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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宴一時沒能答上話。

這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他原以為傅則之不會答應,但傅則之給出的反應,讓他有點判斷失誤。

傅則之靜靜看着沈辭宴,很久之後沒得到答案,他笑着:“為什麽不說話?”

“不是問我麽?”

沈辭宴垂在腿邊的手慢慢收緊,又放開,有些不太自在:“那你想留下嗎?”

傅則之似乎對這答應并不滿意:“不了。”

起身時,西裝褶皺随着動作消失,漆黑的眼眸掃過站在一邊的沈辭宴,徑直走向廚房:“林姨,叔叔,我回家了,你們早點休息。”

長輩立馬停下手裏的東西,跟出來。

“不在這睡嗎?”林蘭問。

“公司還有事沒處理。”傅則之淡淡道。

林蘭猶豫兩秒,松口:“好,回去路上小心。”

沈辭宴忽然說:“我送你。”

他抓起鑰匙,跟上傅則之:“晚上不好打車。”

傅則之沒說話,看了他一眼,繼而往門口走。沈辭宴當默認了,朝着倆長輩揮揮手,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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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傅則之停了腳步,伸手:“鑰匙。”

沈辭宴愣了。

傅則之道:“我開車。”

沈辭宴脫口而出問:“為什麽?”

但還是把鑰匙交到對方手裏。

傅則之道:“沒有為什麽。”

沈辭宴坐在副駕駛,糾結離家聽的那句“林姨”,為什麽傅則之會這麽叫林蘭?

記憶中和傅則之有關姓林的女性只有一位,那就是從前傅則之的鄰居,但不能排除他媽媽不姓林。

關于那時候傅則之家庭的消息,他幾乎不知道。

最開始,傅則之不願意理他,後來态度好轉,傅則之說的第一句話:“別來家裏找我。”

沈辭宴沒問原因,因為傅則之提到家這個字的時候,臉色很差。他乖乖點頭,從不靠近傅則之家所在的那條街。

餘光瞥見傅則之面無表情,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了,畢竟無血緣的兄弟出了門什麽都不是,四舍五入他們沒有關系,傅則之現在的一切不是他一個陌生人可以随随便便打聽的,估計傅則之也是同樣的想法。

不必要自讨沒趣。

路上很安靜,沈辭宴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車窗放了一半,夜風湧進來吹亂他額前發絲。深秋的冷風灌進來,他縮了縮脖子。

下一秒,車窗緩慢上升。

傅則之住在公司附近的一個別墅小區裏,車沒有開進去,傅則之停在路邊并沒有着急下車。過了片刻,沈辭宴側過頭,疑惑地看向傅則之,想問怎麽不走了?

就見傅則之垂眸笑了,位置原因,只能看到他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短促的笑聲響在耳邊,原本密閉狹小的空間陡然緊張進來。

“沒有想問的?”

沈辭宴不明白這話:“問什麽?”

“關于我的事。”傅則之側過頭:“給你一個機會,要麽?”

問什麽?離開那幾年過得怎麽樣?是不是真的恨他?要做什麽才能彌補?或者更荒謬的問題。

時間沒有給沈辭宴深刻的改變,那種強行壓下的懦弱因子隐隐浮動着,當年悄無聲息離開,連和傅則之見一面的勇氣都沒有,現在一如當年,也張不開口了。

他把傅則之的生活攪得一團糟,對方好不容易步入正軌,有了伴侶,糾結這些沒什麽意義。

“不了。”沈辭宴違心地回答。

傅則之推開門下車,關上車門之前,他頓了頓,眉眼低垂地看着沈辭宴。

隔着一個座位,向沈辭宴發出邀約:“要來我住的地方看看麽?”

沈辭宴微怔。

“想讓你看看房子裝修出來的效果,符不符合你上學時期的幻想。”

傅則之懶散地俯下身,和還在狀況之外的沈辭宴對視。

“或者,路上有點黑,可以陪我走麽?”

