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鳳歸朝

鳳歸朝

鳳兮鳳兮,凰鳴于九霄。昔日婉寧,身陷泥淖。為國舍身,名節亦抛。衆人不明,指責如濤。

忠心昭日月,忍辱負重,身披荊棘,毅然前行。國事為重,舍己何惜,千古留芳,史冊銘記。

悲矣婉寧,英名不彰,忠誠為國,心自昭昭。孤身負重,心懷大義,歲月無情,民心未醒。

吾心感懷,婉寧之德,欲為公主,賦此篇章。願天垂憐,正義彰顯,鳳歸朝堂,再現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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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寧輕撫着這篇《鳳歸朝賦》,眸色深黑。下人們深知長公主品行乖戾,各個屏息靜氣,房間內靜得連根針都聽得見。

沈玉容啊沈玉容,你不知我竟會有如此造化吧。

婉寧的手撫上書簡上被她用墨水塗黑的“臣沈玉容”,再次陷入對他的無限怨恨裏。

被欺,被棄,堂堂長公主竟被這樣一個俗物玩弄至此。

她自盡于他的面前,卻也不全是為了他。她為的是自己的真心錯付,是自己行事愚蠢不可挽救。

血液流幹的感覺真冷啊,可惜再冷也不如她那時的心冷。當痛感如羽毛般飛走,她的靈魂悄然回歸。她睜開眼,回到了結識沈玉容的一個月以前。

她放聲大笑,而後大哭起來,推翻燈油,一把火燒了公主府的主屋,仿佛把前世的所有都付之一炬了。

她借着這場大火是刺客所為的名頭,入了宮。

————

皇帝郁郁好幾天了。婉寧這個姐姐以前就與他不親近,從代國回來後更是性情大變,言語間盡是乖張癫狂,行為舉止多有暴虐殘酷。如今她尋了個由頭住進了皇宮裏,日日邀請他下棋,卻一句話都不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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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她遇刺嗎?”皇帝躺着麗妃的懷裏,任由她給自己按摩頭部。

“皇上真的辛苦了。只是,唉。”麗妃眼眸波光流轉,她輕聲細語地吹耳旁風,“再怎麽說,她畢竟是您的姐姐,而且她在代國。。”

“是臣妾多言了。”麗妃嬌俏捂嘴,把皇帝抱住溫存不斷。

“皇上,長公主求見。”內侍打斷了二人。

皇帝面色難看,麗妃卻只是溫柔地哄了幾句讓皇帝開心,而後撒嬌請求皇帝晚間去她的宮裏用膳,就貼心地告退了。

她出去時,看到靜立在檐下的婉寧,笑着和她見了禮。

“麗妃,別來無恙啊。”婉寧只是簡單地用玉簪绾了青絲,一襲淺青色的長裙襯得人格外纖弱可憐。

“公主果然還是更适合素色的衣服。”麗妃眼光上下輕輕掃過,似是真心地贊嘆。

“娘娘儀态萬千,本宮嘆服。只是這眼角的細紋,”婉寧直視麗妃笑道,“娘娘最好多用些珍珠白玉霜,才好使傾國之貌常駐啊。”

“本宮會記得公主的建議。”麗妃面不改色,行了禮便離開。

看着她的背影,婉寧腦內不斷上映着這賤/人前世是如何與她作對陷她于不忠不貞境地的事。我們走着瞧。她這樣想着,面上也多了幾分猙獰。

“殿下,皇上請您進去。”內侍打斷她的沉思。

轉過身來,婉寧的面上只剩下春風般的溫柔笑容:“有勞公公了。”

————

皇帝與婉寧又下了半個時辰的棋,婉寧不說話,他也不主動開口。

誰知下一個落子,一滴清淚分明挂在上面。

“這是怎麽了?”皇帝問。

聽他問了,婉寧扭過頭去,卻更加泣不成聲。

皇帝無奈,屏退一宮宮人,柔聲道:“長公主的心事若是不說出來,朕又怎會知曉呢。”

“你為何不再叫我長姐了?”婉寧以帕拭淚,哭得越發楚楚動人了。

皇帝語塞。

“是因為你微弱之時,我未曾幫扶照顧你的原因嗎?”

“朕早已忘記童年時的許多事了。”

“那麽,難道是因為皇帝也如那些凡夫俗子一樣,認為我茍活至今是沒有氣節忠貞的人嗎?”婉寧聲音尖銳了許多,卻也充滿脆弱。

“朕怎會如此!”皇帝皺起眉,“是有人說了什麽不幹淨的話嗎?”

