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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陶溪一個人回的教室,因為畢成飛自從上次打籃球過了瘾後每天中午都要去琢磨球技。

他到教室的時候,午休時間還剩一個多小時,很多人去了咖啡店奶茶店消遣,也有去社團活動的,因而班上學生不多。

但對于陶溪而言,人塞滿了都不如一個林欽禾在讓他心浮氣躁。

前幾天中午林欽禾都不在,或許是去校籃球隊打球了,今天卻破天荒的在。

林欽禾正戴着耳機坐在椅子上看書,這一次看的竟不是數學或物理競賽書,而是一本《優秀記敘文大全》,即使只能看到側臉,也能看出看書的人有多麽不情願,眉頭緊蹙着,手上翻頁很快,仿佛在看什麽令人不自在的東西。

估計是何文姣逼的吧,何文姣看着溫柔可親,可并不比畢傲雪好惹。

陶溪放輕腳步往座位走,思考着要不要拿了資料去另外找個地方學習,卻被正在教室後面布置黑板報的江馨雲叫住了。

“陶溪,能不能幫我抄一下黑板字?我看你字挺好的。”江馨雲手裏拿着一張簡略的黑板報排版草稿,眼神殷切地擡頭看着他。

“我的字一般吧……”陶溪看了眼還只有一個初步框架的黑板,他不是很情願,午休一個多小時可以學習好多內容了,便想委婉拒絕。

雖然林欽禾上次說的話傷到他了,但也沒說錯,如果想在期中考以後繼續留在一班,就必須考進前五十名。

“才不一般呢,我們全年級可都看過你那篇滿分作文,文章寫得好,字也很漂亮。”江馨雲經常負責黑板報,她學過很多年書法,算對字很挑的人了。

陶溪一聽那篇滿分作文就渾身一激靈,居然還是複印的原卷全年級觀閱?

這他媽是公開處刑吧!

他看了眼正一目十行看《優秀記敘文大全》的林欽禾,又聽江馨雲用央求的語氣繼續道:“幫我一下嘛,我還要畫畫,來不及抄字了。”

陶溪受不了女生撒嬌,想要拒絕,但又想到上次江馨雲送的十二塊一瓶的礦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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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人手軟,就幫了吧,正好也不用坐到林欽禾旁邊不自在。

陶溪答應了,江馨雲很高興地給了他一張草稿圖,一看就是小女生設計的日漫風格黑板報,大片的粉色櫻花和城堡,少女心到了極點。

“你在這塊區域把這段文字抄上去就好啦,我在旁邊先把畫的主體畫了。”江馨雲穿上一個粉色的圍裙,拿起水粉調色盤和畫筆。

好講究,還用顏料畫,清水一中的黑板報都是用粉筆随意畫幾個圈寫幾個字就完事的。

陶溪拿了自己的凳子,墊了一張紙後踩上去開始拿着粉筆板書,要寫的字并不多,他只用十幾分鐘就寫完了,一看江馨雲竟還磨蹭着畫那個城堡呢,又擦又畫的好像怎麽都不滿意。

他一看這種畫畫磨蹭的就忍不住着急,便說“我來吧”,然後從江馨雲手裏拿過畫筆開始畫畫。

這種花樹風景他最擅長了,畢竟和不少美術生一起畫過很多次清水河畔的桃花。

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鐘,陶溪就将整個黑板報畫完了,江馨雲一直在旁邊遞顏料,不少本來在看書的學生也頻頻往後望。

枝接柯連的大團櫻花氤氲成深淺不一的粉色,翠瓦灰牆的閣樓在迤逦不絕的花團掩映中若隐若現,明明已快入秋,但一看黑板便覺四月芳菲未盡,春深似海。

陶溪畫完從凳子上下來才發現自己又像個猴子被圍觀了,江馨雲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半低着頭攏了下鬓發說謝謝。

陶溪搖頭道:“不用謝,我去洗手了。”然後火速撤離了教室奔往洗手間。

洗完後他回到教室,先看了眼林欽禾,這人已經沒看作文大全了,又換成了物理競賽書,但臉色看起來還是很臭。

陶溪悄無聲息地走到座位旁,偷雞摸狗似的搬着凳子正要坐下,突然聽一道冷冷的聲音說:“先把顏料洗幹淨。”

“?”陶溪一愣,他不是洗手了嗎?确定洗得很幹淨。

前排的畢成飛轉過身,好心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袖子。

陶溪側頭一看,自己白襯衣校服的右側袖子上沾了點粉色顏料,就一小塊。

操。

他心裏升起一股無名火,林欽禾花粉過敏是真,難不成還顏料過敏?

