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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在幔帳和宋珩有意的遮擋下, 宋煙看不到地上昏死過去的楚向南。

離天亮還早,春日的晨間還是很冷,宋煙怕冷, 她還想縮在衾被裏再睡會兒, 可皇叔坐在她榻邊, 目光一直輕輕柔柔地落在她身上, 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已成婚, 屋內有外男本就不合适,但讓她直接開口趕走皇叔又很難為情。

她不知道皇叔究竟要做什麽, 但想到皇叔說他千裏迢迢從上京趕來, 想必也累了, 有什麽事還是白日再說的好。

宋煙擡眸看向宋珩,小臉上滿是糾結,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珩溫聲笑問, “怎麽了, 阿煙,可要再睡兒, 天色尚早。”

宋煙心裏糾結地想了許久後開口提議, “皇叔, 要不您先回客棧歇息, 有什麽事明日來尋阿煙也不遲。”

宋珩眼裏的笑淡了下去,但聲音依舊是溫和的, “阿煙是在趕皇叔走?”

宋煙一副難為情的模樣,“皇叔, 阿煙已經成親了, 雖然阿煙知道您是将我當做您的親人,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終究不好。”

宋珩從未有哪一刻覺得宋煙口裏的“皇叔”二字如此刺耳過,阿煙喚他什麽都可以,但他不想再聽到“皇叔”二字。

宋珩輕描淡寫擡眸觑她,“從前阿煙起熱、生病卧榻時,都是皇叔守在你床側,如今這是嫌棄上本王了?”

皇叔看她的眼神讓宋煙感覺自己好沒良心,宋煙搖搖頭,張口欲解釋。

末了,宋珩又十分正經肅然道,“況且外面正落着雨,春寒料峭,我只在椅子上歇到雨停便離去,便是這般阿煙也覺得孤男寡女、男女授受不親要趕我走麽?”

一想到宋珩這樣回去極有可能會染上風寒,皇叔天山雪蓮似的人,想也不會對她做出什麽逾矩之事來,完全是她自己愛胡思亂想。

宋煙面露愧色,“那皇叔你就歇着吧,何t時走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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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宋珩遞給她的茶水因為太過驚吓被她打翻,這會兒嘴裏後知後覺地又幹渴起來,但她可不敢勞煩皇叔再給她重新倒杯茶水來。

宋煙說完便要起身下榻,白生生的小腳方夠到繡鞋,都說女子的腳只有自己的夫婿才能看,想到宋珩還在旁邊。

宋煙緊忙穿上繡鞋站起來,情急之下,她忘了自己腳踝處的傷,甫一站起來,骨頭縫裏傳來一陣刺痛。

宋煙輕呼一聲,腳一歪就要倒下去,宋珩眼疾手快地将人撈回懷裏。

宋珩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楚向南,還沒醒,又伸手撞死不經意地撥散幔帳,不讓宋煙有看見楚向南的機會。

宋煙軟倒在他懷裏,什麽也沒說,只咬緊唇瓣,等那股疼意散去。

腳踝處太疼,她咬唇瓣的力度越來越大,宋珩忙将她打橫抱起坐在懷裏,長指探進她殷紅唇瓣,眸色深深,低聲緩緩安撫她,“莫咬傷了自己,咬皇叔的手指即可。”

嘴裏被堵進一截冰涼玉指,宋煙怎麽可能真咬,但唇邊的手指看樣子若是她不咬是不會收回去。

宋煙想到個折中的法子,唇瓣一閉,小小地抿了一口。

兩片帶有溫熱濕意的柔軟落在他指上,漸漸地,宋珩雙眸越發幽深晦澀,全身平緩流淌的鮮血也在宋煙抿上他手指的那一刻沸騰起來。

想要更進一步的想法越來越濃烈,宋珩竭盡全力拼命控制住将長指探入更伸出的想法。

宋煙完全不知宋珩此時的想法,待腳踝上那股疼意散去後,她才半是掙紮着想從宋珩懷裏退出來。

宋珩哪能讓她如願,輕而易舉将她固定在懷裏,垂眸凝向她右腳腳踝,“腳上的傷怎麽弄的?”

問完後,察覺到懷裏人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又突然想到那日她被逼墜崖,想必是那時候留下的,他不該問。

宋珩又道,“放心,皇叔保證,定會找人治好你腳上的傷,日後都不會再疼。”

宋煙輕嘆一口氣,“算了皇叔,別費心思了,阿南的醫術不錯,怕是好不了了,就這樣吧。”

宋煙這語氣像是突然從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長大成人,不再是從前那個只會扯着他袖子撒嬌扮憐的小姑娘了。

小姑娘長大後便不需要他了,這讓宋珩很不适應,有一瞬的愣神。

宋煙趁他愣神的當,從他懷裏退出來,又要起身去倒水喝。

宋珩将人按住,低聲道,“你腳有傷,乖乖坐好,我去給你倒。”

說完他掩好幔帳後才來到桌邊倒上茶水,從楚向南身邊路過時,他伸腳将人輕飄飄地蹬向桌底。

依舊是宋珩給她舉着杯,宋煙伸手去接,宋珩直接将茶杯遞到她唇邊,“你身上使不上力,直接喝便是。”

宋煙讪讪收回自己那綿軟無力的手。

喝完後,宋珩在她身後替她調整好軟枕,“睡吧,有事喚我,我就在椅子上坐着。”

