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膨脹的氣球

1月已經進入中旬，麥丁看着日歷，還不敢相信已經是1月了，可他後來仔細想想，發生了那麽多事确實也該是這個時候了。他從學生到工作之間的過渡期和适應期已經結束了，現在的他反而覺得公司比學校更親切了。

如果安子晏在地獄，他也很可能覺得地獄比天堂親切。

下個月就要過年了，要提前好好準備和安排下。他坐在書桌前，拿起小本子，算着幾號去安子晏爸媽家，幾號要去探望安爺爺，需要買些什麽年貨等等事情，他越想越滿意，今年春節他也要過得很開心，因為是值得開心的節日。麥丁的期待像在不斷膨脹的氣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以後，就會爆炸。

半夜，安子晏的手機在黑夜裏不安的顫抖和嘶吼起來，安子晏眯起眼睛摸過電話，正想挂斷的手指停住了，他停頓了兩秒才接起電話：“喂？”

“怎麽了？”被吵醒的麥丁問，等待他的只是一片寂靜和手機屏幕的光亮，麥丁按開床頭燈，他适應光線後才睜開眼睛，心莫名提起來，沿着胸口往上升，麥丁從安子晏的臉上看到了他很少會出現的表情，麥丁大概只看過一次，那是很久之前，為了得到安子晏媽媽吳馨的認可，開車回家拿東西遇到車禍時。

安子晏掀掉被子，嚴寒鑽入他身體時，他似乎全然未覺，他邊穿衣服邊将麥丁的衣服扔過去：“起床吧，我們去醫院。”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平淡，沒有摻雜其他情緒在裏面。

“誰進醫院了？”麥丁提心吊膽地問，他其實不想問，因為他害怕知道答案。

“爺爺。”

麥丁拽緊了手，他也匆忙穿上衣服，随着安子晏一起下樓。安子晏的車開得很快，麥丁盯着窗外迅速略過的事物，誰都無心交談，誰都無心安慰對方，有時候一些安慰的話反而顯得生硬和虛假。麥丁的手指冰涼，上次去見爺爺時，明明很好。可他心裏清楚，爺爺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他剛和安子晏在一起沒多久時，安子晏因為爺爺進醫院時為了陪爺爺失蹤過一陣子，那次他和安子晏吵架了，他轉學了。為什麽現在總要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呢，爺爺從小将安子晏帶大，是目前為止陪着安子晏時間最長也最多的人，他對安子晏有多重要啊。當時的自己只想着自己的疼痛，真的有真真正正體會過安子晏的心情嗎？

那次，在感情上還很稚嫩的他，在安子晏最需要別人時離開了他。這次，麥丁絕不離開了，就算安子晏罵自己，趕自己走，也絕不離開。

到了醫院時，他們直奔爺爺的病房，推開門，安迅和吳馨已經在裏面了，付叔站在角落，爺爺躺在床病上，與平時并無異樣，看到安子晏和麥丁來了，責備地看看安迅：“怎麽把子晏和小丁叫來了，大半夜的，你不怕累到兒子，我還怕累到孫子。”

“爺爺。”麥丁走到病床邊：“你沒事吧，不要吓我。”

爺爺很有精神地說：“沒事，是他們大驚小怪，還非要把我送進醫院裏來，我可住不慣這地方，”他又轉頭對付叔說：“快去幫我辦理出院手續。”付叔沒說話，他幾乎平時都是聽安爺爺的吩咐，現在他卻面有難色。

安子晏皺起眉：“就先呆在醫院，看醫生具體檢查後怎麽說。”

“我沒什麽問題啊。”

“現在不是你說了算。”安子晏強硬地說，爺爺拿他沒辦法，一臉挺不高興的樣子：“小丁，爺爺現在都做不了主。”

“我幫你說說他，爺爺你要是嫌太冷清我天天來陪你。”麥丁笑着說，原來是虛驚一場，他輕松了不少，怪自己剛才想法太不吉利。

“這可是你的說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麥丁和吳馨留在病房裏陪爺爺，付叔、安迅和安子晏走了出去，等待檢查結果，不知過了多久，醫生把他們叫過去，他搖搖頭：“病人一直以來的身體情況你們應該也很清楚，還是做好思想準備，病人可能只剩這段時間了，長的話也就……”他話還沒完，被安子晏抓住衣領提起來：“你說什麽，給我再好好檢查。”安迅試圖拉開他：“安子晏，快放手。”安子晏松開了手指，沉默了，醫生被吓得說不出話來，付叔問：“醫生，真的沒其他辦法了嗎？多少錢我們都可以付，如果手術呢，成功的幾率有多高？”

醫生搖搖頭：“你們即使送去國外也是一樣的，除非有奇跡，否則……目前只能住院保守治療，盡量延長病人的生命，你們還是抓緊這段時間好好陪陪他吧。”

付叔捏緊手，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安迅也說道：“能麻煩你把所有檢查單給我嗎？我想讓其他醫院的醫生看看。”

“可以的，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希望你們能比病人先接受這個事實比較好。”他說完，安子晏面無表情的盯着他，他又不再開口。剛趕到醫院的安素站在門口，把醫生所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沒有勇氣再走進，只得轉身走向病房，可到了病房時，她發現自己也沒勇氣走進去，便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他們走出來後，安迅沉沉地說道：“這事還是暫時瞞着老爺子吧，目前還不能絕對确定，說不定是誤診。”他說出來的話連自己也安慰不了：“不要給老爺子增加心理負擔，讓他認為只是小毛病，很快就能出院比較好。”

“恩。”付叔點頭，安迅看向默不作聲的安子晏：“你還是照常去上班，下班後再過來，我們會輪流陪着老爺子的，不過你要是天天晚上守着他，不只他身體受不了，老爺子也會懷疑。”安子晏還是不說話往前走，安迅在身後吼道：“老爺子最疼的就是你，你難道想讓他察覺你因為他把工作丢下不管，讓他覺得他成了你的負擔嗎？你難道想讓他整天擔心你？”

“知道了。”

麥丁還在開心地陪爺爺聊天時，安素走了進來，爺爺又開始抱怨吳馨他們：“怎麽全都叫來了，你們盡知道折騰孩子。”

“爺爺，我是擔心你嘛，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安素說，麥丁望着安素，她平時的蠻橫不見了，只是沖着爺爺微笑着。

“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這麽晚了，我哪吃得下。”

“那你想吃什麽的時候就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