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地道

第69章 地道

蕭元祁進來的時候發覺屋內的氣氛很是怪異, 李蘭和靈靈兩個人神情緊張的立在那裏，沈意在書桌前像是在藏什麽東西。

李蘭她們向他行禮，他沒有言語徑直走到沈意的身邊, 他拉住她的手，更是敏銳的察覺到她的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

“嬌嬌方才在做什麽？”

“沈娘……娘娘是…是舍不得我們走，方才正要寫些體己話給我們，聖上進來了，娘娘有些難為情了。”

他也沒有厲聲責問，平常夫妻間的問候一樣對着沈意，李蘭卻如臨大敵，她扯着蹩腳的謊言, 只希望能趕快把這尊瘟神送走。

“哦, 倒是我來的不是時候了。”

“不敢不敢。”李蘭更是不敢擡頭，心中發顫。

沈意将腳下的紙張全部踢進書桌下面，這才放心的開始應付蕭元祁。

她忍着心中的不适擋在蕭元祁的前面, 主動的握住他的手, 在他的手掌下一筆一畫的寫下——她們要走了我放心不下交代兩句, 你別難為她們了。

寫完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蜻蜓點水的親吻而過。

蕭元祁被她哄的收起了冷臉, 難得她主動一次, 堅冰已經有開始消融的跡象了。

雖然心中疑慮未消卻不自覺的嘴角勾起了笑, 他不想破壞她難得的溫柔小意。

“嬌嬌說的我都信。”

蕭元祁五指扣攏，用雙手将她的柔夷包裹起來, 他心中湧起絲絲甜蜜的同時又有些說不出的堵塞。

你可知道你從來不會做戲。

你的喜怒哀樂全都浮在表面上, 可是我願意陪你裝聾作啞。

他将頭埋在沈意的肩窩處, 溫熱的肌膚相貼合, 愛讓人身處兩重天。

沈意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她感受到他沉沉的呼吸, 這一刻她竟生出一種他很脆弱，想要自己多憐惜幾分的錯覺。

她垂眸思緒秋雨一樣盡了些涼意。

他一向攜風帶雨，開了鋒刃的刀劍一般淩厲，反倒是她自己孤舟飄搖，現在一顆心還算清明，卻也只顧全自己，再無餘力分給他了。

李蘭她們都識趣的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蕭元祁直起身子，他的手在她鬓間将垂落的發絲搭回耳畔，他沒有立即收回反而在她眉宇間流連，他撫平她眉上隆起的小春山。

“嬌嬌開心一些吧，多笑一笑。”

沈意忍不住的側開了臉躲開他的手指，眼中幽怨之氣浸出些許。

這是她能做到，能控制的嗎？她也想開心多笑笑，卻想含了蓮子苦澀的說不出話來。

不開心的事情繁多，能讓她開心的卻寥寥無幾，若不是李蘭她們，她都快不知道開心是什麽滋味了。

他要當劊子手，她恕不能撐笑拍掌。

蕭元祁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心中不好受，他只會比他更難過，他會竭力的去找讓她開心的事物捧到她的面前。

除了不能放開她之外，他願意傾其所有。

那種痛徹心扉的痛他絕不想在經歷第二遍。

他與她溫言細語的說了一會兒的話，見她流露出疲态，便起身出去了。

出門的時候蕭元祁撞上了煙兒，他停下腳步，多疑多慮的性子讓他開口詢問道：“這些日子她可有什麽異常？”

煙兒思索着自從李蘭她們來了之後娘娘與她們待的時間更久一點，她這些時間很少在娘娘的身邊服侍。

她們好像在商量着着什麽事，煙兒得出這個答案時心裏猛然的一驚，她有一種預感馬上就要出大事了。

她飛快的思索着，最終面上不顯的咬咬牙道了一聲：“回聖上，奴婢看來娘娘并無異常。”

“是嗎？”

蕭元祁意味不明的話讓煙兒心裏也十分忐忑，她硬着頭皮接着道：“聖上體察娘娘，有些許變化奴婢眼拙未能發現。這些變化也許是因為來了故友，娘娘寬心了許多。”

“但願如此。”從她嘴裏是問不出什麽了，蕭元祁沒有再為難她。

他将心頭思緒壓下去，靜觀其變。

沈意等蕭元祁走後拿出那張紙，上面詳細記錄了出去之後的逃亡路線，為了不讓蕭元祁猜到她們逃跑的方向，沈意還做了一個假路線迷惑他，中途再變道，因此她們必須要快他很多。

李蘭将彙合處記下，買馬匹和幹糧這種事情也會盡快準備好，心不由得加快了幾分，“到時間我們在外面等你。”