這嫌棄的語氣,成功戳中了他每一根都敏感的神經。

陶溪看了眼後面黑板上的大片櫻花,又瞪了眼林欽禾,語氣譏諷道:“你放心,我又不是神筆馬良!”

然後就轉身大步出了教室去洗手間洗袖子。

畢成飛歪着頭默默思考了會,恍然大悟地對臭着臉的林欽禾解釋道:“溪哥十分巧妙地運用了神筆馬良的典故,意思是他畫的畫不會變成真的,那麽後面黑板上的花就不會……”

“閉嘴。”

小美人魚閉嘴了,用手對着嘴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後轉了回去暗自垂淚。

這之後陶溪還是繼續與林欽禾冷戰,單方面的那種。

他這幾天也正焦頭爛額着,因為很快就要開學周考了,他剛囫囵吞棗地把暑假自己沒學的內容過了一遍,但還有很多尚未解決的問題,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深挖。

在寝室裏也不痛快,徐子淇這傻逼上次籃球賽把他砸到後,不僅沒道歉,還變本加厲的陰陽怪氣,要是在清水一中,他早就把這陰陽人給收拾了。

但他還是忍着,因為馮遠說過,在文華一中沒人會護着他。

潘彥沒為難他,但動不動就求他幫忙畫朵花畫個果子的,也很煩,他為了在寝室不被徹底孤立,只好半拒絕半答應。

還有個江馨雲,隔三差五跑過來,今天讓他幫忙畫一頁手賬本,明天要借他的語文作文看,他不擅長拒絕女生,更不擅長應付撒嬌的女生,因為陶樂總會用撒嬌求他,他就沒一次成功拒絕過。

開學周考并不是大型考試,只是對暑假自學的內容做一個檢測,也不會排名,所以考場就在各自班級裏,座位都沒打亂,就是拉開了些。

但還是很要命,因為要用一天考完語數外和理綜,從早上七點半到晚上九點半,跟馬拉松似的。

陶溪在跑馬拉松過程中,旁邊還有個總是提前擱筆的變态,這讓他更為焦躁。

最後一場理綜考完卷子收上去的時候,他直接癱在了課桌上,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畢成飛拍他的腦袋:“溪哥,起來搬課桌。”考完就要把被拉開的課桌重新放回原位了。

陶溪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站了起來,看到與自己隔了小半米遠的林欽禾的桌子已經收拾的幹幹淨淨人走茶涼。

他把自己的課桌往林欽禾的桌子旁搬過去,在兩個桌子邊緣快碰到一起的時候,聽到畢成飛說:“溪哥,周一就可以換座位了,咱倆做同桌吧。”

畢成飛最近和同桌胡桐吵架了,兩個人正在冷戰,起因是胡桐把上次金晶給畢成飛的礦泉水瓶當垃圾扔了。

陶溪的手一頓,過了兩秒繼續把課桌搬過去,桌子邊緣碰到一起嚴絲合縫。

一班換座位很随性,學生可以自己約好想要坐的同桌,班主任周大娘覺得只要不影響學習怎麽坐都可以,他唯一強迫過的一次就是把陶溪放到從沒有同桌的林欽禾旁邊。

開學第一天,周強也跟林欽禾說過,如果坐了一個星期不合就再換座位。

陶溪潛意識裏故意忘了這一點。

“溪哥?你不會也要拒絕我吧!”畢成飛垮着臉,他剛被金晶第無數次拒絕,而胡桐好像已經找好了新同桌。

“再說吧。”陶溪心裏有些亂,拿起書包準備跑。

畢成飛不放過他:“我今天都聽到養樂多和學神說了,這次要跟他換到一起坐的,你們反正不合嘛,我倆肯定合得來!”

