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歡良辰

清歡良辰

洋裝,旗袍,紅毯,黑色的進口汽車在歐式公館前緩緩停下,車門被戴着白色手套的傭人拉開。

修長勻稱的美腿從車內伸出,身着旗袍且飾有閃亮珠寶的女子踏上地毯,各種鏡頭瞬間對着她。報社記者手中的鎂光燈閃爍,騰起白煙,她奉上準備好的微笑,挽上一只遞到面前的胳膊,優雅地走向那所富麗堂皇的公館。

在紅毯盡頭的臺階上,傭人從兩側推開大門。

她看到一個奢侈華麗的世界。碩大的水晶吊燈将禮堂裏的一切照得猶如白晝,地上是柔軟厚重的猩紅地毯,鮮花裝扮着所有可以裝扮的位置,中間走動着衣着講究的名流人士及貴婦小姐,一切看起來精致而和諧,且洋溢着喜慶。

宋清歡挽着身邊英俊男子的胳膊走進人群,站到了中央紅毯的初始點。

人群慢慢安靜,衆人漸漸退開,在大廳中央讓出一條紅毯的寬度,都看着紅毯這一頭的人。

婚禮進行曲響起,宋清歡松開旁邊男子的胳膊,看着他離開自己向前而去,穿過人群,緩緩地走到紅毯的另一頭,轉身站定,然後一個身着白色婚紗的女子自宋清歡左側的門口出現。她踏着紅毯而來,面覆白色頭紗,身側跟着手提花藍的女童,慢慢飄撒花瓣,從宋清歡旁邊走過,帶着微笑款款向那個英俊的男子走去。

樂聲大作,鮮花自兩側紛紛撒下,一切如夢幻般唯美浪漫。宋清歡看着臺上的英俊男子取過伴郎遞上的戒指,慢慢套在那個美麗女子的無名指,然後掀起白色的頭紗,親吻她……

陸汛良,他到底還是娶了蘇公館的千金。

半個小時後,宋清歡立在大世界的樓頂,縱觀整個上海灘,燈火霓虹,華燈璀璨,繁華而浩瀚的浮生世界,此刻都在她的腳下被俯瞰着。她身上的香槟色絲繡旗袍被風吹着翻騰不息,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只随時就要展翅飛出的蝶。

樓頂的門被猛然推開,撞到牆體上發出重響,還有铮铮的皮鞋聲,同時有一個焦急而迫切的聲音傳來。

宋清歡側身扭頭,看到樓頂門口的位置,站着一位面色煞白,一臉驚慌的英俊男子。

陸汛良,他還穿着新郎的禮服,是高級定制的意大利手工西裝,極致的白色,特意向後打理的黑發,配着他英俊的面孔和挺拔的身形,擁有一種令所有女人都不由為之心動與心醉的完美外表,只是領結有些歪了,看起來有些不太好。

“清歡,下來。”陸汛良誘哄一般沖宋清歡招手,不敢向前貿然靠近,唯有一雙眼睛緊盯着她,盡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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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歡扭過頭,微微向前伸脖子,朝大廈下面看去,不愧是上海灘地标性建築,真是高。從這裏望下去,樓下廣場上的一切都只是模糊的點,都那麽不真實,因為是晚上,一個恍惚甚至覺得這裏就是一個深淵,無底無邊。

“清歡,你快下來,有話好好說,一切都好說,不要……不要……”陸汛良沖她招着手,明明很急躁,但卻又強壓着情緒,故作溫柔地呼喚她,勸慰她……

“你以為我要跳樓嗎?”宋清歡笑着反問,然後徑自搖了搖頭,退後幾步,轉身有些調皮地輕輕一躍,從高處跳落到樓頂的平地上。

見她落到了平地上,陸汛良長舒出一口氣,不由閉上了眼睛,暫

時合目,似乎是在借此平息自己方才的緊張與惶恐,讓自己的一切回歸正常。

“我可不想死,更別說是跳樓這種難看的死法,摔下去血肉模糊的,多醜。”宋清歡笑說着,眼睛眨巴眨巴地帶着笑意,将手背在身後,蹦蹦跳跳地朝陸汛良走去。

陸汛良驚魂未定,看着眼前笑語嫣然的她,一個節拍的呼吸後,他上前緊緊拉住她的手腕,有些憤怒地說:“以後不許再開這種玩笑,這一點兒也不好笑。”

