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修)

008(修)

直到抹完藥,和傅則之面對面坐在包廂,沈辭宴才回過神。

服務員送來菜單,站在一邊微笑着準備寫菜名。

傅則之将單子推到沈辭宴手邊:“你點。”

沈辭宴指尖觸到單面忽然縮了回去。

“怎麽”傅則之問。

“我……”沈辭宴想了想還是說出口:“我請你吧,你是客人你點。”

傅則之半擡着眼皮和他對視:“戒指那頓飯另算。”

想法被駁回,沈辭宴抿唇,翻開菜單。

記憶中傅則之高中時期的忌口還算清晰,于是他挑菜的時候下意識避開某些傅則之不喜歡的東西。

服務員一邊記一邊同他确認。

傅則之越聽,笑意越深。

最後一道紅燒排骨收尾,沈辭宴問:“還有要加的嗎”

“加一份蝦。”

“好。”沈辭宴将餐單遞給服務員,人走後,沈辭宴端起溫水喝了一口,見傅則之一直看着他,有些不自在:“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沈辭宴知道自己臉幹幹淨淨,只想用這種方式委婉提醒對方,沒想到傅則之張口就是:“确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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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幫你拿掉麽”

沈辭宴擡手摸了一下,遲疑道:“……真的有嗎”

腦子裏的想法不太好,他心虛看了對方一眼,快速垂眼。

頂燈落在肩頭,整個人溫和又無害。

沈辭宴看向門口:“我去衛生間…”

“沈辭宴。”傅則之打斷他,微勾了手指:“過來。”

沈辭宴放下手,猶豫幾秒,起身坐到傅則之身邊的空位。

這位置不大不小,堪堪可以坐下。可能沒想到會坐到一起,兩人距離很近,腿之間只差一點就能挨着。

沈辭宴繃着腿,盡量坐得筆直,讓空隙更大。可仍然感覺到不低的溫度,大概是他太敏感。

見他這模樣,傅則之笑了一聲,很輕。

“轉頭,我看看。”

視線相觸,傅則之微側過肩膀,卻沒着急幫沈辭宴清理掉“髒東西”

只是靜靜看着他。

肩線松了幾分,傅則之愈發懶散且肆無忌憚打量起沈辭宴。

視線太過灼熱,沈辭宴忽略不了。忍了又忍,快要開口的時候,傅則之忽然擡了手,指側輕撫過臉。

癢。

沈辭宴睫毛輕顫幾下。

刻意說起別的話題:“應該沒有了。”頓了頓道:“我坐回去。”

傅則之還沒垂下的手搭在沈辭宴肩頭,“就坐我身邊。”

他語氣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在哄人。沈辭宴很快被迷惑了,寧願繃着腿,難受地吃完一頓飯也沒想過再次和傅則之面對面。

這點炙熱沒有保持太長時間,沈辭宴感覺身邊空了,接着一只手搭在腰間,手指收緊幾分。

沈辭宴驀地僵了,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一下卻沒挪動。

傅則之淡聲道:“準備坐地上”

“沒有。”沈辭宴輕聲道:“感覺有點擠。”

“嗯”

沈辭宴偏頭看了一眼,頓時覺得禍從口出。

明明有那麽大的空位,他卻說擠。

想了想沒解釋,順着腰間手的力道挪到傅則之身邊。

傅則之這才放開手。

菜陸陸續續端上來,放好後服務員出去,靜谧的空間又只剩他們兩人。

沈辭宴習慣性燙筷子,但沒有先拿自己的,而是點點傅則之的,“我幫你燙燙”

“好。”傅則之将碗筷推到沈辭宴面前:“麻煩了。”

沈辭宴立即說:“不麻煩。”

他自願的。

傅則之不知什麽時候戴好手套,可能沈辭宴太過專注餐具衛生,想要做到最好,沒太注意到。

碗擦幹淨放到傅則之手邊,他便擱下一只剛剝好的蝦,沈辭宴不太明白,坐在一邊安靜吃起菜。

沒多大會兒,傅則之手邊的蝦殼堆了起來,大概小半盤的蝦都被放在這只碗裏。

沈辭宴悄悄瞥了一眼,而後轉過臉看傅則之,提醒:“再過一會兒可能就冷了。”

“嗯。”傅則之剝完手裏這只,不如往常放進去,捏着蝦尾抵在沈辭宴唇邊:“張嘴。”

沈辭宴微怔,還是順從地張開嘴,将蝦咬進嘴裏。

“味道怎麽樣”

“還好。”沈辭宴說,忽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和你做的比起來,差很多。”

傅則之會做飯的事,快和他在一起沈辭宴才知道。

那時恰好爸爸媽媽去外婆家,沈辭宴一連幾天吃食堂,偏偏裏面的飯菜味道難吃到離譜,沈辭宴開始抵觸,餓了拿零食墊一墊,晚上回家煮一包泡面應付過去。

傅則之管着他,平時冰水很少讓他喝,別說一連幾天的零食泡面。

每到吃飯時間,沈辭宴就支支吾吾,總想出一些沒完成的事搪塞傅則之,好達到不去食堂的目的。傅則之帶回來的食物,沈辭宴藏在書包裏,回家丢掉。

這樣持續兩天。

僞裝再好,身體變化将他完全出賣。

因為垃圾食品攝入過多,沈辭宴開始肚子疼,無精打采,課間趴在桌面上也不說話,時不時弓着腰捂肚子。

大課間,傅則之待在教室,蹙起眉看着沈辭宴,問:“怎麽回事”

