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高興和看熱鬧

不高興和看熱鬧

“或許命運的簽/只讓我們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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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迎風走進奶茶店。

他不住宿，平時住在學校對面的奶茶店裏，這家店是他表哥開的。

表哥的主業是線上辦公，奶茶店算副業，一般周五放學和放假的時候店裏才比較忙，他可以抽空兼顧。實在顧不過來，霍迎風會主動幫忙。店裏有專門做奶茶的員工，他只需要收收錢。不過每次表哥都會把他趕上樓，讓他去寫作業，聲稱學習才是最重要的。

這天晚上表哥出去應酬了，霍迎風跟店員打了聲招呼，就拎着夜宵上了樓。

一樓是奶茶店，表哥住二樓，他住三樓。房子不隔音，店裏人多的時候，二樓比較吵，三樓更清淨。

下晚修放學這個點，除了走讀生，住宿生一律不允許外出。學校對走讀的要求很嚴格，要學生家長雙方簽訂保證書，才能同意學生走讀。

霍迎風換了身衣服，下二樓吃夜宵，聽見樓下嘻嘻哈哈走進來一群人。

今天是周三，不是周五，店裏怎麽會這麽熱鬧？

他斷斷續續聽見了一些聲響。

“這裏沒人，正好，我們就坐這裏吧。”

“別喝奶茶，會睡不着！”

“點一些小吃吧？”

“蛋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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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枝枝拿着蛋糕來了。”

“曾之景來了沒？”

過來一會，有人說：“看見他了，他出校門了。”

聽聲音，應該有五六個人。

曾之景？

霍迎風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校園霸淩的事情過去還不到一個星期，他自然不可能忘記。

“準備準備。”

“站好站好——”

樓下應該在給曾之景過生日。

“祝你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阿景！”

“嗚呼——快樂快樂！”

衆人一陣歡呼，簇擁着曾之景到座位上，為他打開了蛋糕盒子。

樓上只有霍迎風一個人，與他們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

他們唱起生日歌，起哄着要熄燈，要吹蠟燭，但有人突然發現沒有打火機。

一分鐘後，霍迎風收到了店員的消息：小霍，你有沒有打火機？

霍迎風回複：二樓有，上樓拿吧。

印象裏應該是放在電視機旁邊櫃臺的某個抽屜裏。

霍迎風起身，打算去翻翻，餘光卻瞥見窗外有一個眼熟的身影。

他目光一凝，走到窗邊。

奶茶店正對學校大門口，他看見了屈主任。

來抓人的。

學校管得嚴，但仍會有偷溜出來的學生。還有一些放學後在外面混跡不回家的，尤其愛在學校對面的小吃店裏。最近要期末考了，經常有老師出來逮人。

這次來的可是重量級。

如果他現在走下去，還能提醒他們，讓他們及時跑路。

但霍迎風沒動。

霍迎風當作沒看見，去找到了打火機。

不過他們應該用不上了。

樓下果然響起了屈主任的怒吼。

将所有人都抓了個正着。

他輪番指着他們的鼻子怒斥，口水噴到每個人臉上，讓他們寫檢讨，下周一在升旗禮的時候當衆朗讀！

霍迎風帶着看熱鬧的心情，拿走打火機下樓。

但他沒想到樓梯間還站這個人。

他的腳步驟然停住。

他沒開燈，樓道裏只有窗外流進來的一灘月光。借着月光，他能勉強辨認出是個女生。

她紮着兩個麻花辮，套着寬大的校服，身板顯得瘦小。她站在門後，看起來很局促。一門之隔，門外是怒火中燒的屈主任，她把手放在門把上，放下又握住，似乎很猶豫。

“你也想被抓？”霍迎風問。

他的聲音把人吓了一跳，女生像只受驚吓的兔子，兩根麻花辮晃了兩下。

她轉過頭，“你是誰？”

“你們不是問我要打火機嗎？”霍迎風說。

“哦，哦，對。”女生在陌生人面前有些緊張，“不過……”

霍迎風：“你跟屈主任也是親戚？”

“不是不是，我們沒有關系。”

“那你出去了，屈主任就能放過他們？”

“……不能。”

“那你出去幹什麽？躲着不好嗎？你也想念檢讨？”

她咬着唇沒說話。

霍迎風雖然看不清她的樣子，但直覺告訴他，她就是那天在學生處門口走來走去的女生。

他們應該是找借口溜出來給曾之景過生日的。

她跟曾之景是什麽關系？

“你早戀了嗎？”霍迎風在臺階上坐下。

他現在出去，說不定也被殃及池魚。

女生漲紅了臉，頓時結巴：“你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麽。”

“那你怎麽總是跟那個誰——曾之景在一起？”

“我們是朋友！”女生忽的警惕，“你怎麽知道他叫曾之景？”

“別人告訴我的。他的名字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我都不能知道？你暗戀他？”

霍迎風一連串的問題砸在她腦門上，她腦中那根弦緊繃，嘴巴張張合合，挑不準先回答哪個，生怕掉進坑裏。

霍迎風已經知道了答案，随口問：“你暗戀他他知道嗎？”

“……”