宋清歡笑嘻嘻的,依舊眨巴眨巴着眼睛,眼淚卻從眼眶流了出來。

看到這樣的宋清歡,陸汛良瞬間就心軟了,再說不出半點兒責怪的話,他從婚禮上匆匆離席趕來,一路的擔心,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嘆息一聲,陸汛良妥協了,對宋清歡也是對自己,伸手攬宋清歡入懷緊緊擁着,将她的頭抵在自己的下颚,感受到懷裏嬌小身軀傳來的溫度,他确定是真的将她擁入懷中,這才安了心。

“清歡,我這一切都是為了船廠,只要等這次的事情過去,我

就會和她離婚,以後我們再不會有阻隔,我們會幸福地在一起。”陸汛良低聲說着,語氣近乎懇求。

“嗯,我知道。”宋清歡語氣很平淡,沒有責備之意,但陸汛良聽着,卻陷入了沉默,只是更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人,放眼看着繁華的上海灘夜景,沉默不語。

另一面,宋清歡将半側臉坦在陸汛良的胸前,只有一只眼睛從他的身側看過去,看着上海灘的另一半夜景,冷冷的笑意在唇畔彎起。

這個城市,多麽繁華而美麗,包羅萬象,紙醉金迷,隐藏在這繁華美麗之下的,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翌日,宋清歡在一個吻中醒來,熟悉的淡淡煙草味,她呢喃着動了動身子,沒有睜開眼睛,徑自伸出胳膊,攬住陸汛良的脖頸。

“新婚第一天,不用陪新娘子嗎?”宋清歡附在陸汛良的耳朵問。“我只想陪你。”陸汛良出聲,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宋清歡的問題。宋清歡在床上扭動了一下身子,勾着他脖子的手臂微微用力,再

輕輕一翻身,已經将床邊的陸汛良拉倒翻滾着倒在了床上……

一個小時後,宋清歡到達船廠。進入船廠工作五年,她第一次遲到了。走進大門,她發現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上,眼色各不一樣,有觀望,有打量,有窺探,但一樣的都是帶着對她的同情,那種直白而明顯的為她惋惜,可憐她的眼神。

宋清歡自然地以笑容應對着所有人的目光,然後越過種種目光,挺直後背,甚至風輕雲淡地沖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小職員說沒關系,步履優雅地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轉身,關上辦公室的門,卻在收回握着門柄的手時她又微微遲疑了一秒,然後再悄然将門縫拉開了一些,在門後聽到外面大廳的衆人言論。

“陸先生今天沒來上班,估計是去度蜜月了吧。”

“嗯,聽說是要去法蘭西,今天早上十點的船。”

“唉,陸先生現在可是抱得美人歸了,就是這宋小姐呀……啧啧

啧,怪可憐的。”

“是呀,誰都知道,當初陸氏船廠全憑着宋小姐幫陸先生一步步

做大,這些年,宋小姐就是船廠的半個主人了。”

後面的話,宋清歡無意再聽下去,不動聲色地笑一笑,輕輕合上門,将一切聲音斷絕在外,放下自己的手包,走到玻璃窗前站定,安靜地

眺目遠望。

從這裏向外看去,可以看見船來船往的黃浦江,繁華而忙碌,似乎晝夜不從停息。這條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每天有無數東西在其間流轉,油、糧、煙、酒甚至還有許多肮髒不能見天日的勾當買賣,而唯一共同的就是,這一切所承載的,是無數人為了金錢和利益而勾心鬥角,為了欲望而無所不做。

欲望,是這個時代最龐大頑固的産物,而承載欲望,則是時代賦予這條河最大的意義。

餘光掃過,宋清歡看到了書刊架子上放着的日報,上面刊登着一張昨夜新婚的照片,照片上陸汛良與蘇慧珠站在一起,臉上帶着看似幸福的笑容,一切似乎都是那麽美好。

宋清歡伸出手去,将那份報紙拿起打開,一寸寸打量,手指撫上照片上的臉,在落到陸汛良臉上時,她的指甲慢慢扣進了紙張,然後一點點收攏手指,塗着紅色丹寇的指甲将紙張劃破,陸汛良的臉在她手下,成為一團褶皺。

窗外,船上的汽笛聲鳴動,有來自大西洋另一個遙遠國度而來的船靠岸了,同時也有另一艘自這個國度承載滿船豪門男女的游船出岸了,在歡呼聲中,徐徐遠處。

一個月後,陸汛良歸來,第一時間趕到宋清歡的住處看她,或者說是來他們從前共同的住處。宋清歡回家,脫下腳上的高跟鞋,看到門口的位置已經擺放着一雙皮鞋,旁邊的地上放着為她準備好的拖鞋。

