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修)
028(修)
沈辭宴放下手,沒吭聲。光線一點一點滲入眼睛,過了好一會才适應。
前方岔路口剛好紅燈,等待的三十秒裏,傅則之随手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票,細長的手指輕輕搓了一下,将上面那張向後遞給沈辭宴。
不管沈辭宴有沒有伸手,他直接松開,單薄的紙票在空中飄飄蕩蕩,最後落在沈辭宴腿上。
沈辭宴借着手機燈光快速看了一眼,捕捉幾個關鍵詞。
這是一張從北城飛往國外的票。
傅則之手指輕敲車窗邊緣,慢條斯理地說:“不能再拖下去。”
沈辭宴擡眼,恰好跳轉綠燈,傅則之收回視線發動車子,他也因此錯過最佳拒絕時機。
回到家。
沈辭宴注意力依舊在那張機票上,這頓飯吃得沉默,沈辭宴不想開口,傅則之遷就着不和他說話。
吃完飯,傅則之讓沈辭宴先去洗澡,他進了廚房圍上圍裙,站在瓷臺邊,微垂着頭洗碗。
傅則之的手已經好了,按照很久之前的計劃,沈辭宴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但想到從前和傅則之的糾葛以及陳然,他又不能強硬離開。
但監視這件事,他要怎麽處理。以前的傅則之不會做這樣的事。
沈辭宴站在一樓轉角處,搭着扶手,平靜地注視着不遠處挺闊的背影。定了幾秒,他蹙起眉,轉身上了樓。
再見到傅則之,已經是半小時後。沈辭宴出來倒水喝,隔壁卧室門半開着,地面上躺着一個黑色行李箱。
沈辭宴眉心重重一跳。他走進去看,果不其然,傅則之正在收拾衣服,靠近床頭櫃的床面上已經放了幾件疊好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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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宴松松握着杯子,輕抿着唇不知道怎麽開口。
直到傅則之注意到他,靠過來,低聲問:“你的衣服呢”
沈辭宴沒反應過來似的問:“什麽衣服”
傅則之自然抱住他,看他低垂的眉眼,淡聲道:“秋天穿的衣服,放我行李箱。”
房間陷入長久的沉默,對方懷裏溫熱,不高不低的溫度将他包圍。他有些掙不開,或者說他不想掙開。
好像動一下都能将這份溫存打破。
沈辭宴短暫沉入享受中,他感覺到自己好像擡起手,回抱住對方,羊毛大衣柔軟的觸感在他掌心蔓延。
“我們一起去。”傅則之哄人似的:“好不好”
沈辭宴眨了眨眼睛,沒吭聲。
像是想起沈辭宴之前提的要求,傅則之懶聲帶着溫柔的調子:“不告訴他們。”
沈辭宴心軟得一塌糊塗,他問:“不能…等一段時間”
傅則之在耳邊低喃:“我等不了。”
沈辭宴緩慢地呼了口氣,視線焦點落在不遠處落地窗前,月亮清淺的光灑了滿地。恢複清醒。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并不适合待在傅則之身邊。
就連一個月前的相遇,讓他心跳加速的那個夜晚,也是錯誤的開始。
沈辭宴冒出一個想法,或許,沒了他,傅則之可能生活的更好。
刺耳的鈴聲打破這片寂靜。
沈辭宴拉開距離,接聽。
“辭宴!”沈愛國似乎出事了,語氣慌張:“則之和你在一起沒”
沈辭宴:“在,怎麽了”
“快來第一人民醫院,你阿姨骨折了。”
挂斷電話,沈辭宴簡單說了事情原委,十幾分鐘後到了醫院。
林蘭受傷太突然,據沈愛國描述,是在清理浴室地面,瓷磚沾上水,又濕又滑。林蘭腳起身時沒站穩,直接摔在地面上。
沈愛國聞聲趕去的時候,林蘭臉已經毫無血色,維持摔倒的姿勢一點也不能動,大概摔傷了骨頭,他吓得趕緊打了120。
沈辭宴坐在外面長椅,手術室燈還沒滅。他掃了一眼沈愛國蒼白的臉和顫抖的手指,說:“先看醫生怎麽說。”
