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搬家

013 搬家

蘇沐的直覺告訴他，蘇念口中的黑貓，絕對是同一只。

這種直覺很強烈，那麽妖孽的貓，多活幾十年也不是沒可能。

蘇念将車停在了成年中學旁邊的城南小區，小區裏不少熟人跟倆姐弟打招呼，認識蘇沐的人也不少，其實多數都是跟蘇沐打招呼的，有幾個蘇沐眼熟，好像是班裏學生的家長。

一個拿着舞扇的大媽走過來，看到蘇念姐弟倆很激動的走過來，拉着蘇念唠叨：“小念你們姐弟回來了，好久沒見到你們姐弟倆啦。”

大媽看到蘇念身上的衣服，和蘇沐胸口的白花，笑容淡了幾分：“回來就多住幾天，你爸媽他們留下的房子，要是沒有人在，也怪寂寞的。”

蘇念點點頭：“嗯，謝謝李姨。”

“謝啥，都是老鄰居了，快回家吧，有事兒去樓上找你李大爺，他在家呢。”

“好。”

李大媽嘆了口氣走了，她和幾個老姐妹約好去挑廣場舞，要是蘇家兩口子沒出事，老姐妹裏還能多一個人。

姐弟倆上了三樓，樓上下來個拎着鳥籠子的老大爺，看到門口的倆人，愣了下，高興的說：“念念、沐沐回來了啊，回來好啊，多長時間沒見到你們姐弟倆了。”

蘇念笑着說：“林大爺，你身子還是這麽堅朗。”

林大爺和藹的說：“天天遛鳥，鍛煉出來了。”他也看到了蘇念和蘇沐的打扮，知道他們可能剛祭拜過父母回來，也沒有多說什麽，心裏感慨了一聲，擺擺手下樓去了。

電子鎖被打開，姐弟倆進了門，屋子裏很幹淨，空氣很新鮮，顯然時長有家政來打掃。

蘇沐看着屋子裏的裝修擺設微微愣住，門口的落地穿衣鏡清楚的照出他的身影，藍白基調的裝修風格讓屋子仿佛灑滿了陽光，明亮又輕快，看起來并不像長輩喜歡居住的風格。

與今天中午夢裏的屋子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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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将包放在沙發上，看了一眼家，感慨道：“你是不是都沒回過家，這裏的擺設一點沒變，也沒人氣。”

她摸着有些年代的茶碗，以前爸爸很喜歡坐在這裏喝茶，念叨着房子裝修的太幼稚，一點沒有國文底蘊，他很不喜歡。

但就算不喜歡，還是為了女兒把房間裝成了藍白基調的地中海風格。

媽媽讨厭開放式廚房，說油煙容易往外跑，沒有做飯隐私，還有那些糕點設備也是白瞎錢，可是弟弟喜歡，所以就算裝修經費吃緊，也擠出錢來給弟弟裝了一個開放式大廚房。

這個家裏，并沒有多少父母喜歡的風格，都是她和弟弟喜歡的。

自從父母意外去世，他們有多久沒有回來這個家住過了？

想到李姨今天的話，蘇念有些觸動的說：“沐沐，你學校離家進，在宿舍住着也不太方便，要不……你回來住吧。”

她的研究所離這裏太遠了，只能找時間回來住住。

李姨說的對，父母留給他們的房子，總要有點人氣，太冷清了，會寂寞的。

蘇沐還在想那個夢，那個夢無比的清晰，在夢裏學到的東西就在腦海裏，仿佛他真的用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在那個無邊無際的書房看了上千本的書籍，聽到蘇念的話，他沒有反對，反而有些高興。

按照夢裏的記憶，蘇沐找到了那間書房，他輕輕擰動門鎖，懷着說不清的心情推開了房門。

裏面是個二十平左右的書房，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四周放滿了書架，雖然藏書很多，但絕對沒有他夢裏那麽遼闊，連百分之一都不如。

蘇沐嘆了口氣，夢終究是夢，不可能成為現實。

好可惜那麽大的書房，裏面的書他還沒有看完呢。

蘇沐搬了家，孔飛幫的忙，等他到了城南小t區，非常不理解自己家這麽近，這麽好，偏跑去睡憋屈的職工宿舍是怎麽想的。

下樓的時候，他們遇見一個穿着城南中學校服的小姑娘，小姑娘驚訝的跑過來，看着他們道：“蘇老師，孔老師，你們也住在這裏？我以前怎麽沒看到你們。”