此時,她便知是陸汛良來了。

宋清歡換上拖鞋,将手包随手放到沙發上,走到廚房門口,雙手

環胸,懶散地依靠在門框上看他忙碌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那是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高大男子,絕對算不上有一雙靈巧的手,也算不得居家好男人,更算不上熱愛烹饪,但他卻會願意為她

下廚。她不禁在想,如果……如果能一直這樣,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多好。

在宋清歡出神的時候,陸汛良轉身,發現了她,先是一愣,然後露出笑意,走過來,微微側頭,直接親吻她的臉頰。

在看到陸汛良的笑臉,被他吻上時,宋清歡所有的幻想消失了,一切回歸事實,心變得透涼,但與此同時,卻在臉上露出完美無瑕的笑容,回吻他的臉頰。

“你回來真高興,還看到你在為我下廚。”宋清歡溫柔地笑着開口。“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多抽些時間下廚。”

這只是陸汛良的一句随口玩笑話,宋清歡是知道的,作為幾乎壟斷一半黃浦江面生意的船廠老板,他怎麽可能常下廚,況且她還知道,他非常讨厭油煙味兒。

“我來吧,你讨厭廚房,我是知道的。”宋清歡上前,笑着伸手,欲要拉過他手裏的廚具。

“當然,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喜歡油煙味兒,但為了你,我什麽不可以都能變成可以。我在法蘭西吃到一道菜覺得很好,當時就是想着,一定要讓你也嘗嘗,後來特意回去讓那個廚師教了我……”

陸汛良一邊說着,一邊繼續做着烹饪,被油煙熏到,他別開了頭,但卻半點沒有打算就此作罷。宋清歡不知怎麽的,被他這樣的微微撇開頭的樣子擊中心頭,不自覺地微斂了眼睫,不去看他。

為了不被看出異樣,宋清歡轉身離開,笑說:“好的。”

晚餐,是陸汛良親手做的西洋餐,味道并不算好,但兩人卻喝光了一瓶陸汛良自法蘭帶回來的葡萄酒。最後,醉意朦胧的宋清歡依在陸汛良懷裏,迷離着一雙醉眼,笑意盈盈,喃喃在他耳邊訴說這一個

月不見的思念,婉轉柔情,傾訴柔腸,不露任何破綻,将陸汛良的一顆心幾乎溶化成水,使其為她癡醉,為她忘記一切。

“今天,我與蘇慧珠的父親達成了協議,蘇老爺子答應給我一個機會,投入一筆錢到船廠,我相信只要有了這筆錢,再憑你我的相互配合,一定能扭轉局勢,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船廠的生意也會好起來。”

陸汛良說得有些興奮,不自覺的将搭在宋清歡胳膊上的手攬緊了一些。

宋清歡将頭伏在陸汛良的膝上,用手指一點點在他的膝上劃圈,問道:“是不是這樣,你就會高興、滿足了?”

陸汛良停頓片刻,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額際,說:“我吃過太多苦,才有了陸氏船廠,有了今天的地位,而你也跟着我一起吃過太多苦,我要公司重新步上正軌,站穩腳跟,大展宏圖,我要讓你重新過上大富大貴、惬意舒适的生活。還有,我要你在我身邊,光明正大,被所有人羨慕!”

宋清歡劃動着的手指停下,盯着對面玄關處的琉璃玻璃,看到倒映在上面自己面無表情的臉。她忽然覺得那個自己好陌生,像一個在監視自己的誰,她緊緊抓住了陸汛良的手,将臉側過去,埋在了他的胸口。

就如陸汛良自己所說,他是吃過苦的。曾經的他只是碼頭上數萬不起眼的工人之一,在這個行業的最底層幹過數年之久,那時他受盡他人白眼,在碼頭上風吹日曬,拿着微薄的薪資度日。

初次見到他時,宋清歡是宋氏船廠的千金,他不過是個在碼頭上做着苦力的年輕人,可就是她看上了他,然後愛上了他,不顧父親的反對,倔強的竟要從家搬出去。

後來,宋清歡父親答應讓他到船廠辦公室工作,一手培養他,提

拔他,直到後來有一天變故發生,因為宋氏船廠爆出稅務問題被封查面臨破産,在政府的人來帶走宋清歡的父親之前,父親從船廠的樓頂一躍而下,告別了這個世界的一切,将宋清歡獨自留在這個紛亂的世間。