婉寧自嘲一笑,竟然傾身攥住了皇帝的手:“長姐亦是人,也會高看自身,鄙薄他人,做許多錯事說許多錯話。尤其是代國為質,真是把我踩在泥土裏粉碎了我的一切。阿弟,我真的好怕,午夜夢回,我仿佛還處在那無盡地獄裏。”

她說得情真,淚水更是奪眶而出。

皇帝也不由得柔軟了态度,他輕輕拍着婉寧的手安慰道:“如今一切都已過去,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自是身份最為貴重的長公主。”

“這次遇刺,我站在火裏,我真的以為此生便要就此了結了。那時,過往的許多事,似乎都變得無比清晰。說來諷刺,當我身處其中時,懵懂無知;當我觀看它們時,卻恍然感知我的許多過錯。阿弟,你能原諒我嗎?”

婉寧見皇帝神色猶豫,第一次對這位皇帝行下跪大禮。

“長姐這是做什麽。咱們姐弟,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呢?”皇帝眉頭緊鎖,把婉寧扶起,“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要報仇。”婉寧說,她的眼睛漆黑如死水,可是深處又有暗流洶湧,“我願誓死效忠陛下奪權,殺了那些老狗,滅了代國。”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他輕輕應道:“好。”

————

婉寧離開沒多久,皇帝便密诏肅國公蕭衡入內。

“您準備信她嗎?”蕭衡問。

“她舉止素來輕狂,這一次,卻像是下了狠心,所言也發自肺腑。”皇帝沉吟道。

他把婉寧落在這裏的手帕丢給蕭衡,蕭衡接過一看,上面繡得不是什麽花草或者名諱,卻是一句賦:

願天垂憐,正義彰顯,鳳歸朝堂,再現榮光。

“這好像是,新科狀元沈玉榮的賦。”蕭衡細細想到。

“那就多留意一下他的行為。”

————

婉寧拒絕了對公主府大興土木的修繕,只叫人把正屋按老百姓的标準修葺好即可。她自己在京中另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重新立為公主府。原先的宅子在太後皇帝的許可下改為聖恩堂,用以撫養失孤的孩童,一應支出挂着朝廷的援助,但其實全走公主府的賬本。舊公主府的奴仆一概恢複自由身,只留下少部分,感懷公主恩情的忠仆,依然自願在公主府和聖恩堂伺候。

民間皆傳言,婉寧公主曾經以身獻祭護國平安,如今又施恩孤兒,心懷百姓,實是菩薩轉世。當然,這是後話。

婉寧此時正坐在榻上,懶倦地翻着賬本,聽底下人講這些天打聽到的沈府的所見所聞。

一切都和上一世沒用兩樣,她只聽了一半就叫人下去了。

披着虛僞人皮的沈玉容,尖酸刻薄的婆母和姑妹,薛芳菲,你就是過的這樣的日子嗎?

是夜,幾個家丁打開後門,放一個披着鬥篷的男人進府。

“跪下。”婉寧半敞着裏衣衣襟,身上披着外衣,纖纖玉腿就這麽大剌剌地橫躺在木榻軟墊上,隔着三道細沙軟簾接受來人的拜見。

“臣,沈玉容拜見公主千歲。”正是沈玉容。即便跪下來,他的脊背還是挺得直直的。

明明是脊梁最軟的喪家之犬。

惡心,惡心,惡心。

婉寧與他細細地說了好一會兒話,把要說的該他懂的事情都說清楚後,就打發他走了。

他走後,她定定看着他曾走過,跪過的地方,突然抽出鞭子鞭笞着那裏,仿佛他的氣息還停留在這裏一般。

婉寧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麽扭曲,醜陋,活脫脫是個瘋婦。“都是你害得我,都是你害得我。”她喃喃自語,然後開始喊叫起來,大笑大哭着。

侍候在外面的仆從都靜默不語。以前他們會對公主時不時的瘋狂而私下抱怨,但現在他們只會可憐公主遭遇了那麽多苦難。

————

沈玉容和沈家沒有辜負婉寧的期待。陷害,侮辱,休妻,每一件事都做得這麽決絕而殘酷。

“為我梳妝。”她吩咐侍女。額間鬓角貼上上等的珍珠,頭戴鑲滿珠玉的朝冠,金步搖一步一搖華光閃爍。上身着金線纏繞的淩空鳳凰,腰間束着鑲嵌玉石珍珠的絲縧;下身着層層疊疊的刺繡绉紗拖地長裙。行動間猶如仙子淩波,輕盈飄逸又華貴大方,盡顯天家富貴。

她款款走到待客廳,那裏她的貴賓正滿腹心思地等着。

“阿貍。”婉寧念道。

那人驚疑轉身,但很快就冷靜下來,施施然行了個禮。她容貌秀麗,眉目如畫。雙眸清澈明亮,眼神堅定而深邃。發絲如瀑,如黑雲般随風輕揚間舉止滿是如蘭花般傲岸風流。

“民女薛芳菲,拜見公主殿下。”她屈膝行禮,不卑不亢。

再活一世,這是婉寧第一次再看到薛芳菲。也是她第一次,不帶任何仇視與敵意地欣賞她。

“公主為何這樣看着民女?”薛芳菲問道,“公主又怎知,我的乳名?”

