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千秋山。
今日是蘭則安在宗門大比初選賽的第二場比試。
這一場的對手是文淵峰的向南雪,以畫入道,以畫修心,也是蘭則安三場比試中最感興趣的對手。
光影石上清晰顯示着他的名字。
仍然是十七號擂臺:文淵峰問道山向南雪,器合峰藏月山蘭則安,上仙二層。
蘭則安站在光影石正前方,神色平和,眉眼間隐約透出一種有別于他人的超然。
“則安——則安——”
乍然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蘭則安先是愣了會,随即轉過身,聲線平淡:“黎師兄。”
對面那道紅衣身影驀然一頓,黎修凡臉色微僵,眼神也随之變得黯淡了些。
“則安。”他到底是沒有改稱呼,走到離蘭則安兩步的地方停下,扯出一抹笑,“我自回到滄淨山以後就在閉關,不小心忘記了這次宗門大比的時間,昨日才出洞府,聽說你第一次比試時身體不适,現在可曾好些了?”
蘭則安臉上挂着雲淡風輕的淺笑,聲音沉穩有力:“讓師兄費心了,我沒事的。”
“就是說啊,能有什麽事呢?若我們修仙之人還是那副病怏怏、一步三喘的樣子,那這個仙,我看倒不如不修呢。”一道譏诮的男音在黎修凡身邊響起,口吻帶着不加遮掩的惡意。
蘭則安循聲看了過去,也是一襲紅衣,只是這人的體型要比黎修凡魁梧了許多,從鬓角到嘴唇四周長滿了細密的胡須,這會兒正雙手環抱着胸,周身透着一股子落拓不羁的灑脫。
“師兄!你不要亂說!”黎修凡側身看向身邊跟着的男人,聲音不悅,“則安的本體是帝蘭,身體本就孱弱些,若是你再胡言亂語,以後就不要跟我一起出來了。”
蘭則安嘴唇微動,正想說些什麽,卻被紅衣男人直接打斷:“抱歉,我只是沒想到劍尊的新弟子竟會這樣虛弱,我看你跟你師兄楚崖長得像,還以為實力也差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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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紅衣男人是面向蘭則安說的,聲調犀利,臉上沒有一星半點覺得抱歉的意思。
不過這種話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蘭則安神色漠然,內心毫無波動,只準備打聲招呼就走:“我——”
“哦對了,聽說你剛來宗門沒多久,應該也不知道我是誰。”男人第二次打斷蘭則安,聲音铿锵有力:“那你記住了,我叫屠不休。屠殺的屠,不休,是無休無止的意思。”
“你夠了!”黎修凡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隐忍了許久的怒氣終于燃燒起來,“你也知道則安他剛加入宗門,那你這是什麽意思?恃強淩弱?還是以大欺小?”
“師弟,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屠不休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擡手撓了撓鬓角的胡茬,支吾道:“我……我就是想跟這位新弟子認識一下。”
“屠師兄所謂的‘認識一下’就是不給蘭師弟任何說話的餘地嗎?”又是一道聲音插進來,蘭則安都有種今日出門沒看黃歷的感覺了。
只是這道聲音卻是十分和善,僅管兩人剛認識七天:“白師兄。”
白翀今日沒有系那條紅色的發繩,齊肩碎發淩亂地披在肩頭,氣質冷硬疏離,渾身上下都透出一種極致的桀骜不馴。
屠不休微眯着眼,目光逐漸變得冷厲:“你膽子倒是挺大的,不過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屠不休,你剛剛才說過。”白翀往前一步,擋住蘭則安的半邊身子,直勾勾對着他的眼眸,不躲不閃,不退不讓。
水鏡之下。
鐘恒看得連連點頭,嘴裏的誇贊都沒停下來過:“瞧瞧!瞧瞧!果然是我鐘恒的弟子!這胸襟!這氣魄!跟我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确實不錯。”褚漫川難得沒跟他嗆,悠哉道:“赤子之心,至誠之道,知行合一,彼岸之橋。”[注1]
“單看心性,反倒是文修最不像修心之人了。”褚漫川眼裏閃過一抹嘲諷,一點也不留情面,“師兄空閑時候,還是多指點指點自己的弟子吧,免得他們在外丢了滄淨山的臉面。”
師鶴語略微勾唇,半帶笑意道:“師弟,文修一道說不好,也從來都是不好說的,良莠不齊,也實屬平常。況且我滄淨山可不像你的藏月山,以前只有楚崖,現在只有蘭則安,你只需要管一個人就行。可我這麽多弟子,一個個指點過去,委實是分身乏術啊。”
“那就勞煩師兄給他們找些事做,免得他們一個接一個,都來叨擾我的新弟子。”褚漫川索性把話挑明白,千秋山正殿裏,本就安靜的氣氛變得更沉寂了。
師鶴語一點也不惱,仍然是那副從容含着笑的模樣:“師弟不用擔心,有小凡在,你那弟子是萬萬不會有事的。況且則安既已入了文修之道,多些師兄弟指點也是好事。”
褚漫川最是讨厭他這副說一句藏一句的模樣,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意味不明地哂笑了聲,擡眸重新看向懸空的水鏡。
然師鶴語卻不想遂了他的願,雖也把視線投向水鏡,但話題卻依舊圍繞着蘭則安展開:“師弟,其實這樣也好。你這新弟子性子也的确是弱了些,在宗門倒還好,以後若是外出歷練,豈不容易被人欺了去?”
