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緊迫
第70章 緊迫
地道一望無盡的漆黑, 沈意伸出手摸了摸周圍是一些用石磚砌成的牆,只不過大多都被腐蝕掉了摸上去十分殘破。
她點起火折子照着路前行,她隐隐約約的聽到有鼠蟲爬過的簌簌的聲音, 這條地道看起來像是很多年沒有人走過了。
不過相對來說這一條路也較為安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被發覺。
沈意走動時衣擺帶起的風,吹動塵土迎面撲來,沈意從包裹中找出一塊方巾帶上。
地道越走越深,她突然停下來向身後看去,喧嚣的聲音隔着地面傳過來,她隐隐約約能夠感受到地面上的震動,像是大批的禦林軍在搜查些什麽。
她不由得睜大了雙眼, 他怎麽會發現的這麽快?前後還不到一個時辰。
她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的可能, 此刻縱使再忐忑,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她不知道再被抓回去自己将要面臨着什麽樣的命運, 她也不敢想。
她越走越快, 甚至一路小跑起來。
地面上蕭元祁臉色比身後的夜幕還要漆黑, 他經常在沈意沉睡的時候過來看她, 只有這個時候兩個人才能毫無隔閡的安靜相處, 逐漸便成了習慣。
他今天晚上如常前去, 看到躺在榻上的煙兒時,心猛的一沉, 知道出事了。
煙兒一向守規矩, 怎會如此酣睡起來。
他掀開珠簾繼續往前走, 沈意果真不在內室, 這一刻再次失去的恐懼和憤怒交織侵蝕着他的理智。
沈意就像是一只在山林中的鳥,他有幸捉到了她, 把她關到了籠子裏精心的飼養着,可是她偏偏不接受一走了之,再次獲得自由的鳥不會重新飛回籠子裏。
這是第二次了,他早該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的。
他察覺到這兩天沈意有些異常,卻沒想到她竟然在謀劃着逃跑。
蕭元祁怒極反笑,她還真是給了自己一個好大的驚喜。
他端起桌子上已經涼透的茶水,向着煙兒潑了上去。
“她去哪裏了?”他的聲音被壓的極低,爆發只在一線之間。
兜頭的涼水澆下來,煙兒瞬間清醒了起來,她想也不想的就跪在蕭元祁的面前。
“聖上發生了何事?”
煙兒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仍舊是黑沉沉的一片,現在距離娘娘離開應該沒過多久,她心亂如麻怎麽會這麽快就東窗事發,她只能裝聾作啞的先遮掩一二。
“你不知道嗎?那知道,知情不報該當何罪嗎?”蕭元祁冷笑一聲,他現在尤其懷疑她身邊的這幾個人。
一個人不可能從所有人的視線下溜走,一定會有人從旁協助的。
“還請聖上明示,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奴婢只是過來守夜,娘娘把奴婢叫進房間之後奴婢就睡了過去。”
煙兒趴伏在地上謹小慎微,開口之前她将自己的話在心中再三重複,生怕自己的話漏洞叢生被他找到破綻。
“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提供一些線索,朕看在你伺候多年的份上饒你一命。”
煙兒只是一味在磕頭,重複這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蕭元祁嘆了一口氣。“你可想好了?你真的願意為她搭上這條命嗎?”
