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計中計
計中計
今年初雪格外的早。天際灑落的白絮,将整個京城渲染成素雅的銀白。婉寧登上皇宮角樓,視線所及之處,皆是寂寥。
宮牆下,兩列小小的身影奪走婉寧的視線。是薛貍和蕭衡,身後則跟着一幹仆從。
自從上次婉寧朝堂讨公道,已過去一年。這一年來,借着沈玉容一事,皇帝,婉寧和蕭衡雷厲風行處理了一些結黨營私的大臣。只是婉寧作為皇帝的一把暗刀,許多事都交給了薛貍去和蕭衡交接。
一來二去,二人竟也熟撚起來。即便世事重來,他們二人的緣分也會如此嗎?
婉寧想得入神,再回神時二人早已分道揚镳,薛貍朝着角樓來尋她了。
她攏一攏黑狐大氅轉身去迎薛貍。
薛貍擡頭看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她伸出手牽住婉寧,把她扶下樓梯。倆人說了會兒政事,又聊起來今日廚房的點心。
身後跟着的侍女看不懂臉色,同薛貍搶話說:“公主有所不知,初雪一定要支起來炭火煨的爐子煮羊肉吃,這樣喝得人肚子暖和,冬天才更有精神呢。”
薛貍來不及打斷她,眼見公主神情大變,趕緊喝退了那小宮女,拉着公主多走了幾步,把人抱在自己的懷裏。雖然公主長她幾歲,但相處時日越多,公主卻越發依賴她像是依賴姐姐似的。
“沒事的,公主,都過去了。”她低聲撫慰婉寧緊繃的神經。
以前,宮內人人都道公主從代國回來後得了瘋病,可自從她身邊有了這位薛典儀,她就再沒犯過。但也有些新來的宮婢不知道這些緣由,只顧着眼饞薛典儀的權勢體面,妄想自己也能在民間傳聞裏菩薩心腸的殿下身邊湊個眼熟讨個好。
把公主送上馬車,薛貍回去找剛剛的那個小侍女。她也不過才十五歲,剛及笄的年紀,此刻抖得跟篩子似的,看着也叫人可憐。
“公主注重規矩,你這樣愛搶話怎麽在貴人身邊伺候呢?公主心善,所以不發落你,但是以後你自己也該注意。”薛貍給了她一個銀元寶,權當是壓歲錢了。
看着她的背影,薛貍嘆一口氣,找來管這些新宮人的嬷嬷,讓把她調去見不到貴人但也不會太忙碌的地方,以後就看她造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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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寧卻并沒有回公主府,而是去了聖恩堂。
沿路有百姓認出是公主的車銮,紛紛叩首喊道謝主隆恩,婉寧便吩咐侍女撒一些銅錢給他們。
看着他們的樣子,婉寧只嗤笑一聲,便扣緊了車簾。但要是換作薛貍。。。婉寧現在總是在不經意間陷入,設想薛貍的想法中。
薛貍是她見過最良善又堅韌的人,而她,早已堕入地獄的惡鬼又怎會再轉生成人。
馬車拐進巷子裏,便有小厮去通報說公主來了。管事們趕緊跑前跑後,把這些孩子們趕去後院,免得沖撞了公主。
婉寧落轎,所有人立刻行了大禮,高呼公主千歲。她懶懶地擡一擡手,示意所有人起身,叫他們各自忙去,她只是來查看一下賬本。主管事忙搓着手給婉寧帶路,也被她屏退。
她來到聖恩堂的西南小院,這裏曾是她的舞室,後來荒廢許久,直到聖恩堂辦起來,她才親自把這裏布置成她的書房。
因為她要永遠能夠回想起來,她是如何被血親送去代國不聞不問,又是如何孤苦無依地在代國被踐踏,那種夜裏羊圈徹骨的寒還有冰水裏劇痛的腹部。
翻看賬本沒一會兒,一個身量矮小的看起來像是11歲實際上已經15歲的小女孩從不知道哪個縫隙裏擠了進來。
她凍得手臉都通紅,猛一進地龍烤得暖烘烘的室內,瞬間渾身皮膚都幹得癢癢。但她不敢抓撓,只是老老實實地站着等待吩咐。
看她這個樣子,婉寧噗嗤一聲笑了。她示意小丫頭去窗邊的妝奁裏自己拿出羊脂珍珠膏把臉和手擦了。
她這才撓一撓頭,對着婉寧咧出牙花,跪在地上叩謝了恩典。擦完之後,聞了又聞,喜歡得不得了。
“喜歡的話就拿走,用完了就自己來拿。”婉寧笑眯眯的。
小丫頭不好意思起來,但婉寧知道她這是應下了。
她叫阿文,是聖恩堂的孩子。
——
別的孩子都又好奇又怕這位長公主,只有她不怕。
她本來就不是能被聖恩堂收養的年齡,只是看着實在太瘦小了,這才擠到一個名額。
每個月,公主都會來一次,她終于找到機會,猴兒似的爬牆出去,悄悄跟着公主。她腳步輕得很,身手又靈巧,一直跟到公主把所有仆從都屏退了,這才竄出來就擋在公主面前,給她磕了一個深深的響頭。
“公主!我,我要給你做事!”她喊道。其實她冒出頭的一瞬間就後悔了,公主這樣的天家主子,會不會直接把她拉出去打死?