在此之前,宋清歡過着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不知金錢為何物,不懂奢侈是何事,不懂世間的悲傷是什麽,但凡是她想得到的,她總能得到。每個人都誇贊着她的美麗,她的臉上也永遠都挂着笑容,如生活在童話裏的公主,而在父親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所擁有的一切童話生活也結束,豪宅被封,船廠關閉,甚至她在一夜之間負債累累,像被抛進了最殘酷的地獄,盡管在後來她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地獄,只不過是真實的生活。

那段時間,陸汛良義無反顧地陪着宋清歡,在最艱難的時候守在她身邊,拼盡所有力量,想盡所有辦法,拼湊到資金讓船廠免于被解體,并在父親留下的船廠廢墟裏成立了新的陸氏船廠公司,将他父親曾經的船廠保留下來給她,然後開始打拼。

現在想來,這一切仿佛都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事,但事實是,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了。這五年,宋清歡拼了命地幫助陸汛良發展陸氏船廠,只要能讓公司發展起來,讓這所船廠壯大起來,她什麽都

願意,甚至……甚至是同意讓他娶蘇公館的千金。

蘇慧珠來船廠的辦公室找宋清歡,宋清歡并沒有太多意外,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蘇慧珠穿着時髦的洋裝,挎着真皮小包,戴着白色手套,頭上是一頂歪斜戴着的時尚絨帽子,打理得油光锃亮的卷發下面是張好看的小臉,妝容精致,紅唇美豔,身上散發着淡淡的法蘭西

香水的味道,一切看起來精致美麗,像是曾經的宋清歡。“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廳,我去那兒等你,你忙完了過

來吧。”那語氣,絲毫不像是正室面對第三者說話的語氣,倒更像是個老朋友、好姐妹一樣。

“好的。”宋清歡微笑。

蘇慧珠推開宋清歡的辦公室門離開,走出去時,她看到辦公大廳裏的人都在側目打量她,羨慕嫉妒者很多,也有一些像是看笑話一樣的,但她全然不在意,只勾了勾唇角,高擡下巴穿過衆人離開。

蘇慧珠的車是一輛黑色洋車,由年輕英俊的司機停在咖啡廳旁邊,時不時被過路的人側目打量,宋清歡在經過時,也不由打量了一眼,那英俊的司機則沖她禮貌地颔首微笑。

宋清歡到咖啡廳在蘇慧珠面前坐下時,蘇慧珠正在吃一份藍莓甜品,翹着蘭花指,撚着銀白的小勺,姿态優雅地将一小勺甜品送入嘴中,然後細細咀嚼,臉上是享受的微笑。

“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吧。”宋清歡不想繞彎,徑直開口。“宋小姐果然是個爽快人。”蘇慧珠笑着看她,擡起一雙妙目。宋清歡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蘇慧珠又嘗了一些甜品,然後才緩緩放下手中的銀勺,取過紙巾抿了下唇,笑說:“我今日無他意,只是想奉勸宋小姐一句,凡事呢,要有個度,知進退,有些事情,現在放手,還不算太晚。”

“謝謝你的提醒,這句話我也送給小姐您。”

蘇慧珠對于宋清歡的反應絲毫不意外,嘗了些咖啡,邊放下邊笑,說:“當年,你父親還是上海灘最大的船廠老板,你家大業大時就是這種性子,目無一切,只以自己的想法為中心,将我們這些人都不放在眼中,如今盡管你家業不在,可你這性子到現在也這樣,一點兒沒變。”

“當年我讨厭你,現在我還是讨厭你,也沒有變,你總喜歡搶我的東西,就如你的父親總觊觎我父親的産業一樣。但就算你的父親有了今天的地位,他也沒有贏,有了再多的錢,我父親曾經的地位,他也依舊無法企及。”

蘇慧珠将這些話聽在耳中,倒也依舊不氣不惱,只是笑了笑,起身拿起手袋離開,走出一步又側回過身,說:“麻煩以後叫我陸太太,現在陸汛良是我的丈夫。”