煙兒看見地面上有一攤血跡,額頭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有些疼痛。
她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東宮了,窮苦人家的生活本來就不容易,多生孩子又使得更多人捉襟見肘。
那一年只是因為家中又多了個弟弟,五個孩子圍着家裏見底的米缸,餓也不敢說出來。
阿爹覺得負擔不起這麽多的孩子,姐姐已經被賣出去了,她對上阿爹的眼神,知道這次該輪到她了。
在東宮的日子就那麽渾渾噩噩的過着,她覺得自己應該慶幸的,至少好好的活了下來,可是又覺得生命也沒什麽好留戀的,這樣日複一日的活着,一眼就能望到頭的風景。
直到沈意來了,她帶着自己一起在荒廢的田地上開墾,她會豪不嫌棄的牽自己沾滿泥巴的手,會帶着她一起吃飯,她沒有把自己當做是下人,日子從這時起才過得有意思起來。
來到皇宮以後,自己也看得出來她并不喜歡這裏的教條和規矩,但自己也只能遵循着規矩,這樣才不會被有心之人挑出錯處,才能一直留在她身邊。
沈意告訴過她,她自己的命最重要,不要輕易為任何人付出。
可是她卻覺得這樣有意義,最起碼生命不是一味的空白。
“如果奴婢的一條命能夠讓身上平息怒氣,奴婢死無怨言。”
“她現在要離開皇宮,你當真不知道她要去哪裏嗎?”蕭元祁目光沉沉的看向她,眼神兇惡的能吃人。
煙兒視線不敢躲避,做出一副極為吃驚的樣子,“聖上奴婢這些天很少待在娘娘的身邊侍奉,完全不知道娘娘會去哪裏。”
蕭元祁從她的眼裏看出了幾分躲閃,可無奈她太過嘴硬,他倒是有許多法只能讓她開口,只是一旦用了沈意知道後只怕又要同他鬧了。
眼見問不出來什麽,那也不能把氣一味的都撒在她的身上,蕭元祁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郁結在心口的怒氣,他也不再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你先下去。”
煙兒繃緊的弦好不容易放松了,即将走出去的時候卻又被叫住。
“去太醫那裏看看傷口。”蕭元祁說了一句。
沈意最是看重她,若是得知她頭上留了疤,等回來了指不定會把這份怨氣撒在自己的身上。
“謝聖上體諒。”
煙兒離開之後,他先看了一下四周她經常用的東西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上前又摸了摸沈意睡的床榻,還有餘溫,應該是剛離開沒有多長時間。
“去,讓禦林軍給朕搜,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蕭元祁對着身後的太監道。
禦林軍分了五路,訓練有素的散開各自的搜尋起來。
“禀聖上,沒有。”
“禀告聖上沒有發現。”
“回禀聖上并沒有任何蹤跡。”
……
蕭元祁眉頭緊皺看着回來複命的五路人馬,都沒有嗎?皇宮就這麽大點兒地方,他想盡了她可能藏身的每一處。
不,還有一個地方。
“你們可去佛堂裏查過了?”
“那裏有另一批禦林軍守着太後娘娘屬下沒有過去。”
蕭元祁嘴角上揚起,眼神卻仍舊冰冷,他走到佛堂,裏面燭火都熄滅了,外面的動靜鬧得那麽大,這裏寂靜的像是另一方天地,只是越是寂靜倒越顯出幾分不同尋常了。
“你們在這裏守着時可發現了什麽異常?”蕭元祁詢問着守在佛堂外面的兩隊侍衛。
“聖上并無異常。”
“蠢貨。”
蕭元祁走進去,一寸一寸的親自翻找起來,這動靜自然驚醒了在廂房裏睡下的太後,她将房內的燭火點燃,這一夜注定不會太平。
她将芳姑喚來:“事情你可都辦妥了?有沒有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娘娘都辦妥了,奴婢行事很小心,應當沒有。只是沒想到聖上會這麽快的查過來,這……”
“慌什麽慌?他一時半會兒查不到那裏去的,等他查到了沈意應當也已經走出地道了,能幫的忙也都幫了,剩下的就要看那孩子的命數了。”
太後拿着不慌不忙的點燃了裏裏外外的蠟燭,芳姑趕忙接過引子點了起來,火光映照着她的張臉越發顯得沉穩了許多,竟然意外的顯現出一絲慈祥來。
芳姑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她見太後站起身來要出去,趕忙拿起一旁的衣服給她披上。
“深更半夜鬧的人心惶惶,聖上想要做什麽?”