宋煙默默點頭,躺下後,興許是宋珩的緣故,不到片刻便沉沉睡去。

她不知,在她睡着後,宋珩撩起床幔,躺在她身側,輕輕将人攬進懷裏,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清甜香,合衣而眠。

……

睡至天快亮時,宋煙的房門突然被人輕輕推開,聽腳步聲來人是個女子。

宋珩耳尖警醒地一顫後,垂眸往懷中看去,懷裏的人雙頰微紅睡得正香,沒有要醒的跡象。

宋珩并不急,閉目假寐等着那人進來。

來人好似也并不想吵醒宋煙,進屋後直奔床榻這邊。

女子來到床榻邊,見幔帳遮得嚴嚴實實,帳內似還有兩道身影。

兩道身影,一大一小,不用多想,床上躺着的定然是一男一女。

這屋子本就是宋煙的屋子,那女子在幔帳邊站了一會兒,怒火中燒猛地一把掀開幔帳。

本以為會看到宋煙和楚向南,哪知卻對上一張如冰似雪的面容。

床榻上,女子腦袋窩在面容昳麗的男子懷裏,兩人交頸而眠,青絲糾糾纏纏,女子睡得正熟,沒有要醒的跡象,而男子雙手輕捂住女子的雙耳,看樣子并不想讓她那麽快醒過來。

憐莺認得面前的男子是誰,不是攝政王宋珩又是誰。

想到曾經受過的屈辱,還有這段時日被淮王抓住後過得生不如死的日子,憐莺只想将面前的男子碎屍萬段。

既然他對這宋煙如此寶貝,那她更要讓宋煙知道他的真時可怕的一面。

想必對于宋珩來說,失去最愛的人,被最愛的人讨厭、憎惡,這才是最煎熬難受的吧?

憐莺冷目狠狠瞪向床上風輕雲淡的男子,張嘴就要叫醒宋煙。

卻不想在張嘴的一剎那,一道內勁打向她脖頸出的穴位,刺痛傳來,随後脖頸一麻,她便不能開口說話。

他想殺她就是易如反掌。

意識到這個問題,憐莺恐懼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慌亂朝他搖頭,而後跪在地上磕起頭來,低頭的瞬間,在看到桌底下躺着的楚向南時,險些昏過去。

宋珩長指在豎在薄唇邊,輕噓一聲,随後又指指屋外。

憐莺瑟瑟發抖地慌忙點頭,而後站起來往外走去。

宋珩小心翼翼将宋煙的腦袋放回軟枕,在她額上烙下一個輕吻,“阿煙等我,很快就回來。”

他一刻也不想和她分開。

一來到屋外,憐莺驚訝地發現自己又能開口說話了。

望向身邊昳麗冷然的男子,想到他方才面對宋煙時的溫和眉目,憐莺既怕又不甘。

怕宋珩真的會殺了她,不甘什麽好事都讓宋煙遇上了。

宋珩淡掃她一眼,命令的口吻,“本王要知道關于阿煙在這裏的一切,想好了再說。”

……

春雨淅淅瀝瀝落個不停,這一覺,宋煙睡得昏天黑地,來這裏這麽久了,這是她睡得最長的一覺,也是最安穩的一覺。

宋煙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側頭看向身側時,發現多了一根不屬于自己的青絲。

之所以說不是自己的,是因為她的發絲發尾偏黃,且沒有這麽粗。

宋煙撚着手裏的青絲仔細看了看,難道是皇叔的?可昨晚皇叔根本都沒在床頭坐過,只在床側坐了會兒,那會是誰的呢?

宋煙疑惑地撩起床幔,放眼一看。

男子坐在椅子上,手裏握着本不知從哪尋來的書冊,唇邊噙着輕柔的笑看向她,窗外的春光灑在他身上,驅散了他周身的寒意,除了容貌太過出色了些,完完全全就是名溫潤公子。

宋煙想到楚向南,和皇叔一比,阿南性子不驕不躁,說話做事慢條斯理阿,也勉勉強強算是名溫潤公子吧?

仔細想了想,宋煙無奈嘆了口氣,怎麽辦,好像勉強不了一點。

定是皇叔太耀眼了,待皇叔走後,她就不會這樣胡思亂想了。

宋珩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展眉,神情頗為豐富。

這是生動鮮活的阿煙,不是只會出現在夢中、觸不可及的阿煙。

宋珩很是愉悅,他輕笑開口,“在想什麽,快起來用膳,憐莺姑娘一早做的。”

宋煙來到桌邊,“咦,憐莺姐姐回來了麽?她人呢?”

憐莺一早便坐着馬車将楚向南帶去醫館,宋珩不想看見楚向南。

宋珩斂目垂眸,端起碗吹了吹裏面的熱湯,“她說醫館太忙,楚向南昨夜便歇在醫館,她一早也去醫館搭手去了。”

宋煙驚訝道,“皇叔知道阿南啊,還未向皇叔提過他呢,待他回來,我再帶他來見您。”

宋珩聽不得她喚那人為“阿南”,眼見瓷碗裏的熱湯有傾溢的跡象,宋珩及時穩住,岔開話題,用木勺舀起一勺湯遞到她唇邊,“嘗嘗,味道如何?”

見她沒喝,宋珩一副才想起來的模樣,“是皇叔的不是,你已成親,不該再像從前那般。”

聲音要多落寞就有多落寞,宋煙不忍見他這幅模樣,忙低頭喝進嘴裏,“皇叔想多了,阿煙只是在等湯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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