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修)

040(修)

沈辭宴還是走了。

回到房子,他有些回不過神,總覺得在這裏見到傅則之是一件很夢幻的事。可方才的每一幕都提醒他,都是真的。

他坐在沙發前,側頭看了眼外面的的柏油路,地面每隔幾米落着不大不小的光圈,往外延伸着微弱朦胧的光線。

忽的,有道身影闖入視線。

站在不遠處的街道口,垂着手。因為距離太遠,沈辭宴看不太清。只覺得那道身子莫名熟悉,他怔了下,和記憶中重合。

沈辭宴慢慢起身,不太确信地打開窗戶。那人漸漸走近,面容和身材逐漸清晰,才發現不是傅則之,是這條街某一位住戶。

其實也不太像,只在很遠的地方,視線模糊時有那麽一點相似的地方。走近了,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

直到這人拐進岔路口,整條街恢複寂靜。沈辭宴怔然片刻,擡手關上窗戶,将細碎的聲音一起關在外面。

離開大半年,那種強烈的感情愈發濃郁。以前堅定的想法也在一點一點推翻。

他忽然覺得也許自己錯了,早些年錯過一次,現在又錯。

往後兩天,沈辭宴照常去花店。他覺得沒必要再這樣躲躲藏藏,于是告訴房東如果實在沒找到人,自己可以待到他們回來。

房東自然願意,因為臨時找人很難,一下午聯系幾個人都說沒空,要麽沒空要麽就是天太熱懶得折騰,他頭快疼死了。想到沈辭宴給的理由,他問:“事不辦了”

沈辭宴不做過多解釋,帶着歉意道:“不辦了,沒确定就跟您說,挺不好意思的。”

房東笑了一聲:“我找你幫忙,你道什麽歉。”

想到自己舉動确實有點搞笑,于是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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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說定了。

沈辭宴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改變注意,明明想要離傅則之遠遠的,可見到人,聽到對方說找了很久。那點心思轟然倒塌,心中的天平跟着傾斜了。

他可以不靠近,忽然也…不想遠離。

往後兩天,沈辭宴照常去花店,這幾天氣溫升高。午後太陽攏了周遭,熱潮水浪似的在半空翻湧,穿着鞋在外面走一趟底都能被燙熱。

這種天氣都窩在家裏吹空調,很少有人出來。

沈辭宴靜靜坐在屋裏的陰涼處,目光落在街道上。因為花的需求,他很早便開了空調,這時候溫度有點低,他下意識搓了搓手臂,而後看到一輛外形熟悉的車。

鑒于最近總是把看到的人或事和某個人聯系起來,他對這種熟悉已經習慣,很快收回視線。他眨了一下眼,将莫名的想法推出腦海。

直到車門打開,出來一位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人,沈辭宴覺得自己近視快被治好了。他為了看清對方,微微眯起眼睛。這是他從前從不會做得舉動。

傅則之像是察覺到什麽,偏頭看過來。他的目光穿過街道,透過玻璃,平直地和沈辭宴對上。

眉眼帶着濃重的倦意。

也不知道多久沒有睡好覺。

沈辭宴張了張嘴唇,卻沒說什麽。畫面像被靜止,兩人搖搖相望一眼,便都收回了視線。

接着傅則之轉身進了對面裝修豪華的飯店。

後知後覺想起傅則之說在這邊有工作,估計是約着來這談合作的。

沈辭宴不想這樣一直坐下去,且不說腰受不了,他整個人安靜下來思緒容易亂飛,稍不注意就偏了拉不回來。

他開始給自己找事做,将花重新擺正,拿着拖把和幹淨抹布将邊邊角角擦幹淨。

接近夏日的午後其實和夏天沒什麽太大區別。因為街道兩側種着密密麻麻的樹,蟬鳴穿過玻璃悶悶地傳進來,一陣一陣,像海上的浪潮。

悶沉燥熱的空氣被空調吹冷了。

沈辭宴在不算安靜的環境中幹完這些,出乎意料,全程沒有多餘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或人。

只是每次面向對面,會下意識擡眼看去,等回過神,他已經拿着東西站了很久。

無事可做時午後的時間就會拉得很長,好像總等不到時鐘跳一格。沈辭宴只用一個小時便做完衛生,後來在微涼的環境中有些犯困。

他早上沒睡太久,清醒時閉上眼睛許多畫面會一幕幕浮現快速閃過,擾得他難以入眠。

這時候,空調運行的聲音成了催眠曲。沈辭宴也不強忍着,在店裏安置的小躺椅上睡下。

早些年木質的椅子,稍微用些力便能慢慢悠悠晃起來。沈辭宴蓋着薄被,側着頭,在婆娑的光影中沉沉睡去。

他睡覺時安靜又規矩,呼吸很淺,黑色碎發貼着額頭垂下,有些蓋在眼皮上。明明溫度不高,他卻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不知夢到什麽,眉頭緊蹙。

傅則之站在一步之遠的地方,拉長的影子籠罩着沈辭宴。

他垂眸看了片刻,上前拉下薄被,露出沈辭宴的胳膊,順便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

仿佛打開閥門,四面八方的冷氣順着胳膊往裏蔓延,漸漸沒了熱意,沈辭宴眉頭漸漸舒展,只覺得哪哪都舒服。

他淡笑一聲,低道:“明明是你的錯 。”