沈意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

随後她想起什麽，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在紙上添了一句——途中若有任何變故，随時都可以抛下我，記得保全自己，他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李蘭遲遲不作聲，沈意有些執拗的看着她，又指向了靈靈和銀兒。

“好我答應你，只是不到萬不得已我誰也不會抛下。”

沈意笑着點頭附和。

李蘭她們出宮的那天沈意沒有遠送，她只是站在城牆上遠望，看着她們走出紅牆。

蕭元祁立在她身邊，風獵獵的吹過衣擺，他握住她的手，沈意沒有掙紮，這可能是最後與他的時間了，她說不出自己是的情緒是悲是喜，她只是覺得好累，而現在長路應該走到盡頭了。

和他在一起，她想要的總是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在路上颠簸流離最後面目全非的到她的身邊。

她真的好厭倦。

蕭元祁察覺到她的情緒，以為她是在為她們的離開而傷感，他伸出手擁住她，“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她們雖然離開了，我卻會一直的在你身邊。

沈意淡淡的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想着還會有以後嗎？

沈意回去之後等待着與芳姑約定的日子，她覺得時間過得既漫長又短暫。

第二日傍晚，沈意打發了守夜的人，坐在床上仔細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不多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沈意身子繃緊，門被敲了兩下。

沈意起身去開門，只不過面前的并不是她等待的芳姑，而是煙兒。

煙兒見守夜的人又回來了，臉色有些冷的詢問：“今個不是該你守夜嗎？怎麽躲回來了？”

“好姐姐，是娘娘讓我回來的，娘娘最體恤下人，估摸着是看我臉色太差，讓我回來休息。”

“油嘴滑舌。”煙兒丢下一句話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來守着。

“娘娘讓守夜的人回去休息了，夜裏娘娘有什麽需要沒人應答怎麽好，煙兒在這裏守着娘娘，娘娘安心休息吧。”

沈意想讓她回去休息，煙兒卻想起上次娘娘獨自做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嗓子失聲的事情，她萬萬不敢再讓娘娘一個人了。

沈意勸不動她，頗為無奈看來只有用一些迷藥了，這樣蕭元祁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平白的牽連她。

她轉身将蠟燭撥亮一些，背過身在茶水裏面加了一些藥粉，又寫了一張紙條，“那你進來守，喝杯茶提提神。”

煙兒并不渴，礙于這是娘娘泡的，她接過輕飲了一口，随後放在桌子上催促着娘娘去休息了。

又過了一會兒萬籁俱寂，沈意看着煙兒打了兩個哈欠随後抵擋不住困意倒在了桌子上，她輕笑起來，正想把她扶到榻上時門被推開，芳姑來了，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鬥篷，像一道影子。

芳姑站在門口并沒有往裏走，她直接的開門見山詢問道：“可準備好了？準備好了就跟我走吧。”

沈意點了點頭，芳姑得了回複轉身在門外等着，“煩請快一些，這個時間羽林衛換班不會有人瞧見。”

沈意知道時間不多，她将扶着的煙兒放到榻上，又将藏好的包袱拿出來準備走時，榻上傳來動靜。

煙兒醒了。

沈意立在原地，她靜靜的看着煙兒，雖有忐忑她卻還是看着這個變數，并不上前過分的阻止要發生的一切，她陪自己了許多時間，歡愉的和流眼淚的時光她都在。

無論她做什麽決定，自己都理解。

煙兒有些怔愣随即清醒過來，她看見藏在黑色兜帽之下卻還是隐隐約約露出半張臉的人，看了看沈意手邊的包袱有些了然。

她眼眶通紅，走上前行了一禮，“沈娘子，做你自己想做的吧，前程一路好。”

她将那杯下了藥的茶水一飲而盡。

“小皇子和小皇女我會好好的照顧的，沈娘子放心。”

沈意上前抱住她突然喉頭有些哽咽，她叫自己沈娘子，最開始的稱呼。

煙兒從來不是蕭元祁或者自己身邊的人，她有她的意志，她也一直都是想要自己過的好。

沈意點了點頭，她會做自己想做的，會好好的。

“沈娘子準備好了就快些跟我走，當誤不得了。”芳姑在一旁催促着。

沈意松開手，煙兒也昏睡過去了，她向着外面的夜色走去。

芳姑帶着她經過佛堂繼續往前走，一路上果真沒有碰到一個羽林衛。

她們走到一個側屋裏，芳姑在一旁的牆上翻弄機關，下一刻一個地道出現在她們的面前。

沈意沒想到逃生之路曾經離自己這麽近。

“這處地道是聖上還不知道，從這裏出去就是東門，沈娘子快些走。”

沈意看着地道，轉身謝過芳姑後不再耽擱果斷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