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同夥

第7章同夥

秦時把取水房裏的殘骸收拾出來,找了一件還算完好的外袍抱起來,埋在了取水房附近的土地裏。

誰是誰已經分不清楚了,但讓亡者入土為安,也算是一件積功德的事吧。

秦時把土坑掩埋起來的時候,還回憶了一下古時候西域各國都有什麽喪葬傳統。後世有學者研究絲綢之路,研究被掩埋的古城,也有樓蘭貴女的墓葬被發掘,想來他們的習俗也是土葬吧。

秦時用一塊撿來的木板把土坑填好。沒有趁手的工具,土坑挖的并不深,但他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或者該念個往生經什麽的……

但他一個沒有什麽宗教信仰的現代青年,滿腦子搜索也只記得一句“唵嘛呢叭咪吽”。而且關內都沒人敢在明面上信佛了,誰知道這裏的人都信奉什麽。

算了,就算是走一個流程吧。

秦時虔誠地念了一遍六字真言,把手裏的木板子立在土坑前。

吳九郎很快帶着另外兩個同伴趕了回來。

在取水房這裏紮營,是他和秦時兩個人商量之後做出的決定。一是取水房修建得比較結實,取水也方便。二是外面就是廣場,剛好可以供他們停靠車馬。而且這一帶比較寬敞,真有什麽事,也不至于施展不開。

秦時還帶着同伴到附近的人家裏搜羅了一些柴火,包括木質的桌椅、門板這些東西,預備着天黑之後點起火堆來。

之前在取水房遇見的小怪獸給他們提了個醒,萬一這些東西還有同夥,又趁着夜色跑來襲擊他們的話,有了火堆,多少也能起點兒警示的作用。動物的天性都怕火,萬一它們不怕,有火光照亮,他們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被動挨打。

吳九郎已經派人回去報信了,按照車隊的腳程來算,趙百福帶領車隊大約要在黃昏時分才能進城。

留在城裏的四個人就分成兩組,輪流在附近巡邏。

從廣場的位置可以看到大半個皇宮,宮牆巍峨,秦時走幾步瞄一眼,忍不住對順子說:“我想去那裏看看。”

順子轉頭掃一眼他示意的方向,不在意的說:“行。”

說着率先朝着皇宮的方向走了過去。

秦時反倒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他們只是一個商隊,并不是紀律部隊,彼此之間也沒有那麽嚴格的要求。對順子來說,滿足一下隊友的小要求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無非就是延長了一段巡邏的路線。

再說取水房周圍沒有什麽危險,擴大巡邏範圍也是非常正常的選擇。

秦時又驚又喜,連忙跟了上去。

順子也聽吳九郎說了他們在取水房裏遇到的小怪獸,因此一路上都非常警覺,遇到有誰家院子沒鎖,還會走進去查看一圈,然後很仔細地把大門給阖上。

秦時發現越是靠近皇宮,街邊的屍首就越少,街道也更寬敞幹淨,路邊的房屋也要比其他街區的更為氣派——能居住在皇宮附近的,必然也都是權貴之家。

這一帶的房屋多一半兒都上了鎖。樓蘭城出事的時候,皇族和居住在這一帶的權貴們應該是最早離開的一批——還有精力考慮到鎖門的問題,可見這些人撤走的時候還較為從容。

皇宮的兩扇大門自然也上了鎖。

秦時無意去做一個破壞者,也沒有翻牆去滿足自己的窺探欲的想法。在他看來,這座城市此時此刻還沒有死去,它只是被迫陷入了休眠。等這一場災難徹底過去,城裏的居民說不定還會回來。

他仰望巍峨的宮牆,遺憾自己穿過來的時候沒有帶着手機。等他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一定要找些紙筆,把這些景色都畫下來。

黃昏時分,趙百福帶着車隊進了城,馬車就停在廣場上,正好将取水房包圍了起來。

入夜之後,廣場上點起了兩個火堆,商隊裏的人有的躺在取水房門口休息,有的坐在火堆旁邊守夜。

秦時枕着手臂躺在火堆旁邊,只覺得夜色靜谧,風聲都輕柔得如同耳語。滿天星辰如同璀璨的寶石,閃閃爍爍,仿佛觸手可及。

這麽美的夜,秦時卻無法放松心情去欣賞,滿腦子想的還是白天在取水房遇到那群小怪獸。

那是一種擅長集體行動的妖獸,生性兇殘,而且非常會用腦子。它們的兇名曾被收錄《山海經》之中。

“蠱雕,其狀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嬰兒之音,,是食人。”

這就是《山海經·南山經》對它的記載。

在鎮妖司的檔案中,歷史上成規模的妖獸都有自己固定的領地,蠱雕的領地在極北之地,雪峰環繞的谷地之中。

秦時穿越之前,它們一族的首領還被封印在堯洲的封妖陣裏。但他不記得這位首領具體是什麽時候被封印起來的了。而它之所以會被封印起來,就是因為它帶領它的族衆離開了領地,一路掃蕩來到了中原地區。

