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修)

014(修)

沈辭宴又做了一晚的夢，說不清好壞，依稀記得有人一直站在樹下，模糊的視線中，只能感受到漫天大雨，那人渾身濕透了。

沈辭宴想提醒對方離開，卻開不了口。

他慢慢走上前，發現是傅則之。

場景漸漸和媽媽出車禍的那個雨夜重合，細密棉麻的痛感泛上來。

猛然驚醒，他額頭都是汗，外面透着亮光，手機時間顯示早上六點半。

沈辭宴攥着薄被急促呼吸了幾下，才恢複正常。他怔然地看着天花板，一滴眼淚順着臉頰毫無征兆地流下來。

這種情況太奇怪了，哪怕他不想哭，但這已然屬于本能反應，改不了。

沈辭宴伸手抹掉，起身拿着幹淨衣服進了浴室。

換好衣服，沈辭宴出了卧室，隔壁門緊閉着，想了想決定不告訴對方自己要出門，于是盡量放輕了動作，做好早餐放在保溫桶裏，拿着鑰匙出去了。

他覺得有必要去一趟醫院，可來到醫院站在外面不知道挂什麽號，在網上搜索，給出的答案是建議去看心理醫生。

沈辭宴愣愣看着一長串解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怎麽和心理疾病扯上關系了。

這幾年雖然平淡總歸是安穩的，他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日複一日的工作似乎也沒給他帶來太大的影響。

想了想，沈辭宴坐到一邊的長椅上，撥通周寧的電話。

“喂哥，這麽早什麽事啊”周寧聲音含糊不清，帶着明顯的困意，顯然是被電話吵醒的。

“抱歉，打擾你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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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寧清醒幾分，擺手道:“多大點事啊，哥你打電話來有事嗎”

沈辭宴直接問:“上次你說認識心理醫生，能介紹給我嗎”

周寧試探道:“哥，你要看嗎”

“不是我。”不想周寧擔心，沈辭宴扯謊:“是我一個朋友，最近壓力有點大。”

“哦。”周寧松口氣，把聯系方式推給他:“線上預約號碼，到時間直接去就行。”

“嗯。”沈辭宴點頭，不過兩秒，顯示欄蹦出一條消息，是一串數字。

順帶一句話【對了哥，這位醫生本來周末不上班，不過她是我小姨，剛和她打過招呼了，讓你朋友直接去就行。】

沈辭宴抿唇，回複【嗯，謝謝，回頭請你吃飯。】

關上手機，沈辭宴駕車前往和心理醫生約的見面地點。

工作室在上林路，靠近公園，車開進去後，路上慢慢變得寂靜。

兩側成排的樹木從眼前閃過，沈辭宴很快放松下來。

按照地址停好車，站在一家類似兩層別墅小樓前，帶着遲疑按下門鈴。

沒幾秒，門開了，站着一位長相十分溫柔的婦女，穿着看起來很舒适。

她對沈辭宴笑笑，溫和道:“請進。”

沈辭宴覺得有些眼熟，一時沒想起來:“謝謝。”

房子幹淨整潔，一切井井有條。女人站在咖啡機面前，回頭問:“要喝點什麽咖啡還是水”

“水就好。”沈辭宴說。

過了片刻，女人端着兩個杯子走過來，沈辭宴起身接過:“謝謝。”

女人笑了，面容柔和:“你好可愛。”

說實話，沈辭宴二十四的年齡，且作為男人，被說可愛是一件很詭異的事，但又不違和。

他身上自帶一種溫和，特別是發愣的時候總讓人生出一種邪念。

不過，周蔓如是發自內心的誇贊。

沈辭宴一愣，倒有點局促:“謝謝。”

“不要再說謝。”周蔓如看着他，笑意未散:“希望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

沈辭宴點點頭，也笑:“好的。”

互相介紹後沈辭宴終于知道為什麽眼熟了，眼前這位是上過電視的某位心理學家，只不過那次他偶然瞥見，因為那句:“愛是一切好情緒的源頭。”

讓他想起一段青蔥歲月。

他短暫記住了她的模樣。

周蔓如談心似的，了解一些基本情況，她強調這次只是簡單見個面，以後有時間會約在醫院。

她說:“不要緊張，只是需要更專業的儀器來判斷。”

沈辭宴不害怕這些，因為他覺得最難最沒有希望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只需要減緩症狀。

聊完之後，周蔓如有了初步判斷。沈辭宴看了眼腕表，溫聲道:“周老師，我先回去了。”

