了聞，味道還不錯，秀敏的張開嘴巴叼了過去。

這一幕讓蘇沐想起在村裏，他喂黑貓的場景。

當時的黑貓，又瘦又可憐，餓得皮包骨，他不忍心，所以給了黑貓一條肉幹。

老人說，喪事後見到黑貓晦氣，他确實挺晦氣的，直接被這只恩将仇報的貓害死了。

蘇沐想不明白，黑貓為什麽不選中他呢？就因為他跟它主人長得像？

借屍還魂找的應該是已經死亡或者注定死亡的人，可他當時明明可以活下來，只要順着石頭爬上按，他完全可以活下來的。

蘇沐的眼神暗了下去，明明可以活下來的自己，被這只黑貓害死，它就不怕天譴嗎？

他不知道黑貓的身份，但這種害人性命的事情，終究會有因果報應的。

黑貓喵喵叫着，向米珂讨要鱿魚幹，米珂笑嘻嘻的喂它，米報國和其他小夥伴也湊過來争搶着撸貓。

黑貓沒了當初面對蘇沐時候的兇悍，乖巧的如同一個布娃娃，任憑挑起的孩子抓它尾巴、揪它耳朵也不生氣。

田茗看到這只黑貓，微微皺了皺眉，對蘇沐說：“蘇老師，你還在喂這只野貓？學校禁止投喂野貓，你這樣做違反校規了。”

蘇沐看到本來心情不錯的黑貓不太高興，雖然态度沒什麽變化，但是蘇沐就是知道，它生氣了。

蘇沐緊張的坐直身子，好像黑貓下一刻就會突然暴起撓瞎田茗的眼睛，他同情的看了田茗一眼。

田茗被看得莫名其妙，嫌棄的看了一眼黑貓，轉身去找校警，讓他們趕緊把黑貓弄走，野貓身上細菌多，傳染給學生們就不好了。

作為老師，要将學生的健康和安全排在第一位，其他的貓貓狗狗統統靠邊站。

米珂還想繼續喂貓，但是黑貓不再配合，叼起放在桌子上的鱿魚絲袋子，跳下桌子跑了。

米報國愣愣的看着飛快逃走的黑貓：“姐，貓咪這算不算搶劫？”

米珂摸了一把弟弟的狗耳朵，笑着說：“行為上算，法律不管。”法律可沒有哪一條規定野生動物搶東西屬于犯罪行為。

校警跑過來的時候，黑貓已經沒影了，他們在學校周圍找了一圈也沒見到貓影，最後回來告誡學生不可以随便觸摸野貓野狗後，就離開了。

米珂看着初一四班位置上的田茗，對這位老師感官非常好。

對學生負責的好老師，都是值得尊敬的老師。

田茗端正姿勢坐的腰板挺直，高冷的看着賽場，板着的臉孔下隐藏着焦慮的內心：跟蘇老師坐那麽近幹什麽，誰讓你喂蘇老師喝水的，你是他緋聞女友嗎？是嗎，是嗎，是嗎？是的吧……好鬧心QAQ。

孔飛給熟悉的學生們加油回來，看到田茗面前的礦泉水，他喉嚨發幹，渴的厲害，也沒有貼心的學生為他準備睡，他咽了咽口水，大大咧咧的跑過去，一手扶着水瓶笑嘻嘻的對田茗說：“田老師，你這瓶水能不能給我喝？我太渴了。”

等了三秒田茗沒說話，孔飛拿起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田茗瞪大眼，一口氣堵在心口，她的水，她剛喝一口的礦泉水，這還是學生送給她的呢，她都沒舍得喝。

“田老師，謝謝哈。”孔飛嘿嘿笑道。

田茗深吸一口氣，拒絕看這張欠揍的臉。

米報國四百米和一千五百米男子組第一。

謝妮子四百米第一也毫無壓力。

梁小寶的鉛球倒數，整個人很沮喪，好在游泳第二賺回了面子。

水族和飛禽族校區的比賽也接近了尾聲，當最後一組比賽結束後，秋季運動會進入尾聲，對年級組班級排名頒獎，對個人冠亞季軍頒獎，在飛禽族學生們滿天空撒花瓣、放禮炮的聲音和學生們的歡呼聲中，成年中學秋季運動會徹底結束。