秦時完全能想象到它們是如何一路走一路收割生命,如何将“殺過”的本性殘忍地發揮到極致。最要命的是,在它們行軍途中遇到的實力較弱的動物會成為它們的食物,而那些需要花費體力去對抗的野獸,則會被它們煽動,加入到蠱雕的捕獵隊伍中去。

它們的頭領像一個PUA高手,能言善辯,很善于把潛在的對手變成自己的同盟。

它們最擅長的狩獵方式就是前後夾擊,協同作案,像秦時和吳九郎遇到的這種只有十幾頭的情況是非常罕見的。大約它們自己也急于追上大部隊,跟自己的族衆彙合,所以在跟他們厮殺的時候并沒有全力以赴。

但他們不可能一直這麽幸運,如果離開樓蘭之後他們遇到了蠱雕的大部隊……

秦時頭皮一陣發麻,不敢往下想了。

意識海中,團子打了個滾,悄悄跟秦時嘀咕,“有東西過來了。”

秦時警覺地坐了起來,留神傾聽周圍的動靜:遠處的荒原上傳來的風聲、火焰發出的哔啵聲、周圍的人壓着嗓子的低語,除此之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聲音。

秦時忍不住問團子,“是什麽?”

“小的,滿地爬的,”團子有些苦惱地撓了撓尾巴。它的年紀還小,認識的東西有限,過于複雜的描述對它來說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身上有毛,還有一條細細的長尾巴。”

秦時覺得它說的好像是老鼠。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子時,夜色正濃,火光照亮的範圍之外暗影憧憧。只靠自己的眼睛,哪怕團子已經給他指出方向,秦時也看不出哪裏躲着老鼠。

“好多個,”團子嘀咕,“這裏、這裏、這裏也有……”

秦時的雙眼也終于捕捉到了一團蠕蠕而動的小小黑影。它們隐藏在夜色裏,一點一點朝着火堆旁邊的人靠近。商隊的馬匹感應到了它們的接近,不安地踏着蹄子,發出有些焦躁的嘶鳴。

商隊的人也都警覺起來。

秦時聽到了從廣場外圍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從火堆裏抽出了一根點燃的木柴,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扔了過去。

火光從半空中劃過,落進了廣場邊緣的黑暗中,落地的瞬間濺開一團細碎的火花。在它周圍,黑影如潮水般退開,被砸中的幾只驚跳起來,發出吱吱的慘叫。

商隊裏有人驚叫,“是沙鼠!”

秦時茫然,“沙鼠是啥?”

順子站在他身旁,手裏還拎着一把寬刀,一邊警覺的東張西望,一邊抽空回答了一下這個問題,“戈壁灘上到處亂跑的一種大耗子,體型比家裏能見到的那種灰不溜秋的耗子要大一圈,兇得很,敢抓蛇。”

秦時,“……”

還能抓蛇,果然夠兇。

他們白天的時候剛剛遇見過蠱雕,這會兒就有耗子圍過來,秦時很難不去懷疑它們會不會是一夥兒的。

秦時沒見過沙鼠,但他知道有一種生活在森林裏的鼠類,被稱為地鼠。它們的外形像土撥鼠,但是要比土撥鼠略小一些。

它們屬于低等妖族,沒有太深的修為,平時最愛幹的事兒就是替其他妖族跑跑腿、倒賣消息,也接一些不那麽危險的小任務,比如跟蹤、監視,或者試探一下目标人物的實力。

如果沙鼠與地鼠同族,秦時覺得,它們搞不好就是受了蠱雕的委托來監視他們的。

秦時吃過這方面的虧,哪怕只是不能化形的小妖怪,他也不敢小瞧。真要是讓沙鼠把他們的底細摸了個透,再把這些消息傳遞給蠱雕,那他們這些人怕是沒活路了。

對付這種試探,最好的辦法不是跟它們硬碰硬,而是耍一些花招,既能把它們趕走,又不至于讓它們摸清楚自己一方的實力。

秦時轉身跑到了取水房的門口,他們白天的時候也考慮到了夜晚的安全問題,把附近人家裏的柴火,包括桌子椅子都給搬來了。

秦時揀出粗一些的木棍,點燃了分給商隊裏的小夥子。動物都怕火,而且火光會營造出一種先聲奪人的聲勢,吓唬住一群耗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團子好熱鬧,再說大貓的天性就是追逐、捕獵小動物。它打滾撒潑的想出來玩,被秦時強勢地給按了回去。

它雖然是白虎,是純淨的精神體,但在妖怪的世界裏永遠都是靠着實力說話的——吸收掉敵人的精神體,尤其還是神獸血脈的精神體,對妖怪們來說,跟過年也差不多了。

何況對于秦時來說,團子的存在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他不可能這麽輕易就洩露自己的底牌——無論是妖怪一方,還是其他的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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