蘇慧珠笑着離開,宋清歡看到蘇慧珠走近那輛車,年輕帥氣的司機立刻下車,替她打開車門讓她坐上去。

服務生走過來,奉上一份甜品,放到宋清歡面前,她微微皺眉,表示自己沒有點這些。

“這是陸太太臨走時替您點的,她還讓我轉告您,都說甜品能讓人覺得幸福,宋小姐也試試。”服務生微笑着解釋,随後翩然離開。

宋清歡拿起小勺嘗了一點那甜品,真是甜呀,甜得讓人都忘記它的冰冷了。很精致香甜的甜品,但宋清歡再沒有嘗第二口,放下小勺,起身離開,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月底,蘇公館對陸氏船廠進行了資金支持,陸氏船廠的市價一時水漲船高,之前陸氏船廠聯系着不能點頭合作的一些大公司,現在竟然主動上門,希望洽談合作事宜。

宋清歡知道,這不過都是因為陸汛良娶了蘇慧珠的關系,蘇公館的蘇老爺子擁有上海灘最大的銀行,誰能從他們手中得到一星半點的好處,那就意味着前途無量,而如今陸汛良成了蘇公館的東床快婿,不巴結他,不買他船廠的賬,那就是傻子。

這些天,陸汛良一直很忙,忙于應酬,忙于工作,但宋清歡看得出他很享受這一切的忙。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事業在冉冉升起,看到了他所期盼的未來在一步步成型,靠近,成功好像就要唾手可得。

電話響起,打斷了宋清歡的思緒,她接起來,聽到是陸汛良的聲音。“清歡,晚上我有些事情,就不陪你一起過生日了。”陸汛良的

語氣有些許地試探。

宋清歡微微閉目,有些事情,是什麽事情呢?宋清歡不問,但她也能猜到。自從陸汛良結婚,他離自己越來越遠,陪自己的時間

越來越短,這裏面有着蘇慧珠刻意的争奪與報複,她在向自己宣示陸汛良的歸屬權。

但是,宋清歡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意,甚至是帶着笑意,說:“好的,那你也別太忙。”

聽到宋清歡這樣幹脆地回答,陸汛良如釋重負,說:“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好。”宋清歡笑應着,說完再見,然後聽陸汛良安心了一般輕呼出一口氣,挂斷電話。

半分鐘後,電話再次響起,是蘇慧珠打來的。

“你看,你愛的男人,他是我的丈夫,就在這兒,只要我一句話,他就只能在我身邊,打個電話告訴你不能陪你過生日了。”

“是嗎?”宋清歡握着電話,不怒不憎,只淡淡一個輕笑反問,然後挂斷電話,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最後只餘一片冰冷。

宋清歡獨自下廚,做了陸汛良最喜歡的牛排,準備了他最愛的紅酒,然後她換上一套流金色的洋裝禮服,穿上漂亮的高跟鞋,化上美豔的妝,一切準備就緒,看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她端起桌上的酒,淺嘗一口,然後撥打蘇公館的電話。

電話接通,那頭的人帶着睡意接起,她親昵地喚陸汛良的名字。

“怎麽了?”陸汛良壓低了聲音詢問。

宋清歡站在寒夜中的陽臺上,看着外面的半城夜景,和對面街下悄然經過的身影,輕輕晃動手中的紅酒杯,用低沉而魅惑的嗓音說:“我生病了。”

然後,一切如宋清歡所預料的那樣,陸汛良深夜從蘇慧珠的身邊離開,趕到了她的住所。打開門的一瞬間,宋清歡親昵地撲了上去,軟若無骨地依在了陸汛良的身上。

“不是說生病了嗎?”陸汛良問。“是呀,生病了,是一種叫想你的病。”宋清歡咬着陸汛良的耳

垂低語,低沉懶散,微微側着臉,故意讓自己炙熱的呼吸帶着紅酒的醇香,打進他的領口,帶着一種妩媚的哀怨。

她知道,陸汛良吃這一套,甚至所有男人,都吃這一套,看到有女人為自己癡情,吃醋,是會心生憐惜的。

果然,陸汛良的心軟了,化了。他審視着懷裏的嬌媚女子,片刻的猶豫後,深深地吻了下去,甚至沒有留意到,那些被故意拉開的窗簾,打開的窗戶……

午夜時分,蘇公館的電話再次響起,一只細白塗染着丹蔻的手接起來。

“現在呢?你的丈夫現在在我這兒,就躺在我的身邊酣然入睡。就算你能讓他不離開你,卻不能阻止只要我一聲呼喚,他就立即飛奔到我面前,因為他的心在這兒……”

