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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陶溪一出教室就将紙條撕碎了扔進垃圾桶,他自己沒進任何社團,又不想這麽快回教室。
于是就在秋實樓随意逛了一圈,大多社團的教室都在秋實樓,陶溪看到了漫畫社、圍棋社、街舞社、電影社、科幻小說社……
五花八門琳琅滿目,都是他沒見過的,他張望了會,在一樓的報紙架裏挑了幾張他感興趣的社團海報,打算回去好好研究下,看報哪個社團。
沒多久他就不自覺循着樂聲走到了秋實樓最頂層交響樂團的排練廳,他站在門側的陰暗角落裏,隔着一小塊玻璃看到了正在彈鋼琴的林欽禾。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不遠處拉大提琴的楊多樂。
樂團裏每個人都各司其職,他們臉上的神情自信而從容,仿佛生來就穿着華服坐在音樂廳裏,來自不同樂器的樂符在指揮下奇妙地融為悠揚的樂曲。
陶溪沒聽過這個曲子,他只是盯着林欽禾看,一如他每天在清水一中的課堂上直直盯着直播屏幕。
林欽禾很久才會在屏幕上出現一次,就像月亮在天上也很久才會圓滿一次。
但每一次滿月,陶溪都将月亮刻進心裏。
現在他隔着一道門站在陰暗角落裏,手指笨拙地模仿着林欽禾彈琴的手勢,好像又回到清水一中那個破舊的教室,林欽禾依舊隔着屏幕在一千多公裏外的地方,而他只能笨拙地用筆抄下林欽禾說的話,用筆畫下林欽禾。
他現在明明就站在并不遙遠的門外,卻好像從沒有進過林欽禾的世界。
突然,陶溪看到正在彈琴的林欽禾微微側過頭,看向了他所站的門口。
他撞上了林欽禾的視線,那一瞬間他的手頃刻握緊,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他站的角落光線很暗并不能被看清,而林欽禾的視線很快又回到了樂譜上,證實剛才只是幻覺。
陶溪離開了樂團的排練廳,走到一樓的時候,他将手裏那堆海報又塞回了報紙架裏,然後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室。
他走到座位上坐下,拿出之前找周強要的文華一中高一下期末試卷,當時他們清水縣期末聯考沒用文華一中的卷子,免得把全縣學生打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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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溪已經擠出時間做完了語數和理綜的卷子,他拿出還沒做完的英語卷子,正準備開始做,卻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
他放下筆仔細聞了聞,發現那股花香來自旁邊林欽禾的抽屜裏。
陶溪猶豫了下,彎下腰埋頭看向林欽禾的抽屜,發現裏面有一支被粉色半透明紙包裹起來的紅玫瑰,被一根雪白蕾絲帶系着,花旁還有一個粉色信封。
估計是暗戀林欽禾的女生趁社團活動悄悄過來放的。
但也不想想,林欽禾結束社團活動後肯定就回家了,明天再看到,花早蔫了。
而且,林欽禾讨厭死花了。
居然還有比自己更精準踩雷的,他突然獲得了一點平衡感。
陶溪沒管那朵玫瑰花,心想明天早上再提醒林欽禾,繼續埋頭寫卷子。
那些勞什子社團活動跟他有什麽關系,哪樣都需要用錢,又不能高考加分,還不如搞學習來的實在。
畢竟他可不是家境優渥學有餘力的人。
正寫完一半英語卷子,緊閉的後門突然被打開,陶溪吓一跳,扭頭一望,發現居然是林欽禾拿着一本樂譜正要走進來。
“別過來!”陶溪想也沒想大聲喊道。
林欽禾微蹙起眉看着他,但還是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口的位置沒進來。
陶溪指了指林欽禾的桌子,說:“你不是不喜歡花嗎?有人給你送玫瑰和信,就在你的屜子裏,你看是我幫你把花拿走,還是你自己捂着鼻子拿走?”