你皺什麽眉。

他垂下頭,吻了吻他唇角,當做這次離開的懲罰。

而後翻篇,他原諒他了。

其實早在沈辭宴離開後,傅則之就開始一點一點尋找蛛絲馬跡。追溯到那個午後,傅則之細想沈辭宴整個人的狀态、神情,似乎一切都不對勁。

恰好那天來了人,傅則之不得不懷疑和那對母子有關。

雖說林蘭和王敏關系好,但傅則之并不喜歡這位中年婦女。出于林蘭的面子,他從沒表現出來。

想到這,傅則之基本可以确定沈辭宴突然離開的原因。

某天,閑暇之餘,傅則之和林蘭聊天有意無意轉到這個話題。他才知道,原來那天中午,沈辭宴呆滞遲鈍,是因為聽到一些她們的談話內容。

似乎也知道,他那麽抗拒的原因。

他不怪沈辭宴,他從沒怪過他。

沈辭宴醒的時候接近傍晚,天邊橘黃的夕陽落了滿地,街道被這種顏色覆蓋。

他眨了眨眼,覺得這覺睡得沉又綿長,一時間有些懵。

空調吐着冷氣,低低的運行聲在房間裏顯得突兀卻又适宜。他看了眼手機,顯示六點。再過一會可以關門回家。

中午太熱他沒胃口,現在有些餓了。一邊起身收拾搖椅,一邊想回家煮點什麽東西吃。

等了一會兒,沈辭宴覺得時間到了,便準備關門。周傑拎着一個保溫桶,隔着幾米的距離邊招手邊喊:“沈哥,先別走。”

沈辭宴重新坐下。

周傑一口氣跑這麽遠,元氣大少,扶着門框喘了一會氣才直起身走進來。

沈辭宴倒杯水給他,問:“有事嗎”

“晚上別回去吃了。”周傑一口悶下大半杯終于活過來了說:“今天去買的新鮮蝦還有菜,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想着周傑絕對不是單純找他吃飯的,他不拆穿,垂眸收拾櫃臺。

有時候真是神奇。周傑和周寧差一個字,性格意外的相似。

放下東西,周傑竄出店門,過了片刻拎着一聽啤酒回來了。他往桌上一放,瓶底磕着木質櫃臺發出一聲輕響。周傑豪氣道:“今晚不醉不歸。”

沈辭宴彎起唇角:“這是怎麽了,還要借酒消愁。”

“唉。”像是戳到痛處,周傑洩氣:“和女朋友吵架了。原本就是一件小事,不知道怎麽就…”他停住,沒找到合适的詞,又嘆息一聲:“怎麽就弄成這樣。”

沈辭宴:“那你應該和她吃這頓飯。”

周傑擰眉:“讓我靜一會兒,怕情緒太爛,沒控制好說難聽的話。”

說着,他掏出手機給對方發消息【廚房有做好的飯菜,你記得吃,我要冷靜冷靜晚上再回去。】

沈辭宴無意瞥見,忍不住笑了。

周傑看他:“你笑什麽。”

沈辭宴壓下笑意說:“你繼續。”

“我就是怕她餓着,晚上回去心情不好更解決不了問題。”周傑解釋。

“嗯。”沈辭宴應他:“晚上回去好好說。”

周傑給沈辭宴開了一瓶冰啤,又給自己開一瓶。玻璃瓶上的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順着往下淌。

周傑喝了一口,沖得臉都皺了:“爽!”

見他真的大有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沈辭宴提醒:“別喝太多,晚上還有事。”

周傑擺手:“其實這不算什麽,我酒量好着呢,就是借酒的名頭回家讓她心疼心疼我,話就好說了。”

沈辭宴不知道喝醉酒為什麽會心疼,他低頭吃菜,沒搭腔。

一個小時後,周傑帶着保溫桶回去了。這時候天隐隐擦黑,檢查完窗戶和玻璃門都關好後,準備拉下卷簾門。

周傑跑得又快又急,不知道要着急幹什麽。只聽見不遠處他大聲喊:“小曹等等!我來點沙冰和糖葫蘆。”

小曹都快走了,被他一嗓子喊停下:“帶給女朋友啊”

周傑半醉着點頭說:“她念叨一下午了,帶點回去賠罪。”

他們低低交談起來,在這條街中顯得不那麽明晰。小曹說句什麽,周傑抓抓胳膊笑起來。

沈辭宴收回視線,鎖好門,再度看向對面停車位的車。一下午都沒挪過位置。

也不清楚傅則之工作要忙多晚,他也不能主動去找對方。

傅則之吃完飯從裏面出來,合同敲定,接下來會有幾天休息時間。直到快走到門口,他看見街對面的沈辭宴一動不動,目光毫無掩飾直白落在這邊。

他挑了一下眉,側頭吩咐李輝:“買瓶酒。”

李輝有些莫名,但沒多問,直接在前臺那搞了瓶度數不太高的白酒,遞給傅則之。

他以為老板要酒送人,納悶不是送過了就見他老板轉身進了衛生間。

他等在外面,因為視線裏沒有阻擋,傅則之一舉一動都能看得清晰。

傅則之擰開蓋子,先喝了一口,往外套和手腕,後頸這些地方抹了些。

李輝:

接着他接到一串鑰匙,和傅則之一句話:“車開走,晚上不回。”

李輝剛想問老板不回去住哪就見傅則之直直走出門外,繞了圈到對街。腳步在靠近檐下年輕人的時候越發虛浮,最後倒在那人懷裏。

李輝:……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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