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修)

003(修)

沈辭宴眼中懷疑，傅則之另有企圖。可他還是答應了，或許是害怕一屋子的人看到小小職員和上司勾着手，或許是真沒有拒絕的理由。

“彙報繼續。”傅則之松手，手腕倏然一空，殘留些許溫度。

背身走在一排椅子後面，沈辭宴用另只手覆蓋上去，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拉下襯衣袖子，直到那一截白色蓋住手腕。

氣氛再度緊張起來，沈辭宴回到座位，繼續做後續工作彙報。不過他沒有低下頭，看向傅則之時帶了幾分打量意味。

和當年剛轉學來的人，完全不一樣了。

沈辭宴平靜地陳訴完，坐下卻無事可做了。本子被“沒收”，他變成了閑散人員。

會議結束，所有人匆匆離開回到崗位，沈辭宴混在人流裏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剛好觸到傅則之的視線，像被燙了一下，倏然轉過頭。

他先走出來。

傅則之似乎被秘書的問題纏住，透過玻璃看見，他靠着椅背，表情淡然地偏頭說什麽。

秘書一邊聽一邊點頭。

沈辭宴收回視線，想了想，徑直去了傅則之靠近長廊盡頭的辦公室。

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簡潔許多。通過一些家具擺放位置以及其他痕跡可以看出，公司為了迎接新總裁，特地趁着周末全面翻新。

摒棄以往的中年氣息，黑灰為主色調，一張偌大的辦公桌橫在中央，後面安置着大型書架。

看起來簡潔許多，也悶沉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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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宴等了幾分鐘，“咔噠”一聲，傅則之從外面走進來，反手鎖上門。

僅僅一個細微的動作，沈辭宴莫名心慌起來。

他眼裏滿是警惕。

傅則之接一杯溫水放在他手邊:“不用緊張，只是不想被人打擾。”

沈辭宴正襟危坐，點頭:“明白。”

傅則之在他對面落座，将水杯往前抵了一下，直到不太燙的溫度貼上沈辭宴的手指。

“你看起來很緊張。”

沈辭宴從不出汗的手心微微有些濕了。他面上無波無瀾，只是說:“謝謝。”

傅則之看着他:“我不接受口頭宣講。”他細長的手指輕點桌面:“比起這種方式，我喜歡行動證明。”

沈辭宴深吸一口氣:“當然，如果你有時間，我可以請你吃飯。”

“然後”

沈辭宴啞然，他的計劃中沒有然後。畢竟正常流程最多一項，吃飯或許幹一件其他事。

傅則之明白什麽:“一枚戒指只值一頓飯。”

其實在沈辭宴看來，可能價值連一頓飯都比不了，畢竟是他突發奇想買的，雖然價格不低。

“你還有什麽想做的嗎”沈辭宴把問題抛給對方:“我可以陪你。”

沉默。

“不用。”

傅則之淡淡道:“既然沒考慮過就不勉強。”

——

“傅總是不是怪你了？”這是周寧第三次問。

沈辭宴開完會出來後，臉色有點不太對勁。

周寧不是個多話的人，只是很難見到沈辭宴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沒問到答案，沈辭宴起身，皺着眉走到衛生間。

很難得點燃煙，吸了一口。

這些年，他是個體面人，不會做出格的事。相比平常，在公衆場合抽煙就很不體面。

或許是那句不用刺激到，他怎麽沒能随機應變，說出然後呢。

周寧看着沈辭宴離開的背影，覺得這狀态有些熟悉，當初見到沈辭宴第一面時，他完全不說話，每天把自己摁在圖書館，或者桌前盯着某處發呆，很少參加集體活動。

好像…對什麽事都不關心。

如果不是周寧死皮賴臉，中二少年氣血上頭，一心拯救處于低谷消極的同學，或許沈辭宴不會有這麽大的變化，甚至能接受另一個人慢慢靠近他的世界邊緣。

一支煙抽完，沈辭宴在走廊窗臺散味道，有點感謝陳然教會他這項技能，很多時候，尼古丁的味道能暫時麻痹大腦，讓他陷入短暫的自我欺騙中。

回到工位，周寧擔心地看着他，卻不敢開口問，一臉憋屈樣子把他逗笑了。

“我沒事，傅總也沒有罰我。”沈辭宴安撫周寧。

周寧瞬間松口氣，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幸好我給你扯了個完美的理由，不然傅總一準懷疑了。”