林欽禾聞言眉頭蹙的更深,雙眼裏浮現出一絲微不可查的厭惡,冷聲道:“幫我都丢了。”
花和信都丢了。
陶溪一怔,一身刺莫名豎了起來,他輕笑一聲,字咬的很重:“別人花費半天時間寫了信,還精心挑選了一朵玫瑰,你連看都不看就要丢了,別人的心意你就一丁點不在意嗎?”
語氣十分嗆人,但陶溪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和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女生共了情。
他想起自己寫的那麽多封石沉大海的信,想起所有清水一中的女生都沒有收到過回信,就覺得諷刺。
太他媽諷刺了,他還慶幸自己換了字跡裝作女生。
可他從沒有想過,林欽禾根本不會去看這些信,還會把它們當垃圾丢了。
陶溪突然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又傻又賤。
他緊抿唇瞪着林欽禾,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憤怒和惡意,但林欽禾依舊用淡漠的目光看着他,冷聲反問:
“我為什麽要在意?這又關你什麽事?”
陶溪愣住了。
是啊,關他屁事?
要是林欽禾看了那個女生的信,一個心動,答應和人在一起了,他好像也完全高興不起來。
火氣來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陶溪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不生氣了,只好覺得自己還是個有病的傻逼。
他彎腰從林欽禾屜子裏把那束玫瑰和信封拿了出來,剛要去垃圾桶丢了,突然聽林欽禾說:“拿個不透明的袋子裝了再丢。”
陶溪下意識問:“為什麽?”
林欽禾語氣已經有些不耐了,說:“如果是你寫的,你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嗎?”
陶溪又一愣,才反應過來如果丢垃圾桶裏,那麽很有可能被其他丢垃圾的人看到,要是被人翻出來看了……
行吧,即使自己的信被丢了,也是被有尊嚴地丢掉的,陶溪決定大度地原諒一半了。
他默不作聲地從自己抽屜裏拿出早上裝了早點的不透明塑料袋,把花和信封都放進去系好,然後才丢到垃圾桶裏。
回來時林欽禾已經坐在了座位上,在寫畢傲雪布置的英語卷子。
啧,學神也要擠出社團時間趕作業。
陶溪繼續寫那套期末英語卷子,把最後的英語作文題寫完才算全部完成文華一中的期末卷,但他沒有答案。
他轉念一想林欽禾的卷子不就和答案一樣?猶豫了會,最後還是用中性筆輕輕戳了下林欽禾的胳膊。
“幹什麽?”林欽禾筆未停。
“借一下你高一下的期末卷子。”陶溪說。
“丢了。”
“……”陶溪無語了,忍不住道,“卷子難道不應該留下來嗎?以後複習的時候可以看錯題回顧。”
“沒有必要。”林欽禾終于放下了筆,側頭看着他。
操,陶溪被b到了,感情人的意思是自己沒有錯題,沒有必要回顧。
“哦,那算了,我明天找別的同學借一下。”
陶溪剛準備将卷子收起來,但林欽禾突然伸手将他桌上的卷子拿了過去看。
“诶诶!還給我!”陶溪嘴上喊着,要搶回卷子的手卻并不用力。
“你不是要改卷子嗎?”林欽禾從筆袋裏拿出一只紅筆,先改起了英語作文。
陶溪頓時緊張起來,他收回手,如坐針氈地在一旁看林欽禾用紅筆在英語作文上劃着線,目光上下左右地搖晃。
簡直比小學有次老師當着他的面改卷子還要緊張!