——

意料之中,這條路并不黑,業務為了給業主好的體驗,保證安全,兩側全是立式路燈,通路光明。

沈辭宴猜到是這種情況,在外面看到小區的表象時,就知道價格絕對不低。這一片也是這座城市有名的開發區,早年修建好,發表每平米單價,引得無數人唏噓。

但他想把傅則之送到家,無論哪個理由都可以。

并排走在小道,沈辭宴注意力始終在和傅則之胳膊之間的距離上,靠近一厘米,情緒不由自主地起伏。

他好像還是很喜歡和傅則之待在一起的每個瞬間。

走到盡頭,傅則之上前,拇指按上去。

“滴答”兩聲,門開了,傅則之打開客廳燈,微一側身,對沈辭宴說:“進來坐坐。”

沈辭宴站在原地靜了一會兒,有點不真實感,緩了一會兒,在傅則之的視線中,走過去,扶着門框彎腰換鞋。

屋子裏陳設簡單,白黑主色調,玻璃矮幾邊鋪着一張巨大的地毯,延伸至電視櫃前,看着有些壓抑。

餐桌上玻璃瓶裏放着一束鮮花,平衡了這種壓抑。

沈辭宴坐在沙發上,傅則之似乎在廚房倒水,注入玻璃杯發出的聲音清晰地傳進耳中。他側頭看了眼,只見傅則之西裝革履的背影,比記憶中寬大的許多。

就在回頭的間隙,忽然傳來杯底磕在瓷臺上的清脆響聲,在寂靜的夜裏尤為刺耳,接着是急促的流水,好像在沖洗什麽東西。

眉心一跳,發覺不對勁,沈辭宴顧不上其他,起身快步走到傅則之身邊,瓷臺上全是飛濺出的水珠,玻璃杯裏的水少了大半。

傅則之虎口紅了一片。

沈辭宴皺起眉:“去醫院。”

說着要出去拿鑰匙,被傅則之拉住胳膊。

“沒事,”傅則之擡起手晃了晃,“不嚴重。”

沈辭宴道:“如果不及時上藥,傷口惡化,會影響你的生活和工作。”他宛如一個專業醫生,用嚴肅地語氣告訴傅則之:“而且,會很疼。”

“家裏有藥。”傅則之道:“放在客廳櫃臺上,拿來給我塗。”

沈辭宴沒動,傅則之的傷口看起來有些吓人,他不怕這些,卻下意識覺得一定很疼,如果不去醫院,傅則之會痛苦到失眠,估計自己也不能安然入睡。

傅則之語氣輕了很多:“快去。”

沈辭宴不動,就這麽站在那。

無聲對峙半分鐘。

傅則之答應下來:“好,替我換件衣服,袖口濕了。”

沈辭宴按照傅則之的指示,打開卧室門,拉開衣櫃取下一件最靠外的大衣,深秋的夜裏穿着剛剛合适。

回到客廳,傅則之很自然的張開手,沈辭宴腳步頓了頓,琢磨一件事——如果從正面幫傅則之脫外套,似乎有些不對勁。

想到傅則之有伴侶,他覺得應該保持距離,于是繞到傅則之身後,大衣搭在胳膊上,擡手扣住西裝,慢慢往下褪。

背部繃緊的肌肉,似乎被貼身襯衣勾勒出輪廓。

手指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對方身體溫度,一路攀升,熱感傳向全身各處,最合适宜的行為冠上說不清的暧昧。

偏偏傅則之手擡得有點高,過程有些困難。隔着薄薄的襯衫衣料摩擦,沈辭宴嗓子發幹,耳垂燙得不行。

有種不可抑制的欲望萌生,他努力壓下心中燥熱,外套脫掉的瞬間,傅則之忽然攥住他手腕,順勢轉過身。

這時才發現,傅則之襯衫扣子解了兩顆,裸露的皮膚近在眼前。

沈辭宴一愣。

傅則之靜靜看了一會兒,擡手,手指點點他耳尖,低聲笑:“很熱麽?”