初一三班得名年級組第一。

班主任蘇沐也抱回來個第一。

回教室簡單交代了一下，學校徹底放假，在上學，就是兩天後了。

米珂本來等在學校門口，想約蘇沐吃個晚飯，米報國非要跟着一起去，美其名曰跟未來姐夫聯絡感情。

八字還沒一撇呢，聯絡什麽感情。

米珂不想讓這熊孩子壞事，想盡辦法的想讓老弟趕緊回家。

結果在校門口看到了穿着黑色長裙的蘇念。

自從醫院以後，米珂已經很久沒見到蘇念了，警局那邊都是由案件當事人蘇沐在跑，蘇念只在蘇沐被人襲擊住院昏迷的那段時間跟警方接觸過。

現在，她将頭發梳的很整齊，穿着素淨的黑色長裙，手裏拎着一個大包，安靜的站在門口。

不難猜測，她是在等蘇沐。

米珂不由得多看了蘇念兩眼，黑色的長裙很常見，但不知道為什麽，蘇念身上那件，有種很壓抑的感覺。

憑她當了警察多年的直覺，有種悲傷的味道。

蘇沐接到蘇念的電話，很快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的米珂和米報國，笑着問：“米警官在等誰？”

米珂愣了愣，搖搖頭說：“沒事，我就是……”她看着身邊的弟弟，不客氣的甩鍋道：“還不是這小子，運動會玩瘋了，非要站在門口感受下運動會最後的餘熱才回家。”

米報國也是個機靈鬼，狗腿子的點頭道：“是的，是的，哎，我都沒玩夠，要是天天都是運動會該多好啊。”

蘇沐忍不住笑出聲，看到一旁等着自己的姐姐，說道：“那你們在這裏感受着，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好，你去忙吧，再見。”

“再見。”

米報國拉拉二姐的衣服，小聲說：“你不是要請蘇老師吃飯嗎？怎麽撒謊騙他？騙人不是好孩子。”

米珂撸了一把弟弟的狗耳朵：“蘇老師今天有事，改天姐姐再約他。跟我去超市，今天買大骨頭，給你熬骨湯，犒勞你得了第一，為班級争光。”

米報國的狗尾巴翹起來，驕傲的搖晃起來，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姐姐去超市選大骨頭去了，他要選肉最多最好啃的大骨頭！

車裏，蘇沐拿出一朵白花，別在胸口，白色的襯衫有些發皺，還帶着運動後的濕潤。

今天是蘇沐沐和蘇念父母的忌日，他們要去青秀山墓地去祭拜，車子沿着蜿蜒的山道開進了綠化很好的陵園。

裏面偶爾有幾輛來往的車輛，都是過來祭拜的。

還有剛從火葬場拉過來的骨灰和死者家屬，家屬們眼圈紅腫，沉默的将骨灰放入墓地，一點一點用土掩埋，從此生死相隔。

蘇沐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那年他剛高中秀才，他爹娘高興的要去城裏買肉，說晚上要好好慶祝慶祝，後來，路上遇見了山匪，一牛車的人就回來一個。

如果自己沒中秀才，爹娘是不是還活着？

蘇沐不僅一次的這樣想，秀才的功名此時對他來說，一t點都不值得喜悅。

後來山匪被衙門派人剿滅，那不過是三個不學無術之徒組成的小團夥，牛車上卻有七個人。

七個人，被三個兇徒給殺了六個，多可笑。

那三個兇徒他見過，縣太老爺特意找了他過來，讓他見一眼殺父母的兇手，那是三個并不強壯的男人，蘇沐想不明白這樣的三個人是怎麽殺死牛車上的七個人的，哪怕是七個文弱女子，如果真的反抗起來，也不一定被全滅，也許還能有逃生的機會。

縣太老爺說，當時車上的人，并沒有多少反抗的人，只有他的父親，為了保護母親和其他人與兇徒搏鬥過，可是沒有人幫他，面對兇徒的刀，那些人只知道害怕的蹲在地上，連逃跑都不會。