“你的作文詞彙太弱了。”林欽禾說。
“哦。”陶溪乖乖點頭,在英語上,林欽禾和老師是沒有區別的,或者說幾乎所有學科都是沒有區別的。
林欽禾又對着試題卷,迅速把前面除了沒做的聽力外所有內容都改了,陶溪簡直不知道這人是時隔兩個多月還記得答案,還是一看題目就知道答案。
無論是哪種,都蠻變态的。
“你聽力能不能拿到滿分?”林欽禾問。
陶溪老實搖頭:“不能,一般會錯兩道題左右。”他聽力和口語都很弱,感謝高考不考口語,不然他更完蛋。
“回去練。”林欽禾語氣不容置疑。
“知道了。”陶溪點頭。
“這套卷子,你大概能拿到133分,比一班平均分低5分,比一班最低分低1分。”林欽禾說道,字裏行間都是,你要留在一班還差得遠。
陶溪難免有些沮喪,垂着頭嗯了一聲。
“其他科的卷子做了沒?”林欽禾問。
陶溪急忙把其他試卷也拿了出來,一股腦堆到林欽禾桌子上,一點兒不好意思都沒了。
林欽禾一張張地改完,每一套最後都标上了總分數,并一一分析了他與一班平均分和最低分的差距。
總結出來還是五個字:“你還差得遠。”
陶溪最後已經沒力氣沮喪了,他将下巴擱在課桌上,眼角睫梢都耷拉下去,只會麻木地點頭說“知道了”。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可憐,林欽禾垂眸看着他一會,把他桌上的教輔資料拿了過去,翻開書就開始用筆畫标記,一邊畫一邊跟他說需要重點學習和做題訓練的部分。
陶溪連連點頭。
最後林欽禾突然問道:“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兒嗎?”
陶溪沒力氣思考了,直接扭頭朝着林欽禾的方向趴在桌面上,擡起眼睫望着他,眼中清澈見底,只有純粹的好奇,順着問:“哪兒呢?”
“你找不到重點。”林欽禾頓了頓,看着他說道。
好像是的,陶溪想了下,他總覺得什麽都要看都要練,又不知道要深挖哪一塊,便賣乖道:“我以後知道了。”
林欽禾似乎并不信,問道:“那你說,我上次跟你說的話重點是什麽?”
陶溪一怔,遲鈍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林欽禾說的上次,是那次籃球賽後,跟他說的那些話,畢竟那以後就幾乎沒說過話了。
可那天的記憶實在不美好,陶溪一想到那些話心髒還是會痛,還是會委屈。
他從桌上支棱起來,不再看林欽禾,上半身僵硬着,話一說出口根本藏不住滿滿的怨氣:“你不就是要我以後不要利用……”
他垂下眼睫,抿着唇固執地不想說出那個名字。
“不是。”林欽禾斷然道。
陶溪怔了怔,聽林欽禾用平靜的語氣繼續道:“我的重點是,你有話直接和我說,我會聽。”
我會聽。
陶溪怔了好一會,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熱,胸口好酸,喉嚨也幹澀起來,他将頭垂的更低了些,生怕林欽禾看到他臉上的神情,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我知道了。”
“所以,你今天一上午究竟想和我說什麽?”林欽禾問道,他的嗓音甚至有點輕柔,好像生怕語氣重一點,一旁的人就不願說了。
陶溪深吸一口氣。
那張一筆一劃認真寫着字的紙條,早就随着他并不多的勇氣被他一起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将那些碎片重新拼湊起來,将自己心中那個越來越大已經山呼海嘯的聲音,壓抑成微微顫抖的聲音說:
“我想和你繼續做同桌。”
“好。”
沒有猶豫的,林欽禾輕聲答應了。
依舊是一個“好”字,就像那天體育課後一樣,被他念的格外低沉,但陶溪卻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踩在了一團柔軟的雲朵上,雲朵下是三月的清水河畔,風一吹,山坳裏的桃花就落滿了清溪。
陶溪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裏,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當着林欽禾的面掉下眼淚。
那就太丢人了。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忍不住繼續道:“我還想你幫我留在一班。”
他就是這樣喜歡得寸進尺。
但這次林欽禾卻沒有很快地答應他。
陶溪有些慌亂,他忍不住側臉看向林欽禾,明明神情是小心的,但話一出口又帶着刺:“你不想我繼續在一班?”