沈辭宴疼得臉色蒼白,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

傅則之也不問了,蹲下身将沈辭宴背着下樓。

教學樓到大門只有一條路,學生都在操場做操,傅則之找到班主任說明情況。

學校裏多小一件事,都能津津樂道讨論很久。學生們注意到這抹白色影子,都側過頭往後看。

沈辭宴尴尬又無措,默默将臉換到另一邊。

直到快出校門,沈辭宴拖着長長的調子,虛弱地“啊”了一聲說:“好丢人。”

傅則之:“多吃幾袋零食打120,就不丢人。”

夏天雖然只穿一件短袖,但這樣近的距離導致兩人體溫都有些高,隔着兩層衣料緊緊貼在一起,有種微妙的感覺。

沈辭宴雙手搭着他肩膀兩側,緊緊摟了一下放開,讨好又心虛道:“……知道錯了。”

“最好是。”傅則之說。

去醫院過了一番檢查,醫生說沒大事,只不過高中生本來作息不規律,久坐不運動身體免疫力差,吃太多正餐之外的食物腸胃受不了。

開了幾盒胃藥,傅則之親手泡好喂沈辭宴喝下,兩人坐在鐵制長椅上緩了緩。

傅則之垂着眼,瘦長的手指環着紙杯,很長時間沒說話。

沈辭宴以為他生氣了,一點點挪到他身邊,很小聲說:“我好好吃飯。”

“……明天跟着你去食堂。”

傅則之說:“以後不去食堂,我做飯帶過來。”

沈辭宴一愣:“太費時間了,我可以吃食堂,真的。”

大多數人都能吃,他憑什麽耍脾氣,還是父母不在家的情況下。

夏天的校服松垮,但穿在傅則之身上挺賞心悅目。驕陽正好,穿透窗外的樹葉縫隙落在他們腳邊,瓷白的地板泛着淡黃的光。

沈辭宴的指尖忽然被輕輕捏了一下,頓時心跳快起來,這接觸很短暫,沈辭宴看着傅則之,聽見他微涼的嗓音說:“想吃什麽都給你做,不費時間。”

起初沈辭宴高興又憂愁,覺得這樣麻煩傅則之,後來被對方縱容的一點愧疚都沒有了,甚至點起菜。

傅則之為了他有選擇,專門寫了一份菜單。

中午的飯前一天晚上做好放在冰箱,第二天借用老師辦公室的微波爐加熱,兩人坐在教室吃。

下晚自習後,傅則之跟着沈辭宴回家,做好飯才離開。

那小半個月都是這麽過來的,沈辭宴被喂得太好,開始挑嘴,很多東西味道沒傅則之做得好就不吃。

轉學後的七年又慢慢把這不該有的毛病改掉。

只是有時候沒忍住,脫口而出感概一句。

等反應過來,話已經收不回了。

沈辭宴頓了頓,意識到自己提起往事,愧疚難堪起來,聲音都弱了幾分:“抱歉,我沒忍住。”

傅則之垂着眼,懶聲道:“以後別提了。”

沈辭宴明白就算他們離得很近,橫亘其間的隔閡永遠不能化解。

現在的一切說贖罪還不如說是傅則之的施舍。

他點點頭:“嗯。”

吃完飯回到公司,傅則之進了辦公室,沈辭宴心裏不好受,想見見傅則之,哪怕不說話靜靜待在身邊也可以。

他想了想沒找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回到工位。

不多時那扇門開了,秘書端着漱口杯出來,沈辭宴上午見這杯子放在傅則之手邊。于是起身,走到秘書面前,低聲說:“我來吧,你去休息。”

秘書也沒推脫:“傅總要一杯咖啡。”

“好。”

沈辭宴去茶水間,打開機器想到中午喝咖啡可能影響休息,便擅作主張改成一杯溫牛奶。

回到長廊,秘書已經不在了,沈辭宴高興有這麽個機會去找傅則之,同時也緊張,害怕剛才的事讓傅則之心情不好,暫時不想見他。

原地猶豫一會兒,沈辭宴端着牛奶,走去辦公室門外敲了敲門。

“進。”

裏面傳出一道悶沉的聲音。

沈辭宴推開門,偌大的辦公室空無一人。

他張望着,和從小卧室出來的傅則之對上視線。

注意到他手裏的杯子,傅則之問:“王秘書呢”

“他……”沈辭宴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有事。”

“什麽事”傅則之淡聲問。

沈辭宴垂下目光,十分心虛道:“他沒說。”

傅則之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拖着調子:“這樣。”

沈辭宴幾乎沒撒過謊,神情語言處處是破綻。他有些後悔這麽做,準備說明實情,傅則之道:“放這裏,端着不累麽?”

“還好。”沈辭宴說:“休息之前最好不咖啡,我換了牛奶,助眠的。”

傅則之往後靠着椅背,姿态懶散:“謝謝。”

沈辭宴看一眼他手邊沒處理的文件:“時間很緊嗎?”

傅則之随手翻了幾下:“不是要緊事,明天看也可以。”

“那·……”沈辭宴頓了下:“休息一會兒吧,不然下午沒精神。”

傅則之挑眉:“你陪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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