女生支吾半天，最終讷讷地說：“……你、你怎麽這麽多問題。”

後面還有半句，她聲若蚊蠅，霍迎風沒聽清，但他莫名有一種強烈直覺——她說的是“我們很熟嗎”。

看來對他意見很大。

他只是随便問問，沒想為難人，便說：“好，我知道了。”

女生又瞪圓了眼，一臉氣鼓鼓的，仿佛在說，你知道什麽了你？

霍迎風問：“你們怎麽逃出來的？”

“請假。我同學的腳受傷了，我陪她出校換藥。”

這個借口也能成功？

她們應該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吧。

只有好學生，老師才會放松警惕。霍迎風就是所謂的成績好的“好學生”，所以那天在學生處，雖然屈融家庭背景硬，但那些老師也沒有太為難他。

“就為了給別人過個生日，值得嗎？要是被屈主任抓到，嚴重者扣學分，豈不得不償失？”

在他看來，生日只是一年中平常的一天，他甚至對這一天感到厭惡。

在汐城的時候，他每一年的生日都會大辦，會有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前來，給他送一些昂貴的但他不怎麽感興趣的禮物。互不理睬的父母會變得濃情蜜意，把整個家營造出一副和睦幸福的樣子。

他的父母是家族聯姻，他們沒有愛情，他的家牢固又易碎。

所以他跑了。

他離開了汐城。

女生小聲說：“如果是我的生日當然不值得……”

霍迎風饒有興趣地問：“你也不喜歡過生日？”

“……”女生又不說話了。

霍迎風發現她雖然看着膽怯害羞，但內心很倔，很有邊界，防範意識很強。

屋外慢慢安靜下來。

人應該都被屈主任帶回去了。

霍迎風走下臺階，把打火機遞給她，“還要嗎？”

女生猶豫了一會，還是接過了，“謝謝。”

她推門走了出去，屋外的亮光一擁而入，刺得霍迎風有些不習慣。他停下腳步，站在黑暗裏，沒出去。

店裏空蕩蕩的，又恢複了他們到來之前的清冷。

女生走到蛋糕旁邊，默默地把碟子和叉子收拾好了。蠟燭還插在蛋糕上，她發了一會呆，拿起打火機，把每根蠟燭都點燃了。

“啪。”

周遭陷入黑暗。

霍迎風把燈關了。

“別浪費，許個願。”霍迎風說。

女生愣在原地沒動，背影辨不清喜怒哀樂。

霍迎風還以為她不願意，正準備開燈，就聽見她說：“不放音樂嗎？”

他一頓，随後很配合地拿出手機，“放什麽？給你放首生日快樂？”

“放周傑倫的歌吧。”

霍迎風挑挑眉，沒問為什麽。他點開音樂軟件，搜索周傑倫的名字。他不追星，聽歌也不會特別關注歌手的名字。他劃拉兩下，選了《不能說的秘密》——這個名字看起來比較吸引人。

女生在音樂聲中擡起手，雙手合十，很虔誠地許了願。

過了幾十秒，她睜開眼，把蠟燭吹滅了。

霍迎風倚靠在門口，很捧場地歡呼了兩聲。

燈再次亮起。

女生将蠟燭拿下來，開始切蛋糕。

但她只切了三塊，放在了三個碟子裏。

她把一塊蛋糕留給自己，另一塊給了店員。

然後她拿起第三塊蛋糕，朝裏間走去。

霍迎風已經打算“打道回府”了，腳步剛邁上臺階，就聽見有人喊他。

“喂，那個……”

“抱歉，不知道你叫什麽。”

霍迎風回過頭，見女生手裏捧着一塊蛋糕，上面還有一個草莓。

“給你的……”她說，“雖然我不愛過生日，但蛋糕還是很好吃的。”

霍迎風接過，“你把曾之景的蛋糕分給我，不問他的意見嗎？”

“我買的。”

“撲哧。”

“你笑什麽？”

“我也不知道。”

霍迎風只是覺得她的語氣有些可愛，就好像興致被人打斷了，不高興，想撒氣，卻不知道往誰身上撒，只能自己生悶氣。

“謝謝你的蛋糕。”

女生又遞給他一個東西，“不客氣，還有你的打火機。”

“剩下的蛋糕你打算怎麽辦？”

拿肯定拿不回去。

蛋糕又不是小零食，不能藏在兜裏。如果直接拿回去，一定會被門衛攔下。

女生想了一會，“能不能放在店裏一晚上？”

“可以，我樓上有冰箱。”霍迎風提議，“我明天給你送過去？你是哪個班的？”

女生聞言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你千萬別。”

這得多尴尬呀！她可不想成為全班焦點！

再說了，他怎麽送進去？

“那我放到門衛室吧，你去拿。”

“可以。”

“你叫什麽？”霍迎風又問。

“不告訴你。”女生說。

果然是心情不好，說話都硬邦邦的。

她說：“你都能知道曾之景的名字，那你想知道我叫什麽，應該不難吧？”

聽起來還在介意這件事。

霍迎風莫名有點不爽，那個曾之景值得她這麽惦記嗎？

不過他沒表現出來，“行吧。”

要知道她的名字确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