身體炙熱,指尖卻很涼,像小塊冰。

沈辭宴側過臉,吞咽了下,啞着嗓子說:“沒有。”

頭頂落下一道懶懶哼笑。

沈辭宴心慌起來,傅則之沒說話,卻将他的僞裝拆穿。

“好了。”他趕緊收回手,往衛生間走:“我馬上來。”

他不敢看傅則之的眼睛,匆匆逃走時的後背快要被灼熱的目光射穿。

他起反應了。

丢人。

沈辭宴躲進衛生間,緩了緩,解決好後出去時臉還在發燙,落在傅則之眼裏,像事後的紅潮。

“走吧。”沈辭宴抓起車鑰匙。

“嗯。”傅則之懶懶應,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趕到醫院已經很晚了,沈辭宴和傅則之直接去了急診。醫生給傅則之上好藥,他站在身邊默然不語地看着,最後包上紗布時,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醫生,他的傷嚴重嗎?”

“照現狀看,水的溫度應該不太高。”女醫生把包紮材料一一歸位:“不用擔心,幾天就能好。”

沈辭宴點點頭,又問:“有沒有注意事項?”

“有的。”女醫生坐回原本的位置,開始低頭寫着什麽:“你和患者什麽關系。”

沈辭宴沒有立刻回答,下意識看了傅則之一眼,傅則之替他回答:“我是他哥哥。”

“住在一起嗎?”

沈辭宴:“暫時沒有。”

“唔,”女醫生皺起眉:“雖然說不嚴重,但不能碰水,恢複期最好有人在病人身邊。你們商量一下,能不能讓父母來照顧或者找個護工。”

女醫生不關系他們怎麽決定,強調道:“盡量不要讓病人一個人在家。”

沈辭宴應好。

出了醫院,回到車上,沈辭宴系好安全帶,忽然想起什麽:“你能系嗎?”

傅則之放下擡起的手,勾唇看着沈辭宴:“好像不太能。”

沈辭宴側身去夠,拉過來時手背不小心碰到傅則之嘴唇,他一僵:“不好意思。”

傅則之很輕地笑了一聲,“今晚的事先不要告訴林姨,免得他們擔心。”

“那怎麽辦?”沈辭宴扣好鎖扣,看向傅則之:“你需要人照顧。”

傅則之道:“請你幫個忙。”

沈辭宴問:“什麽?”

“幫我找個護工,靠譜點,這些天讓他住在家裏。”傅則之強調:“最好要男性,女性不方便。”

沈辭宴潛意識裏,回憶起從前沈愛國生病時找的護工。

護工一般做什麽?幫忙做飯洗衣服,可能還有其他什麽服務,比如洗澡…。

想到這,沈辭宴不太想幫這個忙了。

想起今晚回來時的傅則之說的話,沈辭宴張了張嘴,猶豫着,心跳開始加速:“你對象呢?他不能來照顧你?”

氣氛僵了一瞬。

“很想知道?”傅則之看過來,可能車窗開着的緣故,聲音沾了點外面的涼意。

“這是你的自由。”

“确實。”傅則之閑散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響起,帶着笑:“不過,讓你失望了。”

幾秒後。

傅則之擡了眼:“我沒有戀愛,沒有伴侶,什麽都沒有。”

沈辭宴看向傅則之,表情從茫然變為震驚,最後停在難以置信。

想到之前在超市的行為,他有些懷疑,含糊道:“那你買…”

“買什麽?”傅則之等下文。

沈辭宴哽了一下,音量弱了幾分。“…套。”

“不能買麽?”傅則之懶懶反問。

沈辭宴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麽蠢話,面上有點挂不住,也顯得動機不純。

但心裏卻莫名的,不那麽難受了。

他抿了抿唇,沉默良久後,低聲道:“我留下照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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