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鑽木取火

22、鑽木取火

許逸輕緩地眨了眨眼,探身過去,佯問:“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

九月看出她是又在逗他,黑着臉,不答話了。翻身起來,一時忘了洞口太矮,頭頂撞了個悶響,疼得他咧了下嘴。

許逸忍不住笑,“傻吧你,自己挑的山洞,都能撞棚頂上。”

九月癟着嘴,悻悻地揉着腦袋。心說這女人太沒良心,居然還笑得出,要不是因為她……

“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這?”許逸從石縫裏取出燒了一半的木枝,彎着腰走在前頭。

“嗯。”九月撿起地上的幾顆土豆,拿衣擺兜着,快走兩步跟上,“打獵時、路過。”

他猶豫了下,終于還是伸出空餘的那只手,去牽她的。

許逸沒回頭,也沒拒絕,任他拉着。

他的手掌寬大,幹燥微熱。她不安分地勾了勾手指,能撓到他掌心的粗繭。

他收手攥住她,不讓她亂動。

甬道逐漸開闊,許逸終于能直起身子,也感受到溫泉水散發的潮氣。她說:“你這‘秘密基地’真不錯。”

“還行。”他倒挺謙虛,“夏天、有點悶,冬天、更好。”

洞裏的柴堆還燃着,許逸走過去,用手裏的木枝攏了攏。

九月放下土豆,也放開她,指着不遠處的溫泉水,說:“我、去個洗澡。”

許逸“嗯”了聲,在火堆邊坐下,拿了個烤土豆,心無旁骛地剝。

剝好了,咬一口,嚼了半天,愣是沒吃出什麽味兒來,耳朵裏嘩啦啦的,全是那頭攪動的水聲。

她被吵得心煩,嫌他動作太大,洗個澡也要撲撲騰騰的。腹诽了兩句,又忍不住偏頭去看——

溫泉水十步開外,不近不遠,卻因為地勢低窪,剛好避在暗處,除了個隐約晃動的腦袋,什麽也看不清。

就只聽了個寂寞。

吃完土豆,見他還不回來,許逸喊着問:“你是黃花大閨女嗎?洗個澡洗這麽久。”

水聲停了。

“好了。這就來。”他手臂一撐,人上了岸。

許逸等的無聊,從超市口袋裏翻出包焦糖瓜子。

從前在客棧看店的時候,這東西是她最愛,一邊嗑一邊看電視,一包能嗑一下午,打發時間的利器。

九月走過來,腰間圍了塊皮子,小坎肩兒搭在臂上,邊走邊淌水,是連甩幹都省了,踩了一地水印。

“我又沒催你,你急什麽。”許逸給他抓了把瓜子,下巴往身邊一點,“坐。”

九月坐下,捧着一把瓜子,有點茫然。

他從沒吃過這種東西,捏起一顆,舔了舔外皮,“甜的?”

許逸好笑地給他示範——一顆瓜子搭在齒邊,“咔噠噠”咬開,手指一推一捏,瓜子進,瓜子皮出,業務熟練。

“喏,就這麽吃,把皮吐出來。”她教他。

九月覺得新奇,試了一次。

結果……就是把皮和瓤咬碎在了一起,又不舍得吐,只好一股腦全咽下去了。

給卡住了。

九月:“咳咳咳咳——”

許逸:“……”

他揪着嗓子,咳個不停,臉都紅了,壓了好幾口水,好不容易才把瓜子皮給順下,打算再不碰這東西。

許逸朝他伸手,掌心裏裝了一小捧瓜子仁。

九月驚得眼珠子都瞪圓了,“這些都是你嗑出來的???”

“……我剝的。”她睨他一眼,又補充,“用手!”

可到底是嗑是剝、用嘴還是用手,對這傻狼來說似乎一點也不重要,他只是好奇,“怎麽、剝的?”

“你先嘗嘗。”

九月只好把“打算”暫行擱置,揀了一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截,又咬了一小截——一顆瓜子仁細嚼慢品地吃了好一會。

過于謹慎的模樣和他這副身骨架子反差太大,直接把許逸逗笑了。

“好吃嗎?”她笑着問。

一看傻狼神色,她都能猜到下一句,于是搶他一步——

許逸:“‘好、吃的’!”