小姑娘是艾桐桐，這次運動會給班級掙了兩個第一，田茗的臉色雖然還是不好看，但能看出來心裏還是高興的，在小姑娘父母的支持下，對于手底下學習最好的學生參加運動會的事情，她也沒什麽可反對的了。

艾桐桐的父親是個現役軍人，具體職務不詳，但常年不在家，家裏只有她和她媽媽在，聽說這次她父親好不容易回來，就是為了在運動會上給她加油的，運動會還沒結束的時候就回部隊了。

小姑娘因為蘇沐之前幫她參加運動會，對蘇沐的态度特別好，在蘇沐面前活潑嘴又甜，她現在要去媽媽單位，跟媽媽一起去吃火鍋。

知道蘇沐家就住在這裏後，小姑娘高興壞了，甚至感嘆的說：“我要是蘇老師班裏的學生該多好啊。”

孔飛笑道：“你們班主任聽到這話，非生氣不可。”

小姑娘誇張的嘆了口氣，很是贊同孔飛老師對班主任的評價。

送走了艾桐桐，蘇沐找了家燒烤店答謝孔飛出苦大力幫他搬家，晚上的燒烤攤人挺多，學生、白領、打工的小年輕都有，生意很是火爆，味道也是一絕，尤其是他家的焗鹽雞胗，味道特別的棒，吃起來有一種小時候烤小鳥的味道。

孔飛喝了半瓶啤酒就上臉了，在蘇沐淡定的喝完第三瓶啤酒後徹底放棄，他不服氣的拉着蘇沐：“你說你怎麽這麽能喝？跑步比我厲害，喝酒還比我厲害，你怎麽就這麽能耐呢？”

蘇沐放下酒瓶，溫柔的說：“可能我天生比你強吧。”

孔飛：……

“你再這麽厚顏無恥，我就鑿了咱倆友誼的小帆船。”

“沒事，我會補船。”

“你就吹吧。”

“我真會。”

蘇沐沒撒謊，孔飛一點都不信，吃完了燒烤，還是蘇沐将半瓶倒的孔飛送回了學校，回來的時候，街上漸漸冷清了起來。燒烤攤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收攤，秋天的夜晚開始冷了，倆人穿的不夠多，凍的手指頭發硬，蘇沐走過來的時候，倆人已經将桌椅板凳還有貨放上了小貨車，認出蘇沐是剛才吃飯的客人，老板娘對他笑了笑，蘇沐也回了一個笑，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發現，後面的兩口子也是相同的方向，等走到城南小區的時候，小貨車拐進了小區旁邊的巷子裏。

這條巷子裏住着的都是外勞戶口，樓房比較簡陋，租金比起其他學區房要便宜很多，很多外地陪讀的家長，基本上都住在這裏。

蘇沐看了幾眼，沒有在意，進了小區，跟小區裏主動打招呼的“熟人”大爺大媽們打了招呼，怕自己露餡的蘇沐沒敢多說話，快步走進了自己的樓道，上了三樓，他開門的時候，遛鳥的林大爺回來了，拎着空蕩蕩的鳥籠子，神色悲傷。

蘇沐頓了下，在林大爺走上來的時候，忍不住開口詢問道：“林大爺，您怎麽了？”

林大爺好像剛看到蘇沐，晃了下神，看清眼前是誰後，勉強的笑了笑，然後嘆了口氣，難過的看着空籠子說：“小翠死了。”

蘇沐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林大爺口中的小翠是白天看到的那只小鳥，他注意到鳥籠子底部有一塊血跡，血跡旁邊的竹制籠子上還有好幾道抓痕，看起來像貓的。

林大爺找到了訴苦的對象，惡狠狠的說：“今天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野貓，把小區裏的鳥禍害個夠嗆，好幾只鳥都遭了毒手，我們老年活動中心的幾個老哥們已經向愛鳥協會反應今天慘無人道的情況，一定要抓到那只殺鳥兇手！”說完，看着空蕩蕩，灑着血跡的鳥籠子，籠子裏還有幾根小翠的遺毛，林大爺哭着上了樓：“我可憐的小翠啊，嗚嗚嗚……”

蘇沐很擔心林大爺這種哭法哭壞了身子，可是又不知道怎麽勸，還沒等他開口，林大爺已經上樓了，他搖搖頭，開了門進屋。

屋子裏的擺設和家電用法，蘇沐已經在夢裏琢磨明白，打開冰箱，裏面放着蘇念買回來的各種食材和微波半成品，他拿出一盒牛奶，打開電視坐下來看國家科學教育欄目。

十點一過，蘇沐洗澡後上床睡覺，很快就睡了過去。

安靜的樓道裏傳來小爪子踩在地面上的聲音，很輕，稍不留神就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黑蛋上了三樓，舔了舔嘴角殘留的鳥血，擡頭看着高高的電子門鎖，往後退了兩步，突然跳了起來，前爪趴在電子鎖的指紋開鎖鍵上，房門咔噠一聲，開了。