沈愛國勉強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大概是慌的,他們年齡雖然剛到五十,但這種程度的傷肯定會留下後遺症,嚴重點可能後半輩子就癱了。
沈辭宴也有點慌,心裏堵得不行。但他沒表現出來,強裝鎮定看了對面的傅則之一眼。
對方胳膊搭在膝蓋上,薄唇緊抿,面色比平時沉了不少。
沈辭宴想了想,本欲去說兩句安慰的話。礙于沈愛國,他沒起身。
後知後覺,這種行為好像沒必要。
大約過了五分鐘,手術門開了。
沈愛國趕緊迎上去,沈辭宴和傅則之站在後面。
“醫生,她有沒有大問題啊。”沈愛國聲音打顫:“她都不能動了。”
“摔着骨頭了。”醫生口罩還沒摘,簡單說明情況:“要打石膏,先住一星期院,情況好轉可以回家,其他沒什麽大問題。”
聽到這,沈辭宴松口氣:“謝謝醫生。”
林蘭往病房轉移過程中,沈愛國一直陪在邊上。林蘭滿頭都是汗,艱難地笑了笑:“你把孩子們叫回來幹嘛啊,我又沒事。”
沈愛國輕聲應和:“都這樣了還沒事。”
沈辭宴鼻子莫名一酸,偏過頭,撞上傅則之視線。不知什麽情緒驅使,他擡手勾了一下傅則之手指,算做安慰。
傅則之輕輕捏了一下放開,繼而對林蘭說:“這段時間好好養傷,其他事就不要多想。”
林蘭點點頭,緩慢應了聲好。
當晚,傅則之把林蘭轉到單人間,好在這幾天床位夠,醫院這邊還算好說話。
隔天,找的護工到位,是個和林蘭年紀差不多的大姐,說自己是數一數二有經驗的人,讓他們放心。
她面容和藹,笑起來特別親人。沈辭宴覺得沒問題,傅則之就直接付了全款。
趁護工在,沈愛國回家休息了會兒,晚上又來醫院陪林蘭。
他這個年紀不能熬太多夜,對身體不好,容易引發一系列病症。
沈辭宴擔心出問題,勸道:“爸,你回去休息,這裏我守着。”
沈愛國搖搖頭,異常執拗。
林蘭原本準備說些什麽,沈愛國手一揮說:“我心裏有數。”
什麽人都勸不動。
沈辭宴不知道說什麽,只好松口。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沈辭宴和傅則之公司醫院兩頭跑。
這天下午四點多,沈辭宴搞完工作,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沈辭宴和周寧說了一聲提前走了。
昨天醫生說,林蘭腿恢複地不錯,明天可以回家。
沈辭宴已經看好保姆,如果林蘭覺得悶就搬回家裏,讓保姆幫忙做一日三餐和其他雜活。
記起林蘭提了一嘴想吃家周圍超市的蘋果,沈辭宴走到半路掉頭,繞了一圈去那家超市買了許多水果帶過去。
深秋接近初冬的天氣,溫度偏低。一束陽光斜打入窗戶,落在床尾,帶着淡淡的暖意,讓人不自覺犯懶。
林蘭似乎剛和人說完話,臉上帶着還沒消散的笑意,正偏向窗臺那邊,看外面幾束枯枝。
“阿姨。”沈辭宴溫聲叫了一聲。
“辭宴來了。”林蘭轉過頭看他。
沈辭宴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羊毛大衣,延至腿彎。手裏提着水果,帶着笑意走過來。
他低垂着眼睫放水果,而後坐在床邊椅子上。沒看見護工劉阿姨,他問:“怎麽你一個人在”
林蘭笑着沖門邊說:“梅姐去接熱水了。”
沈辭宴輕輕嗯了一聲,打開袋子拿了一個蘋果,用刀一點一點削皮。
林蘭瞧他:“辭宴是不是瘦了臉看着尖了不少。”
“是嗎”沈辭宴專注手裏的東西,彎起唇角:“我沒發覺,這幾天胃口不太好,吃的比較少。”
“你覺得阿姨手藝怎麽樣”
“很不錯。”沈辭宴答她。
“那你吃得慣嗎”
“吃得慣,手藝這麽好,怎麽可能吃不慣。”
林蘭被誇得笑了起來:“等阿姨好了,回去給你們煲湯喝。”
“好。”沈辭宴也笑。
這時候,王阿姨拎着熱水壺進來,看見這場面,随口問:“小沈來了。”
“嗯。”沈辭宴禮貌道:“王阿姨。”
他聲音不大不小,響在房間裏,有股獨特的溫和。
王阿姨彎起眼睛:“瞧瞧小沈,哎喲,真是乖順。”
他這個年齡和乖順搭不上邊,想着是個無關痛癢的形容詞,沈辭宴就沒開口說什麽,只靜靜聽下面的話。
林蘭說:“是啊,我做夢都想要一個這樣的兒子。”