只有他母親沖了上去，然後被活活砍死，連同他的父親。

那些人被吓破了點，吓得不知道反抗，以為屈服就會活命，結果只有一個逃了出來，還是在他父親纏住歹徒的時候逃走的。

兇徒被判了斬立決，他領會了父母的失身，那天的天氣特別的清朗，萬裏無雲，喜鵲落在他家門前叫喚的可大聲了，可屋子裏卻擺放着兩口棺材。

蘇沐坐在家門口，看着樹上對着自己叫的喜鵲，笑啊笑，笑着哭出來。

他不知道該恨誰，恨兇徒，還是恨那些同樣死去卻不幫助父母的人，恨那個只顧自己逃跑，丢下為他争取活命機會的人，還是恨自己。

明明有活命的機會，明明有反抗的可能，為什麽要束手就擒呢？為什麽不反抗命運呢？

村裏來了很多人，有些跟他們家感情好，有些是沖着他秀才公的身份，唯一活下來的那家親戚哭着感謝他父母的挺身而出，蘇沐恨不得一腳踹上去，他們怎麽有臉來哭，他們有什麽資格來拜祭他的父母。

當他父母為了他家兒子和車上其他人拼命的時候，他們是怎麽做的？袖手旁觀，自己逃生。

蘇沐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他父母也不需要。

有些人，不值得救。

“沐沐，到了。”蘇念停好車，看着出神的弟弟，輕輕的喚了聲。

蘇沐回過神，拎着裝滿貢品的包下車，跟在蘇念後面來到蘇父蘇母安眠的地方。

蘇念擺好水酒，放上兩碟糕點，蹲在墓碑前笑着說：“爸，媽，我們來看你們了，今年也是順順利利的一年，沐沐和我都挺好的，我帶了你們喜歡的糕點和酒，你們嘗嘗。”

這裏不能燒紙，可以去陵園制定的地點燒，現在只能擺些水酒糕點，先給父母嘗嘗。

蘇沐站在一邊，看着墓碑上的兩張照片，蘇家父母面相很和善，蘇母笑得溫柔，蘇父眼角也帶着笑意，好像死亡并不會帶走他們樂觀溫暖的心。

蘇沐跪下來，跟着蘇念一起磕了頭，聽着蘇念絮絮叨叨的說着這一年的事，沒有說她研究所資金緊張的問題，沒有說他差點遇害的案子，報喜不報憂，哪怕親人已不在，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他父母的墳地今年不知還能不能拔草填土，他也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去，雖然他不是蘇沐沐，但蘇沐沐的父母即是長輩，給長輩磕幾個頭也是應該的。

蘇念想去陵園規定的地點燒點紙，被蘇沐攔住了：“那裏又不是爹娘的墳前，燒了是送到誰手中。”

蘇念一愣，沒有太在意蘇沐的稱謂：“可是，大家都在那裏燒啊。”

“沒有親人煙火氣引路，在哪兒燒也送不到亡靈手中，都是給了孤魂野鬼。”蘇沐道。

蘇念皺了皺眉：“要不，我們找個十字路口畫個圈，寫上父母的名字，這樣他們就能接到了吧。”

蘇沐搖搖頭：“說過了，沒有親人煙火氣引路，在哪兒燒都是無用之舉。”

“可是大家都這麽燒。”蘇念辯解了幾句，突然笑了：“其實，哪有什麽鬼魂亡靈，都是封建迷信，燒紙也不過是尋個心裏安慰，我不燒我心裏難受。”

蘇沐愣了愣，确實如此，清明掃墓，其實更多的還是給生者的安慰，可是遇見借屍還魂這件事，蘇沐還真不好說世界上有沒有鬼。

蘇沐跟着蘇念去工作人員那裏買了紙，比外面賣的貴了一倍，拿着冥幣黃紙到指定地點，那裏人還挺多，找了個地方，将紙燒了，蘇念的臉色好了不少，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眼圈還有些紅。

上車的時候，蘇念坐在駕駛座上，突然說：“爸媽走的太突然了，如果不是為了送我去上大學，他們也不能……”蘇念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蘇沐心被揪了一下，看着蘇念愣住了。

蘇念擦掉眼淚，回頭對蘇沐笑道：“我在你們學校看到那只黑貓了，你還在喂它嗎？當年要不是它突然出現在車禍現場，對着人群死命的叫，恐怕我們都會死在車裏，說起來，那只黑貓算是我們的救命恩貓呢。這麽多年過去了，它還跟在你身邊。”

蘇沐的臉色變了變。

蘇念沒有發現，她啓動車子，看着前方喃喃道：“說起來，那只黑貓很像你小時候救過的一只黑貓，不過貓的壽命也就十幾年，活不了這麽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