黑蛋用小爪子勾着門邊，勾出一條門縫，擠身進了進去，随後房門又被關上。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間，記憶裏的裝修要比現在陳舊的多，小男孩抱着受傷的小貓崽放進門口的鞋盒裏，屋子裏飄着淡淡的煙草味，女主人大聲訓斥男主人讓她與孩子吸二手煙，訓的男主人無奈又委屈，最後開了窗戶放味兒。

它在這個家裏住了一個月，然後趁着男孩不注意跑了出去。

它也有家，它也有父母，它不能離開家太久。

它記得小男孩的恩情，決定在他遇見大劫的時候還上這份救命之恩，了斷塵緣。

十年前，它再次回到這個城市，沿着高速公路一路走，終于找到了發生車禍的男孩一家，那個脾氣很大卻也很溫柔的女主人和性子溫和很愛護妻子子女的男主人的魂魄已經不在這裏，小男孩已經成了小少年，滿臉的血，還有微弱的呼吸。

四周充滿着汽油的臭味，高溫讓馬路表面的空氣扭曲，它上前想要将小男孩拉出來，可是他卻緊緊的拽着他姐姐的手，死死的拽着，不管怎麽掰都掰不斷。

注定死亡的人是無法拯救的，它不能改變與它沒有牽絆的人的命運，可是男孩不松手，再耽誤下去，車子爆炸，這份人情債恐怕再也難還上了。

它是這麽安慰自己的，因為男孩不松手，這個小姑娘的命運已經被男孩的執念改變，所以就算它救了，也不算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上天不會怪它的，對吧。

還完了恩情，它本來是要走的，可是離開的時候，男孩卻睜開了眼睛，看着他，迷迷糊糊的說：“黑蛋。”

黑貓是通靈的，能看到一個人一生的生死，通過男孩的眼睛，它看到他已經改變的命運。

他救出了他本該死去的姐姐，所以上天給了他懲罰，收回了他長壽安康的命運，成了活不過25歲的短命鬼。

一命換一命，天道非常的公平。

這與它無關了。

黑貓邁着步走遠，它還了恩，斷了塵緣牽絆，它應該回家，在父母腳下玩耍嬉戲，聽哥哥姐姐講人間的趣事，就與從前那般，無憂無慮，長命千歲。

“黑蛋，你別走。”

黑貓的腳步頓住，就這麽一聲，輕的都快聽不見的一聲，叫住了它的腳步。

男孩被它拽到的地方離車禍現場很遠，周圍又濃密的雜草，若是自己走了，真難說會不會有人發現他們，就算是發現了，恐怕也是混亂平息以後。

黑貓走了回來，坐在男孩身邊。

是你叫我別走的，我心軟，就再就你一條命。

它站在草叢裏，對着車道拼命的叫，很大聲的叫，讓那些人注意到這裏。

遠處傳來嘈雜的人群聲，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有交通警察趕到現場疏散人群，防止汽車爆炸造成二次危害，有人聽到不同尋常的貓叫聲跑到這邊，看到滾落到路邊草叢裏的男孩和他姐姐，吃驚的叫來同事。

“這裏怎麽有一只黑貓？”太不吉利了。

“別管它，趕緊把孩子們送去醫院。”

“車裏的大人恐怕沒救了，火警還沒來嗎？這麽熱的天汽車随時可能爆炸，趕緊讓那些圍觀的人走，這麽危險往前湊什麽，不要命了！”

混亂的現場沒人注意到為什麽兩個孩子會滾到車道外，明明有護欄，可卻沒有攔下他們，也沒人注意他們是如何從扭曲的汽車裏逃生的，現場的警力都在全力控制現場，男孩和小姑娘也被緊急送去醫院搶救。

沒人注意黑貓，哪怕是剛才聽到貓叫聲的警察，也沒多少貓叫的印象。

黑夜裏的房間安靜的可怕，空調運轉的聲音都顯得那麽的大，十月份的天還沒有供暖，溫度卻下降的可怕，晚上不開着空調，冷的都沒辦法睡覺。

黑貓打開了卧室的門，它跳上了床，看着沉睡的蘇沐。

它不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或者未來。

它在千萬個時空裏尋找男孩的一線生機，既不能奪取別人的生命，也t不能靈肉相斥。

尋尋覓覓，千萬個絕境中，只有眼前這一個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