沈辭宴來了興趣：“什麽理由？我聽聽。”

“我畢恭畢敬地告訴傅總。”周寧講的繪聲繪色：“沈組長昨晚應酬喝多了酒，所以……”他擠眉弄眼朝沈辭宴笑：“怎麽樣，我是不是特別聰明？”

是啊，一句話就把他身上的罪名提上一個層次，确實聰明。沈辭宴笑笑，打開電腦：“是，謝了。”

“不用。”周寧擺擺手：“咱倆誰跟誰啊。”

回到工位沒多久，主管匆匆趕來，站在過道問：“你怎麽回事？昨晚發了通知還遲到？”

主管是個禿頭也是個刺頭，仗着和總公司經理有點關系，渾身冒着瞧不起任何人的高傲。

特別是自己手下的人，不容忍一點錯，照周寧的話，這人全身上下寫着一個字——裝。

新老板上任，其實不需要全體員工必須到齊，特殊情況可以準假，新老板只是走個過場，了解一下公司內部情況，明天才真正開始工作。

主管巴結上司的毛病改不了，非要人到齊為新老板接風洗塵，不能請假。

不少人因為這事對他有意見。

沈辭宴打開電腦，鍵盤敲了一會兒才回答：“路上堵車了。”

主管不依不饒，張了張嘴，被周寧堵回去了：“行了劉主管，你不是已經告訴傅總了嗎，傅總沒說什麽，你幹嘛揪着不放。”

剛才新老板找他就因為姓劉的嘴長，傅總才問了一句，周寧都知道。

主管被怼的無話可說，也可能因為就這樣忽然把事擺到明面上，臉上挂不住，咕哝道：“下次注意。”轉身離開了。

“賤老頭。”周寧罵了一句：“天天閑着沒事幹，淨嚼舌根。”

沈辭宴笑着說：“別理他。”

工作完成一半，桌面上手機響起，沈辭宴摸出來看，是沈愛國。他拿着手機到茶水間，對着窗口接通。

“爸，什麽事？”沈辭宴開門見山。

“晚上有空嗎。”沈愛國說：“見見你阿姨和他兒子。”

沈辭宴愣了幾秒，“好。”

“回來路過安心超市，帶一瓶紅酒。”沈愛國說：“你阿姨兒子才回國，喝不慣家裏釀的。”

“知道了爸。”沈辭宴低垂着頭，淡淡笑了笑。

“今天做了你愛吃的蝦，早點回來。”

“嗯。”

——

下班後，沈辭宴問周寧：“要不要載你一段路？”

“不了，今天有個小約會。”周寧笑得很開心。

周寧上次提到過，他去商場采購時碰到一個特別可愛的女孩，眼睛大大的，笑容甜甜的。周寧這麽和他形容，她一笑陰天也能變成晴天。

“去吧，玩得開心。”沈辭宴說。

他獨自去地下車庫開車，插上鑰匙還沒發動，車窗玻璃被人叩響，極短的三下。

沈辭年以為是周寧改變注意，準備乘他的車去約會地點，他搖下車窗，偏頭卻見和周寧風格截然相反的深色西裝。

和一個極為熟悉的腕表。

見沈辭宴仰頭，傅則之微微俯下身，頭頂燈光照出的影子投落下來，包住沈辭宴。

周圍似乎都是傅則之身上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慢慢侵襲沈辭宴的感官。

心跳在對方靠近時，似乎停了一瞬。

最後是傅則之打破這片寂靜，他低垂着眼，問：“搭個車，載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