“你真以為這就值得得意嗎?你會後悔的,我會讓你付出代價,你們都會付出代價。”蘇慧珠輕笑。

翌日清晨,當陸汛良醒來時,身邊的床上空空如也。他以為,宋清歡是早起了,但當他穿上衫衣起床,走到客廳時卻也沒有見到宋清歡,屋子裏空空如也,白色的窗紗在半開的陽臺上輕輕飛舞着,唯有

陽光從敞開的陽臺外照進來,落在桌面上不留痕跡。

翌日,一條橫空出世的新聞将整個上海灘的人們都驚住,有人匿名出賣了陸汛良,把他曾經的過往講出,編成故事,出成冊子在街上散賣,一文錢一本,幾乎人手一本。

又有人将他與女子親熱的照片寄到報社刊登出來,只是半天之後的事情,陸汛良背着蘇慧珠在外另有情人的事,如一塊炙熱的石頭被丢進了平靜的湖裏,迅速登上了報紙的頭版,相比兩個月前,陸汛良與蘇慧珠大婚時的轟動,這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宋清歡依舊上班,面對那些如兩個月前相同的目光,或同情,或可惜,或驚訝,她都如平常一樣還以微笑,似乎一切都不重要。

陸汛良再沒有來船廠。一周過去,直到一條消息傳來,陸汛良得罪了蘇老爺子,蘇公館決定撤出對陸氏船廠的支持,消息一出,似乎形勢明立,原本與陸氏船廠有生意往來的人,紛紛開始急于賣掉一切關于陸氏船場的合作,抽出資金,取消訂單,陸氏船廠的市值,如跳樓一般直線下滑。

有人爆出消息給報社,衆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陸汛良之所以會娶蘇慧珠,是因為陸氏船廠的大批投制新船,已然讓船廠資金緊缺。陸汛良以為娶蘇慧珠,得到蘇公館的資金注入,是拯救陸氏船廠的資金危機的機會,是希望,但他卻沒想到,兩個月後,這恰恰成了壓死陸氏船廠的最後一根稻草,甚至已經給員工發不出工資。

蘇慧珠打來電話,約宋清歡在上次的咖啡廳見面,宋清歡如約而至。坐在老位置上,蘇慧珠叫了兩份甜品,一份給自己,一份

給宋清歡。

“我與陸汛良的離婚手續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估計這個時間點,

律師已經把一切辦妥了。”蘇慧珠邊吃着甜品邊說,臉上帶着輕松笑意,如談一則笑話。

“我勸過你适可而止,可是你就是不信,如今出了事,誰都救不了你們,陸氏船廠是毀了,就算還能和陸汛良在一起,他也只是個身負巨債的窮小子,這樣的他,你如果真的還要,我給你就是。”

宋清歡沒有說話,只微垂下眼簾,拿起勺子嘗了一點甜品慢慢品嘗,笑說:“甜品很好吃。”

“不過,宋小姐,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甚至我還要謝謝你,非常感謝你如我所需要的那樣,配合我完成了一出好戲。”蘇慧珠笑說着,擡腕招了招手,宋清歡就看到一個英俊挺拔的男子從咖啡廳的另一張桌子邊站起,沖她揮了揮手。

那男子正是上次見過的,開車送蘇慧珠的司機,蘇慧珠親昵地沖他做出飛吻的動作,那男子也笑着沖她眨了眼睛,兩人臉上全是幸福笑意。

“我父親一直不喜歡我所愛的人,覺得他窮,瞧不起他。父親看中陸汛良,我沒辦法才答應嫁給他,我一直在尋找機會找他的問題,好提出離婚。果然,你給了我這個機會,這次的事情父親很生氣,以後再也不管我的婚事了,以後我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說到這裏,蘇慧珠笑着收回目光,轉眼看向宋清歡,得意地擡着下巴,繼續說:“看到沒有,這才是我愛的人。哎呀,如果不是你和陸汛良,我也沒有這麽簡單直接的方法,只是雇傭一個偷拍者,拍幾張照片,就輕松解決一切問題,我真應該好好謝謝你們,特別是你。”

蘇慧珠說着這些話,語氣裏是明顯的輕松和惬意,似乎她預見了自己未來的幸福,宋清歡微笑而平靜地看着她,任由她揚揚得意地炫耀着,最後才只道一句。

“客氣了。”

看着宋清歡臉上的微笑,安靜而滿意,沒有半點傷心失落,甚至帶着勝利般的微笑,蘇慧珠臉上的得意漸漸褪去,片刻的停滞之後,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些什麽一樣,用一種驚訝的眼神看着宋清歡,不敢置信地搖頭。

“你……難道你……”“蘇小姐不算太笨。”宋清歡微笑着。“那個匿名爆料者就是你,是你故意……”蘇慧珠訝異。

“你早在與陸汛良結婚之前就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但卻裝作不知道,聽你父親的話與他結婚,就是想找準時機毀了陸汛良,換得自己的自由。你以為你真的算計了我,利用了我?相反的,我也早就知道你的想法,是我順水推舟,成全你,讓你雇傭的人得到想要的照片。”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那可是你們辛苦努力的船廠,你不愛他嗎?”