“嗯好。”周蔓如把他送到門口，臨走前寬慰:“下次見。”

開車從林蔭道出來，沈辭宴感覺心情沒多大變化，唯一引起悸動的是，周蔓如說:“你這很可能是愧疚導致的。”

沈辭宴詫異:“愧疚了七年”

“可以這麽說。”

“為什麽”

周蔓如告訴他:“因為你忘不掉他。”

“或者說，你對他還有感情。”

周蔓如說完，看向沈辭宴:“對嗎”

沈辭宴呼吸停了一瞬。

——

駛出小道，沈辭宴在路邊停了會，他想抽煙，摸摸口袋發現沒帶。

于是就這麽望着外面，幾個小孩在不遠處玩游戲，嬉笑的聲音響在耳邊。

手機這時候震動了，沈辭宴回神，拿起來看，是陳然。

沈辭宴等了會兒，接聽。

“在哪呢”陳然問:“飯店訂好了。”

沈辭宴想了想:“在上林路，剛辦完事。”

陳然忽的笑了，笑聲爽朗:“這不巧了，我也在上林路，剛談完合作。”

“就附近有家川菜館。”

“嗯。”沈辭宴點開導航，準備挂斷電話，忽然聽到陳然說等等。

對方驚喜道:“你開車來的”

沈辭宴頓了頓問:“是，怎麽了”

“我看見你車了。”電話挂斷。

沒過幾秒，車窗被人敲了兩下，沈辭宴耳朵貼着手機，擡眼看去。

陳然一身正裝，對他笑。

沈辭宴抿唇，伸手摁着按鈕放下車窗。

還沒開口，傅則之一通電話打進來，他對陳然說:“稍等。”

然後接通傅則之的來電。

“中午回來麽”傅則之偏沉的嗓音傳來。

沒有問為什麽出門不告訴他。

沈辭宴如實問:“能晚點嗎”

對面沉默幾秒，然後輕笑一聲:“當然可以。”

“有別的事”

沈辭宴看了眼外面正在等他的陳然，莫名心虛。

就好像背着男朋友在外面偷情。

但，他們明明什麽關系也沒有，除了名義上的哥哥弟弟。

他有些緊張:“對，我晚點回去。”

“嗯。”傅則之什麽也沒問:“我等你。”

挂斷電話。

沈辭宴擡頭:“附近有停車位嗎”

“有。”陳然繞到另一邊，坐上副駕駛:“我指路。”

停好車，沈辭宴跟着陳然來到一家裝潢以大紅打底的菜館。

還沒到飯點，已經快坐滿了。

看來味道确實不錯，等傅則之手傷好了，可以一起來吃。

落座後，他心不在焉地想。

熱水差點淋到手上。

“诶。”陳然及時握住拿水壺的那只手，擡了一下。

忽然和陳然有身體接觸，沈辭宴下意識抽手。

陳然默了幾秒，嘆口氣:“我來。”

說着，接過熱水壺，開始幫沈辭宴清洗碗筷。

“今天怎麽了”

“沒事。”沈辭宴垂眼:“可能連上幾天班有點累。”

“回家好好休息。”

“嗯。”

沈辭宴揉了揉眉心，思考幾天後該用什麽理由和傅則之說。

這片陽光正好，不冷不熱，沈辭宴這個姿勢，手臂擋住大半張臉，露出嘴唇。

飽滿，泛着淡淡的紅，很好看。

陳然盯了許久。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服務員開始上菜。

陳然多點了一瓶度數不太高的酒，給沈辭宴倒了一杯。

“今天不喝了。”沈辭宴将杯子推到陳然面前:“下午還有事。”

“好。”陳然不會在這方面強迫他。

沈辭宴拿起筷子，碗裏已經有陳然夾給他的菜。

“我自己來就好。”他說:“不用管我。”

陳然說好。

招手讓服務員上了一杯飲料。

沈辭宴有點渴，抿了一口，唇邊沾了一些。

陳然扯出一張紙，擡手，伸過去，準備幫忙擦掉殘留的飲料。

傅則之進店就看到這副場景，他站在不遠處，眯起眸子。

在門口停了幾秒，随即緩步走到桌邊，修長的手指點點桌面。

兩人擡頭。

沈辭宴往後躲的姿勢僵住，就這麽愣愣地看着他，怎麽都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

他笑，對沈辭宴說:“好巧，能拼個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