這根刺越來越尖銳,他突然想到楊多樂,努力了一年才進了一班,一定離不開林欽禾的幫助吧?
可他有什麽資格和楊多樂相提并論呢?他對于林欽禾而言只是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
陶溪胸口發酸,他生怕林欽禾對他說“是”,便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松地搶先說:“我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只是問你一些問題,作為回報,我幫你提升記敘文怎麽樣?”
可作文怎麽幫忙提升,林欽禾根本不需要。
他像一個捧着一堆從溪邊撿的石頭的小孩,努力從石頭裏挑揀出最好看的那一顆,奢望能換取別人手裏的寶貝。
林欽禾看着陶溪微紅的眼睛,手指将一張卷子的邊角微微折起又抹平,語氣平淡:“能不能留在一班,主要看你自己的努力,我不能保證。”
陶溪察覺到了一絲希望,有些急切地說:“我會抓緊一切時間努力的!”
要知道,他最不缺的就是努力,因為他除了努力什麽也做不了。
林欽禾卻轉頭看了眼教室最後的黑板,聲音低沉:“是嗎?”
語氣裏夾着幾分并不信任的質疑。
陶溪一愣,也看了眼身後那塊被自己畫上櫻花的黑板,他頓了頓,說道:“我以後不會花時間畫了,當時幫江馨雲畫,是因為她在籃球賽後給了我一瓶水。”
為了凸顯自己幫人是應該的,他認真補充道:“那瓶水12塊錢一瓶,很貴的。”
說完他又敏感的意識到,12塊一瓶的水對他很貴,對于一班的大多學生尤其林欽禾來說卻根本不算什麽。
林欽禾聽了他的話眼中并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只說:“你喜歡畫畫,可以加入美術社,不要浪費時間在別人的事上。”
陶溪微怔,社團。
他沒意識到為什麽林欽禾這麽肯定他喜歡畫畫,他只是聽到社團兩個字有些出神。
因為他突然想到剛剛林欽禾與楊多樂在樂團裏排練演奏的畫面,一想到就心髒泛酸,他還是學不會控制自己的嫉妒,忍不住杠道:“難道加入社團就不是浪費時間?”
林欽禾沒有因他的擡杠生氣,說:“你可以在社團認識朋友,那并不是浪費時間。”
陶溪沉默了。
他對認識新朋友沒有興趣。
全世界他也只想認識林欽禾。
但林欽禾說的話他都會聽,于是點頭道:“好,我去看看。”
陶溪說完突然意識到林欽禾還沒答應幫自己留在一班,他怕放過了今天這個機會就再也沒辦法開口,剛準備張口說,卻聽到林欽禾的手機在震動。
林欽禾拿起手機看了下,接通後說道:“我在教室,樂樂應該還在練琴。”
陶溪将已經張開的口型緩緩閉上,聽到林欽禾繼續道:“好,我等會帶樂樂回家。”
林欽禾挂了電話,站起來對陶溪說道:“我先回去了。”
陶溪好半天才努力提起嘴角笑了笑,擡頭望着林欽禾說:“好,明天見。”
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一點也不好看。
林欽禾低頭看着陶溪的眼睛,過了會說道:“明天午休留在教室。”
陶溪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林欽禾已經轉身走出了教室。
他繼續坐在又只有他一個人的教室裏,看着桌上的卷子發呆。
卷子上林欽禾紅色的批改筆跡還在,他牢牢盯着這些筆跡,好像才覺得剛才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他突然捂着臉開始笑,可笑完又開始難過,像有病一樣。
每當他為自己拿到一顆糖果沾沾自喜時,他就會發現別人早就擁有永遠吃不完的糖果。
而那些糖果本該是他的。
作者有話說:
存貨越來越少的我今天依舊在玩耍
謝謝評論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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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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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