“兒臣見過母後,兒臣珍愛的東西丢了,來找一找罷了。”
蕭元祁将珍愛二字咬的極重。
“聖上最近并沒有來此處,哀家這裏能有什麽東西?何況明日再找不好嗎?夜深了,聖上非要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嗎?”太後看着蕭元祁身後的烏泱泱的的人頭和他們舉起的火把,皺了皺眉頭。
“兒臣說了是珍愛之物,哪怕一時一刻都不想丢失。”
“聖上既然認定了東西是在哀家這裏丢的,那便仔仔細細的找一找吧,哀家累了,回去休息了。”
“母後,她來找過你沒有?”蕭元祁在她身後突然揚聲問了一句。
如此直白,她知道蕭元祁的洞察力十分可怕,只是毫無防備之時被突然的點了出來,太後眉間跳了一跳。
幸好夜色深重沒有人能夠看出來。
蕭元祁看着太後的身影,他上前繼續說道:“她并不熟悉皇宮裏的構造,大多時候也只是在寝殿周圍逛一逛,兒臣是真想不通她怎麽有能力跑出去,還能避開這麽多禦林軍的搜查,到底是哪一只手幫了她?”
“聖上丢失的到底是人還是物?不過是人還是物都與哀家的關系不大,因為哀家都沒有見過。”
太後臉上的神情已經迅速的恢複了過來,此刻面上沉靜如水。
她說完就讓芳姑攙扶着自己進了屋,被鬧了這一通此刻已經睡意全無,她讓芳姑拿了佛經過來抄寫,剛開始她也極其不喜歡抄寫佛經,她沒有那個耐心,也知道了自己曾罰沈意抄寫佛經的難為之舉,後來時間無處消磨,抄佛經算一個靜心的好法子。
如此鬧了半夜,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蕭元祁還是沒有找到線索,一時之間他懷疑自己尋找的方向是不是錯了。
他不由得開始懷疑沈意是不是已經出了皇宮,可皇宮大門的門禁并不是那麽輕易的說出去就出去的。
一想到她即将要離開自己的身邊,他一顆心越來越焦躁,他想要換一換思路尋找,擡步離開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一只小老鼠順着牆沿一溜煙的跑了。
地道,他怎麽現在才想到!她一定是用地道跑出去的。
皇宮裏裏裏外外只有這一處地方,略顯蹊跷,別的宮殿年年都會有翻新的情況,只有這裏一直都維持着舊貌,這裏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密道。
他從頭到尾的再一次勘查起來,其中有一個屋子的牆壁略顯斑駁,他敲了兩下,牆壁發出來的聲音有些異常。
他現在已經等不及找什麽機關了,讓侍衛上前将牆砸開,不多時牆後面露出了一道門。
他找到了果不其然這皇宮裏确實有他不知道的地道。
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不過現在還不晚。蕭元祁推開那道門,清楚的看到灰塵上面印着的腳印,皺了許久的眉頭,此刻終于散開。
“傳令下去封鎖城門,在城外搜捕這三個人的身影。”
他讓人描繪出李蘭一行人的模樣,一個婦人兩個小孩目标比較明顯,把她們抓住了沈意就算出了城,也會自己乖乖的回來。
沈意此刻應該還在地道之內沒有走出去,他順着地道往前走,步伐比沈意快了兩倍,如果他能夠趕得及,沈意跑不出去。
兩方面一起行動,蕭元祁心中笑了笑,她逃不出他的手心。
沈意在地道裏逐漸的遠離外面的聲響,一顆心仍舊提着不敢放下,他現在已經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大範圍的搜索,找到這裏也只是時間問題。
她小跑喘着氣,暗道裏本就空曠,很快的就傳來回音,她沒有放在心上繼續往前,剛走一段路,她停了下來,回音裏除了她自己的,還有別的聲音!
他追過來了嗎?為什麽這麽快,沈意死死咬住牙,她不甘心。
她想了想卸下身上的包裹,在道上放了一些藥粉,只能這樣了,這些藥粉沒有什毒性,只不過對一些蛇蟲有吸引力,只能希望它們攔一攔他了。
藥粉灑好之後她快速的往前跑,身後的聲音一直斷斷續續的,有時感覺離自己很近有時卻覺得很遠,他應當是中招了,只不過到了這種程度還要緊追不舍嗎?
沈意嘆了一口氣,她不再顧忌他跑了一夜絲毫不敢停下來歇息,終于在黎明升起的時候踏出了地道,擡頭看見了曙光。
她從這裏走出去,便也應該忘記身後的一切,朝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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