王梅打趣道:“現在不就是嗎。”
林蘭笑了笑。
不知是那個字那個詞戳到沈辭宴神經,他動作一頓。王梅聊起長輩慣常說的話題:“小沈今年多大啦”
沈辭宴動了動嘴唇,林蘭替他答了:“24快25,和則之同歲,就是月份小點。”
“24了,談女朋友沒”王梅一邊倒熱水一邊問。
“還沒。”沈辭宴如實回答:“工作忙沒時間。”
王梅害一聲:“錢什麽都能賺,過了年紀可就晚了。”
沈辭宴知道她沒惡意,自己偶爾聽一次也沒什麽,就說:“過一年吧。”
“別過一年。”王梅掏出手機要調照片給他看:“你看看這個姑娘行不”
沈辭宴擡眼看向手機,上面的女孩笑容甜美,嘴邊有兩個若隐若現的酒窩。可惜他性取向不正常,他收回視線說:“挺可愛的。”
“是吧。”王梅應和道:“真人比照片更好看。怎麽樣小沈,你要不考慮考慮,阿姨現在把微信推給你”
沈辭宴搖搖頭:“算了。”他笑笑,委婉道:“工作還不穩定,怕耽誤了。”
林蘭打圓場:“孩子現在注重事業,不想談就算了。”
“哎。”王梅嘆口氣:“現在年輕人都不想結婚,我兒子也是,一提臉就臭了,可我想抱孫子。”
林蘭:“這種事就順其自然。”
沈辭宴起身去洗蘋果,順口問:“王阿姨吃嗎”
王梅擺擺手:“中午飯還沒消化,肚子還撐着。”
沈辭宴進了衛生間。
王梅又和林蘭攀談起來,說說笑笑。王梅不信又問:“你就不想抱孫子”
林蘭微微坐了起來,将被子往上攏了攏,面容柔和輕聲說:“怎麽不想。”
沈辭宴唇線僵直,一個蘋果洗到她們轉了話題,才關上水龍頭。
他平靜地抽紙擦到多餘的水,遞給林蘭。臨近晚上,沈辭宴說了一聲,獨自出去買飯。
靠近醫院這條街全是飯店,路邊的燈早,和鋪面照片的彩燈一起亮在夜色裏。沈辭宴雙手插在口袋裏,溫度更低了,呼出的氣變成薄薄的一層霧。
按照林蘭忌口,他買了三份不同的飯菜。他吃不了太辣的東西,今晚不知怎麽的,自己這份多添了一些辣椒,雖然不多。
果不其然,突然打破的習慣極其不适應,吃了一小半就和上蓋子,倒了杯溫水慢慢喝。
見他剩下的飯菜,王梅吃驚道:“小沈就吃這些啊。”
“嗯。”沈辭宴咽下水:“我不太餓。”
沈辭宴多待了會兒,晚上九點,傅則之來了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家。
沈辭宴說,馬上回。挂斷電話前,他多問了句:“有想吃的東西嗎我帶回去。”
“沒有。”大概是用手機對話的緣故,傅則之嗓音有些低帶着笑,沙沙聲順着一起傳過來,莫名有些柔和:“我只想見你。”
沈辭宴笑了一聲說:“在回去的路上。”
到家,沈辭宴發現路的盡頭有個人影。在夜色裏不太明顯,但被暖黃燈光照出輪廓。他穿着深色衣服,站在哪裏,面孔模糊。
沈辭宴努力眨了下眼,勉強看清了傅則之嘴角的笑意。
他忘了,他正一步步走近對方,距離因此拉近。
沈辭宴一臉平靜走到離傅則之幾厘米的地方,停下。
他注視着他的眼睛,在對方伸手抱他的時候,更快一步吻了上去。
帶着急切和熱情,是他鮮少表現出來的。
傅則之不問為什麽,以同樣的方式回應。
他們跌跌撞撞開門進了屋裏。
沈辭宴不熟練換氣,有些站不住的時候他低下頭,抵着傅則之心髒位置,低低喘着氣。
從沒見沈辭宴這個樣子,傅則之挑眉,一句遇見什麽了還沒出口,又被沈辭宴吻住,這次,他不再抱着他,而是在接吻間隙脫他的外套。
傅則之了然,扶住沈辭宴胳膊,用沙啞的聲音問:“你想麽”
沈辭宴低低嗯了一聲,臉上帶着不自然的紅潮,在白皙皮膚的映照下,異常惹眼。
他安靜注視傅則之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要做點什麽。
傅則之丢掉外套,沒過片刻,衣服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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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