他還要繼續游說,卻發現陶溪一副快哭了的神情,再眨眼一看又好像是錯覺。

陶溪回到寝室時,潘彥正在衛生間洗澡,而徐子淇正在和人打電話,聽對話像是和父母。

“嗯,今天都考完了,還可以……卷子比較簡單……周一才會出成績……這次不排名,不過進前五十應該沒問題……那也要等到期中考試後才能換班……現在一班是多了個位置,但下次肯定就減了……”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陶溪知道徐子淇故意看了自己一眼。

他當做沒聽到,拿出一套卷子繼續寫。

今天的卷子對于他而言并不簡單,語文他應該問題不大,英語勉強可以,數學前面的基礎分還好,最後兩道大題的最後一小問他還沒來得及攻克,理綜考的內容他這一周都囫囵過了一遍,問題依舊在難度提升題。

第二天周日學校放下午半天假,但上午上課時整個班級的學生明顯都有些躁動,下課期間女生在讨論下午去哪裏的陶藝班或插花課,男生在讨論去哪個游戲廳打游戲或玩賽車。

文華一中的大多學生都來自于優渥的中産階級家庭,對陶溪而言,以前放假除了學習,就是幫家裏幹農活,或者掙點外快,這些活動他聽都沒聽過。

他也并不在意,因為他滿腦子都是換座位的事。

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他想第二節下了再說,第二節課下的時候,他想第三節下了再說,就這樣拖到了第三節課的課後。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再不說明天周一就直接換座位了。

陶溪左手撐着腦袋,右手用筆在草稿紙上畫圈圈,悄悄用餘光瞄着旁邊。

林欽禾在寫上節課周大娘布置的數學卷子,速度快的跟抄答案似的。

他鼓足勇氣,剛要張口,畢成飛突然從前面遞了一個紙折的千紙鶴,語氣非常豔羨,眼神有點猥瑣:“江馨雲給你的,肯定是想找你做同桌。”

陶溪一愣,拆了千紙鶴一看,上面十分秀氣的鋼筆字寫着“缺同桌嗎”,落款vivian,他反應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可能是江馨雲的英文名。

他皺起眉,拿筆在下面寫了兩個字“不缺”,想了想,又鄭重加上兩個字“謝謝”,然後原封不動地折好後給了畢成飛,要他傳過去。

畢成飛剛才悄悄看到了陶溪寫的字,給了他一個“不愧是好兄弟”的眼神。

陶溪終于明白過來江馨雲這些天大概是什麽意思,但他不想招惹些有的沒的桃花,這是林欽禾說的沒有意義的事。

不過寫紙條沒準是個好辦法,陶溪精神一震,趕緊從草稿紙上撕了一小張下來,正糾結寫什麽的時候,上課鈴又響了。

“……”

都是這勞什子千紙鶴疊的。

第四節課是英語,他可不敢在畢傲雪的課上傳小紙條,老老實實上完了課。

第五節是全校的社團時間,相當于半放假狀态,所以畢傲雪一走,整個班都放羊了,幹脆收拾了書包,一窩蜂出了教室。

畢成飛是橋牌社的,跟他說了聲明天見就提着包跑的沒影,林欽禾倒還坐在一旁寫數學卷子。

陶溪争分奪秒地寫小紙條,但緊接着楊多樂抱着本樂譜跑了過來,說:“欽禾哥,一起去樂團吧,今天好像要練新曲子了。”

當時陶溪剛寫完“我能繼續和你做同桌嗎”,就聽到了楊多樂的聲音。

他握着筆,突然就停下了動作。

覺得這張紙條也沒有任何意義。

然後他聽到林欽禾說:“等我把這道題做完。”

陶溪将那張紙條揉進掌心裏,放下筆快步走出了教室,沒聽到楊多樂說:

“你以前不是都回家再寫作業的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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