“蘇小姐,謝謝你的甜品。”宋清歡微笑着淺嘗一些咖啡,随後放下杯子起身,拿起手包,踩着纖細的高跟鞋優雅地離開。

勝利與失敗,得到與失去,誰又能确定一切的一切真的都只有一面真相呢?這世間,有太多事情就如那雙面刃,像水中月,鏡中花,誰都看不清什麽是真的愛,什麽是真的恨,确定真的一面是什麽?

傍晚,上海灘下起了大雨,傾盆一般,船廠的辦公室裏已經沒了除宋清歡之外的人,整層樓安靜得落針可聞。她坐在辦公室前,看着陸氏船廠被報紙刊登出的破産的消息,微微彎唇。

她打電話到她與陸汛良曾共同居住的地方,他知道陸汛良此時一定在那,因為現在的他在整個上海灘無路可走,唯有那個地方可以栖

身藏匿,她親口告訴了他這個消息,一字一句,認認真真。

電話那頭的陸汛良沉默着,長久的沉默,最後他問:“清歡,什麽時候的事,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計劃這一切的?”

“從一開始,五年前。”“你都知道?”

“是的,我都知道,我知道當初我爸爸船廠的賬是你偷偷檢舉的,你為了出頭,為了不再被爸爸瞧不起,為了不再只是高高地仰望我,你就毀了他,毀了我。然後,再如一個救世主一般出現在我的生活裏,輕易地收服我,得到我。”

“所以,這些年,你就是這樣一直恨着我的。”

“其實這五年,我有無數種可以向你讨還一切的機會,但我都忍

住了。我知道你一直恨被人小瞧,恨那種無力而卑微一無所有的感覺,你想出人頭地,高高在上,我就下決心要讓你站到一個很高很高的位置,高到所有人仰望,讓你以為自己已經就要碰到

自己的目标。然後,再輕輕一推,讓你摔下去,只有這樣,你才會痛苦,才是對你最大的報複。”

“清歡,這五年,你有愛過我嗎?”

宋清歡有一秒的沉默,随後輕笑着說:“沒有,就如你從來不會愛誰,你愛的,只是你自己一樣,你所做的這一切,不過就是想要功成名就,衆人仰望。其實,五年前的我,就如同現在的蘇慧珠,你對我們一切的好,只因我們背後有着你需要的支持,我們都不過是你成功路上的墊腳石。”

那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宋清歡握着電話微笑,許久之後,她聽到那邊一聲啪響,似乎是電話的聽筒落到了地上。

宋清歡挂斷電話,她才忽然發現,五年精心計劃的成功,她并沒有得到絲毫的喜悅,有的只是空洞無望。她看着空空的通道,像是不

知道從哪來,今後更不知道要将往何處去。

她感覺很累,非常非常累,于是,趴在桌上閉眼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她被驚醒,一道閃電劃過,在暴雨的天際留下白光乍現,有一道影子自眼前的窗戶前一閃而過,吓得她忍不住後縮身子。

“砰!”樓下面傳來一聲巨響,同時傳來幾聲尖叫,和一些孩子的哭聲。

“啊!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樓下的尖叫,伴随着窗外的雨聲傳來,如從另一個世界而來。

這一切,就如五年前的那個傾盆大雨的日子,她的父親也是在這樣的尖叫聲中,永遠離開她。這樣的尖叫,在五年前意味着一場死亡帶走了她的天堂,将她丢回人間。

而五年後,依舊是這樣的尖叫,她失去的,又将是什麽?