誰料公主除了剛開始被吓到之外,很快就玩味地打量起來她。
“你要幫我做什麽事?”
“什麽都可以。只要您讓我做,我都能做。”她顫着聲音,不敢擡起頭來。
“好有趣,本宮難道還缺幫我幹活兒的雜役嗎?”
“我是說,公主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我可以幫您做!”
半晌,沒有回複。阿文把頭擡起一點想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卻見寒光一閃,這個面容姣好如天外谪仙般的女人拿着一把匕首,笑着抵在她的脖子上。
“誰派你來的。”她問。
“回公主的話,我是自己找來的!”阿文保持這個姿勢,不敢動彈一下,“話本子上說,皇親國戚都不會做無緣無故的好事。你辦這個聖恩堂,肯定是有你需要的事要找我們這些無根之人來做!”
公主略一歪頭,疑惑道:“可是衆所周知,這個聖恩堂是皇室對天下的布恩,本宮只不過代行管理罷了。”
“那是因為你是女的,他們才讓你管。你要是男的,就輪不到你了。”阿文說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
“什麽意思?”公主笑得更燦爛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公主你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你的名聲突然變好了,現在又搞聖恩堂很多人都說你好。你要是王爺,那就會被當成要造反了。但是你是公主,所以他們才能安心地讓你來做這件事。不過我遠遠看過你,你不是願意聽別人話的那種女人。”阿文結結巴巴地解釋。
“不管你想幹什麽,我也想建功立業,你就收了我吧,我能為你幹很多事。”
公主凝視了她片刻,收起刀,笑道:“瞧我,跟一個孩子玩笑這麽長時間。好了,你回去吧,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公主!我是認真的!我不是孩子,虛歲已經要17了。我很有本事的,我老家在西南邊陲,這一路是走路來的京城。沿途偷了一路都沒被人發現!”阿文笑嘻嘻地有點得意忘形,然後趕緊捂住了嘴,拿眼睛偷瞧她。
“你有身手嗎?”公主問。
“你随便拿刀刺我!诶?”不等她說完,公主已經抽出鞭子狠狠朝她打去,阿文竟像條魚一般靈活,輕易就躲了過去。
“你跟我來。”公主沉思片刻,點點頭,帶她來了這個小屋子。
一開始,公主只交給她一些普通的與成王來往的家書,每次暗中派去調查的人都會跟丢。再後來,無論多遠的距離,阿文都能猴兒一樣地出去再溜回來。
公主這才慢慢信任了她。
公主交給她一種特質的信筒,只要不是用特制的鑰匙打開,就會被裏面的炸藥炸死,她一開始吓了一跳,但依然好好地完成任務。最後,鑰匙終于也一并給了她。
從此,阿文成了公主的信鴿。
但她只負責送信,不負責回信。
———
婉寧磨墨寫字,阿文雖然不識字,但也規矩地不亂瞅。
知道她是一時也閑不住,婉寧準備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兒。得到同意後,阿文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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