九月:“好……”

九月:“……”

許逸哈哈哈地樂開了花。

族長大人感受到來自山外人民的深深鄙夷,緊緊抿着唇角,不吭聲。

過一會,又不服氣道:“我、會講好的。我學很快。”

從前小苔教他漢語的時候,也誇過他學很快,可惜他那時候太貪玩,沒花多少心思在這上面。

“哎喲,我逗你的,不是笑你。”許逸用手肘撞撞他,又遞上那把瓜子仁,“喏,這些都給你。”

傻狼好哄極了,接過瓜子仁,立馬消氣了。

吃了一會,又嫌不夠,磨着許逸教他怎麽剝的。

許逸只好拿一顆給他演示,用指甲壓住瓜子邊緣最薄處,輕輕一摳,就開了。

這次教學過程遠比嗑瓜子“透明”得多,九月練習了兩三次就成功了,興奮得不行,非要給她也剝兩顆吃。

剝就算了,剝完還要不停地追問:“好吃嗎?好吃嗎?”

“……”

不都……一個味兒嗎?

許逸大衣鋪在地上坐着,不小心摁到口袋裏的軟包煙,忽然想起“正事”——她拿過超市袋子,翻了一遍,擡眼問他:“火機沒找到?”

“沒。”

這個季節,天黑的太早,九月趕到部落舊址,草草搜羅一圈,太陽就往山下沉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只好回來,打算明天再去找找。

“那你教我生火吧,”許逸提議,“用木頭。”

是那時候,他答應過她的。

九月:“真學?”

“學啊。不然以後沒火用,要喝西北風了。”

“不是、有我麽。”

“你要不在呢?你打獵都不帶我。”

“……”

她還記上仇了。

九月欲言又止,沒再勸阻。起身去洞外找了塊厚木片、一根筆直的長樹枝,又拿了點易燃的幹草。

他揀了片薄邊的石頭,将長樹枝打磨光滑,又在厚木片上挖出個凹槽。厚木片放平後,剛好能将長樹枝卡進槽裏。

最後取了點幹草,墊在木片下頭。

一切準備就緒,九月用兩只手快速搓動長樹枝,給她示範。

“看着不難,”許逸接過,問,“要搓多久?”

“……很久。”

許逸記得,九月告訴過她,從前他們生火需要很久。當時她沒概念,現在有了——

她胳膊酸得發僵,快沒知覺了,卻連火星都沒搓出來,分分鐘覺得,自己那破打火機值一百塊。

難怪他剛才要勸她別學。

“怎麽還沒有啊?”她搓不動了,徹底撂挑子,靠着石壁喘粗氣。

“你、太慢。”九月笑着接過樹枝,又往槽裏撒了點沙土,增強摩擦力。

繼續搓。

樹枝轉得許逸眼暈,催眠似的。她打了個哈欠。

又過了一會,她隐約聞到一股煙味。這才精神了,湊過去看,“好了麽?”

“沒。還一會。”九月依舊埋着頭,搓得飛快,小臂上的肉筋繃着。

她看着都累,“要不算了。”

“就、快了。”

“是麽?”她聽說勝利在望,又起勁兒了,過來截胡,“那我替你一會。”

九月笑着給她。還不忘鞭策兩句:“馬上了,你、再快點。”

“已經最快了!”許逸覺得,這樹枝要是連着個螺旋槳,她都能起飛了。

見木槽裏的煙越來越大,她人也莫名興奮起來,“有了有了,有火星了!接下來怎麽辦?”

九月快速拿開木片,抽出下頭一小撮起火的幹草,和其餘幹草團在一起,捧在手裏,吹氣。

這個她會,于是也探頭過來幫忙吹。

許逸吹得小心翼翼,生怕把那一丁點的火星給吹滅了。

九月看她怪投入的,索性将幹草團都交給她,叮囑道:“別燙着。”

她專注地吹着,見火星漸旺,燃成火苗,“呼”地一下,瞬間滾成顆小火球。

“燙燙燙——”

九月連忙抓住許逸的手腕,将火球抖掉,丢進柴堆。

原本奄奄将息的柴火又猛地蹿了起來!

許逸忍不住大叫:“喔——”

九月偏頭看她,“這麽高興?”

“是啊,多不容易啊。”她拍掉手裏的幹草碎屑,難得如此酣暢地高興一回。

大概是剛才搓得賣力,她鼻尖沁了層薄汗,臉頰也挂了抹緋紅,整個人都鮮活起來。與平日的她太不相同。

九月看得有些失神。

忽覺臉頰一熱——

許逸蜻蜓點水似的落下一吻,說:“謝謝你的‘火’。”

眼見木槽起煙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在滿心期待着一簇火光。

他也真的送了她一簇。

熠熠灼人,落如星隕,仿佛大夢一場。

九月默了會,盯着她問:“你們那,別人說、謝謝,要回什麽?”

“嗯?”許逸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想了想,答:“不用謝、不客氣、沒關系、小意思……挺多說法的。”

“意思、一樣麽?”他緩緩靠近她,追問。

許逸覺出什麽,聲音也輕了,答得馬馬虎虎:“……差不多,但也不太一樣。”

“哦,漢語、好難。”

他低頭,徹底壓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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