宋清歡覺得喉嚨像是被人忽然掐住一樣,不能呼吸,似乎是拼盡全身的力氣才站起身,想向窗戶靠近,但又不由自主地打着趔趄。

桌上的水杯被打翻在地,碎裂成無數片,發出一聲碎響,在偌大的辦公室回響。

陸汛良死了,但在意的人寥寥無幾,報紙上只有一小塊兒地方報道了他自殺的事。旁邊一個大大的版面,是報道蘇公館千金蘇慧珠再婚的消息,新婚對象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窮小子,據說曾是蘇公館的司機。

陸氏船廠以破産告終,蘇公館的老爺子将陸氏船廠輕而易舉收入手中,成為他的資産,所有人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麽,又像是更迷茫了。有人開始談論起當年的宋氏船廠和如今的陸氏船廠一樣的命運,不由

感嘆,在上海灘,到底還是蘇老爺子是使手段最高的那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環套一環,終于成功贏得了整個黃浦江面的船廠生意壟斷權。

在咖啡廳,蘇慧珠在宋清歡面前再次坐下,這是最後一次見蘇慧珠,她的丈夫站在咖啡廳外的車邊等她,之後她就要離開上海去度蜜月,然後再不回來。

蘇慧珠習慣地叫了咖啡和甜品,将一份泛黃的文檔袋交給宋清歡。“這是五年前,你父親被人檢舉的證物,當年的确是陸汛良拿到

的,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我父親安排接近你,接近你父親,然後配合我父親吞并宋氏船廠的一個計劃,他原本成功了,但是在最後,他卻選擇背叛了我的父親。

之後他用五年的辛苦努力,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保住你父親的産業。而你,則在這五年裏,處心積慮,努力籌劃着要以一次背叛将他毀滅,現在你成功了。這一次他答應父親與我結婚,與父親達成了協議,要我父親答應給他一個機會,要的并不是外界所傳言的資金注入,而是一次原諒的機會。”

“你以為,這次的事情是我所策劃的,為了擺脫父親對我的愛情的反對,利用了陸汛良,但是你錯了,策劃者不是我。然而我的父親,他知道我愛着別人,要我答應嫁給陸汛良演一出戲,是放我自由的條件,不論最後結局如何,我都必然會得到愛情的自由。

我的父親與陸汛良賭了一局,他拿出的賭注是他對陸汛良的原諒,而陸汛良的賭注是他五年來的事業,這場賭局的成敗關鍵就是你的選擇。陸汛良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但他還是選擇了用父親對他的原諒來賭你的原諒,想結束這一切的事情。他相信你不會放棄他,相信你們之間的感情,相信你不會背叛他,而他大錯特錯。他敗了,一敗塗地,沒了船廠也沒了你。我父親,早已看穿這一切的結局,我也是,甚至

你也是,但唯獨向來那麽精明的他卻沒有。”

宋清歡沉默着,久久的沉默,握在手裏的文檔袋,因為雙手的顫抖而一起輕顫。

“他不是個好人,他背叛了很多人,我父親,你父親,我,甚至他自己,但是從始至終都沒有背叛的人,就只有你。”

蘇慧珠留下一句話,起身離開。宋清歡木然地打開檔案袋,翻看那些經歷了五年光陰後已泛黃的紙頁,最後在最下層發現了一只牛皮信封。拆開信封,宋清歡看到一張字條,和一份船廠當初成立的資料表。

“清歡,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背叛任何人,包括自己。”陸氏船廠,所有資産歸宋清歡所有,公司合法權益人——宋清歡。“小姐,您的甜品。”服務生送上一碟精致的甜品。

宋清歡想起蘇慧珠說的,甜品能讓人覺得幸福,就拿起小勺,嘗了一大口,希望能讓自己好受些,卻發現入口後竟是苦的。

有東西自臉頰滑過,滲入唇角,更苦了。她側頭,看玻璃上自己的倒映,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其實我是想娶你的,一直都想,但我卻不能,因為我知道,你是愛着別人的,你愛上了別人,我只能放你自由……

民國十年,三月初三。

久雨初晴,乍暖還寒的江邊小城還被些稀薄的霧氣包裹着,如一只護于羽下沉睡的雛雀,安靜而溫柔。

額際發絲上的晨露凝結滴落到我的臉頰上,夾雜着寒意侵入皮膚,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在船頭站了許久。鞋襪皆已被朝露濕透,而我身後的小城早已只是霧中的模糊輪廓。

身邊放着一只包袱,裏面是我的行囊,我拿起來走到船邊,伸出手松開,看着那灰色的包袱漸漸沉入水下,如作別一只死去的屍體,告別過去的我。

最後看一眼這所依山臨水的小城,我微微揚唇,将後背挺直了些轉身,自此之後它将成為我記憶深處,最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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