婉寧拿出那卷被她看了無數遍的賦,請阿貍同賞。

————

“如此說來,公主是誤以為是沈玉容寫了,這首賦,才對他心生好感?”薛貍問道。

“所以我聽說他的所作所為,才覺得奇怪。怎麽我前腳對他表達了愛慕,後腳他的發妻就成了淫/婦被休棄出門?我雖然,強勢表達了對他的觀感,但若他不願,我自然不會逼他。“被薛貍盯着看,婉寧下意識地心虛。這個女人一如既往的聰明,她這一步棋走岔了。

“感謝公主厚愛。只是,既然公主盛裝迎接我,我也願意相信公主的誠意。那麽請公主原諒阿貍的妄語--我想聽公主說實話。”

薛貍回道。

不為權貴而折腰,不在逆境裏沉淪。婉寧實在覺得,她以前太小看這個薛芳菲了。

“本宮一早便知道是你寫的。可這個無恥之輩竟然署上自己的名字,如此沽名釣譽攀龍附鳳之輩怎配得上本宮的知音!”這句話倒也不是謊話,婉寧再次陷入情緒裏,不免又要發作。

見她如此,薛貍也是不忍再問,想來公主也沒必要再繼續騙她。只是她名節被辱,這口氣她也難咽下。

婉寧冷靜下來,一看便知道這個曾和她鬥了許久的夙敵在想什麽。她輕笑一聲,拍一拍手,那夜的狂徒就被押送了上來。

“走,我去還你清白。”

————

朝堂之上,公主随意地闖入。衆臣皆是議論紛紛。

“長公主這是做什麽?”皇帝問。

“新科狀元沈玉容何在?”她無視皇帝的發問,直入正題。

“臣在此。”沈玉容出列,對她行了個禮。

“敢問皇帝和諸公大臣,對外玷污女子清白,诋毀女子名聲,對內促成通/奸,該當何罪?”

“這,這,”衆臣都因為婉寧用詞的大膽直白而羞愧不敢應聲。

蕭衡對着皇帝鞠了一禮後才對公主拱手說道:“杖刑30,牢獄三年,不得入朝為官。”

“這位狀元郎沈玉容,盜用結發妻子詩賦攀龍附鳳,品性低劣,這是其一;本宮被蒙騙後只是召見他以解好奇,便讓他誤以為本宮要納他為驸馬,他母親與妹妹竟也贊同,家風龌龊,這是其二;堂堂狀元,國之棟梁,居然夥同外男損毀妻子,這等心機,污人清白,其心可誅,這是其三:數罪并犯,這是其四。如此狼心狗肺不義不悌之輩,依本宮看,合該當庭打死!”

沈玉容面上一陣紅一陣黑:“臣究竟哪裏得罪了公主?”提攜他的師友也氣紅了臉要辯解。

婉寧盯着沈玉容,神色比厲鬼還可怖:“我要你灰飛煙滅。”

而後轉身直視着皇帝,一副讓他定奪的樣子。

“長公主可有證據?”

婉寧側一側身,被捆成一團的狂徒和薛貍便走了進來。

她逆光而來,待她站定在這權力之巅,她的身影也清晰起來。

”民女,薛芳菲。“

————

“你可會害怕這樣大庭廣衆之下揭露私隐?”回公主府的路上,婉寧問道。

薛貍只是淡淡笑一笑:“我不是做錯事的人,我何必要畏懼世人的眼光。”

婉寧怔怔地咀嚼這句話,她內心深處的不論是在代國的還是前世和沈玉容的不敢為外人知的“茍且“的猶如附骨之蛆般的羞恥感,仿佛被消解了不少。

薛貍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好似包容她一切的不堪,好似她代替了另一個薛貍原諒了她。

“你有這樣的心境和才智,只是當一個閨閣女子太可惜了。你可願做公主府的女官,享朝廷俸祿?”婉寧伸出手。

薛貍思考了一瞬,也伸出了手:“願為天下先。”

兩只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另一邊,皇宮裏,皇帝留下蕭衡議事。

“那個薛芳菲,還蠻有意思的,”蕭衡細細品味今□□堂上的一幕,連皇帝在說話都忽視了。

皇帝翻了個白眼。

“不過,看來婉寧是真的瘋了。既然如此,她倒真是可用了。”皇帝說。玉玺在他手裏旋轉,然後掉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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