不等褚漫川出聲,他又意有所指地追說了一句話:“你總不能一直跟在他身邊,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聞言,褚漫川側頭看他。
師鶴語眼神清明,迎着他的目光,眼神中帶着滿滿的審視意味。
褚漫川只瞥他一眼就收回目光,耐人尋味地說:“師兄說得極是,不過我也想提醒師兄一句,人心易變,有時候眼睛看見的未必就是真的,師兄……可千萬小心別看走眼了。”
何所以慢慢搖着折扇,等了一會兒,見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意思,這才跟他們一道把心神放在了水鏡之中。
黎修凡站在白翀與屠不休正中間,卻直直看向蘭則安的眼睛,輕聲道:“則安,我代師兄給你道歉,他一向如此,不太會說話,你別把他放在心上。你才化形沒多久,不用把輸贏當回事,只當這次大比是一場簡單的歷練就行。”
白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這話說的,倒像是這大比是他黎修凡說了算似的。
蘭則安面色如常,從始至終跟個局外人一樣,表情沒有過一絲一毫的變化,就連聲音也聽不出丁點兒額外的情緒:“師兄放心,我沒當回事。今日我還有比試,不便讓對手久等,我便先走了。”
說話時,他的視線依次掃過白翀、黎修凡和屠不休,這三個人都是他的師兄,旁人乍一聽,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跟誰講話。
“那我跟你一起走吧,我的比試在十八號擂臺,咱倆正好順路。”白翀接過他的話,嘴角稍稍揚起,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壞笑。
“好。”蘭則安答應下來,朝着黎修凡兩人微一颔首,轉身就走了。
黎修凡愣了愣,表情很快淡了下來。
“嚯!今兒個真是長見識了!這個蘭、則、安瞧着比楚崖還要讨厭呢!”屠不休沒有刻意壓低嗓門,神情不悅。
光影石這一帶也安靜,他這一聲被周圍人聽了個完全。
不過,非但沒人接他的話,反而陸續有人輕手輕腳地離開這裏。
屠不休看他們那副做賊心虛的慫樣,輕嗤出聲,不滿地叫嚷起來:“我說你們一個個的至于嗎?我現在說的是蘭則安!再說楚崖都隕落七百年了,你們現在單聽一個名字,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要是哪天他真站你們面前,那不得把你們生生吓死?!”
黎修凡沒再管他,追着蘭則安離開的方向,頭也不回地走了。
屠不休一個人說也沒勁,想到自己來千秋山的目的,雖然不屑,卻還是老實地擡腳跟了上去。
“怪哉,真是怪哉。”何所以驟然出聲,手裏一直搖動的折扇也跟着停了下來,“師弟,你收的這個新弟子,之前我只是覺得模樣像楚崖,但現在再看,這通透的心思也很像他呢。”
他緊盯着蘭則安,目光全程沒有離開水鏡,看得出有了不小的興趣。
褚漫川聽見了也沒去看他,目光仍追随着那道身影,不置可否道:“不然,你當我為何要選他?”
“僥幸罷了!”鐘恒輕哼出聲,“我看你純粹就是看臉挑弟子,只是這蘭則安偏又湊巧是個天賦好的,即便沒能修成劍道,卻也能拿着你教給他的劍,踏上屬于自己的仙路。”
“是呢。”柳照雪幽幽嘆氣,可惜極了,“我怎麽瞧,都覺得他像是我們文淵峰的弟子。”
“可不是嘛,當時若是師弟再晚一步,那眼下這光影石上,寫的就會是‘滄淨山蘭則安’了。”師鶴語也跟着感慨道。
“那還是算了吧。”褚漫川笑了起來,“就剛才那兩個弟子,我看師兄都要顧不過來了,若是再把蘭則安也添進去,只怕師兄的滄淨山就沒有消停的時候了。”
何所以重新搖起了手裏的折扇,狐貍眼一挑,端的是吊兒郎當的語氣:“我也覺得這蘭則安還是待在藏月山為好,師兄的滄淨山熱鬧,不差這一個人,柳師妹的文淵峰也不缺這一個文修弟子。況且蘭則安雖是文修,卻是以劍入道,看來也是與褚師弟有緣。”
“何師兄所言極是,在我收下則安之前,師兄還總是催我收個弟子,盡盡長老的職責。”褚漫川戲谑開口,“但沒曾想我收下則安以後,師兄又覺得可惜了。”
師鶴語眼中劃過一抹深意,半晌才回他:“是啊,我也沒想到,居然能這麽趕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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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