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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兩人已經許久未曾一起用過早膳, 宋煙還有些不太習慣。

氣氛有些過于安靜了,宋煙默默夾起一筷辣口的菜送進嘴裏,腮幫鼓動幾下後便吞了下去, 全程都沒看宋珩是何反應。

宋珩視線狀似無意掠過她紅潤明豔的唇瓣, “不是不喜辣口的菜?”

安靜的氣氛被宋珩的聲音打破, 宋煙正要回話, 冷不防地吸進一口冷風到嘴裏, 冷風和t着口裏的辣意擦過喉嚨,宋煙頓時被嗆得面紅耳赤, 一聲接一聲地咳嗽起來。

宋珩倒上一杯溫茶遞到她唇邊, 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輕柔地替她順着纖背, 見宋煙埋頭飲下那杯溫茶,他眼神微閃, 那杯茶是他方才用過的。

将視線從茶杯上挪開, 待宋煙沒再咳嗽後, 宋珩又問,“好些了嗎?可還要再用些茶水?”

宋煙擺擺手, 聲音略帶一絲啞意道, “不用了皇叔。”

“若是不喜辣不用勉強自己。”宋珩又道。

宋煙随口道, “之前是不太喜歡, 來桃灣縣後,漸漸的便習慣了, 習慣了之後就覺得辣口的飯菜好似更合我意。”

宋珩擱下茶杯,長睫微顫, 情緒不明道, “是嗎?”

接着宋珩話音又一轉,“連紅豆廣寒糕也不想再吃了麽?”

以為宋珩覺得她貪吃, 宋煙神色微赧,“原來皇叔還記得,自然是想吃的,只是桃灣縣不是上京,什麽點心都應有盡有。”

宋珩低喃出聲,“會再吃上的。”

他聲音太小,宋煙沒聽清,兩人閑談過後,宋煙漸漸地對他不再那麽生疏,開始給他講說當地的特色菜品。

她講桌上的每道菜都一一講說完,然後還會根據宋珩的喜惡推薦一些,一時之間,屋內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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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以往,宋煙用膳時如此喋喋不休,宋珩定會責訓幾句——食不言寝不語,可如今,他只覺得她的話太少。

宋煙明眸亮亮的,她正夾起一只蝦舉到宋珩面前示意,“像這芥辣蝦是我最喜歡吃的,皮又酥又香,還省了剝蝦的功夫,辣中帶甜,很好吃的,皇叔可以試試。”

不過,宋珩目光定定凝在她喋喋不休的唇瓣上,與她手裏舉着的蝦相比,那抹紅豔似乎更加誘人些。

宋珩收回視線,順勢輕咬一口她舉着的芥辣蝦,而後坐直身子,緩緩咀嚼幾下後吞入腹中,贊同道,“的确很不錯。”

見他極其自然地咬下她舉着的蝦時,宋煙一愣,很是不自然地開口,“皇叔,你方才咬的……”

她話還未說完,宋珩好似很茫然地擡眸望向她,“怎麽了麽?”

見他好似還沒反應過來,宋煙讷讷出聲,“沒事。”

接着屋內除了偶爾的一兩聲碗筷相碰的聲音,氣氛又恢複到最開始的安靜,宋珩眸色漸漸暗沉下去。

“阿煙,外面在落雨,你的腿可是又疼了。”

楚向南人還未至,關切的聲音已經傳進屋內。

宋煙看了看正坐在一旁優雅用膳的宋珩,雖然她與皇叔真的沒什麽,但就怕阿南誤會。

于是她對宋珩道,“皇叔,等會兒阿南若是誤會,還勞煩皇叔解釋一二。”

宋珩輕笑一聲,“無事,你的阿莺姐姐會向他解釋清楚。”

……

楚向南進屋後,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女子嬌豔如花,言笑晏晏坐在桌旁,而坐在她身旁的男子雪豔昳麗,氣勢迫人,單望向他的眼神就讓人心生懼畏。

不知道的人若在屋內看到這幅場景,定會以為兩人是夫妻了。

盡管楚向南知道自己娶宋煙不過是別有目的,他對宋煙,只有可憐,可看到她與別的男子共處一室時,心裏又很不舒服。

楚向南還未開口,宋煙已經起身開口,“阿南,這便是我向你提過的皇叔,我落崖的這段時日,皇叔一直在尋我。”

兩名男子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宋珩的目光似帶着千軍萬馬的氣勢向他壓過來,楚向南毫無意外地敗下陣來。

楚向南低頭避開了宋珩的目光。

這可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攝政王,并且聽說這段日子他在邊域率兵征戰,所向披靡,戰無不勝,若要對付他這種蟻民,只是他一句話的事。

是以,不管宋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多挑剔、刺眼,楚向南也不敢有任何疑問,而是躬身向宋珩拜過一禮後,跟着宋煙畢恭畢敬地喊了句,“皇叔。”

跟在楚向南身後的憐莺暗嗤一聲,皇叔?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楚向南喊過這聲皇叔後,屋內氣氛明顯冷下一截。

宋珩沒應這聲皇叔,而是淺啜了一口茶後問他,“聽阿煙說是你救的她?”

不知是不是宋煙的錯覺,她覺得此刻的皇叔有些兇,擔心阿南會多想、會害怕,她忙開口替楚向南說道,“當然了皇叔,阿煙不是給你說過嗎?”

宋珩輕拉她一下,宋煙就被拽回到椅子上坐下,宋珩聲音不輕不重道,“乖乖坐好,皇叔問的是他。”

站着的憐莺和楚向南見狀心裏各不是滋味。

憐莺是嫉,是妒。

楚向南則是不滿,恐懼。

楚向南低眉順眼地盯着地面,不敢看宋珩的目光,“的确是向南救了阿煙。”

聽到楚向南也稱宋煙為阿煙,宋珩的神情更不悅了,但尋常人難以察覺出。

宋珩又問,“阿煙的腿也是你治的吧?”

宋珩的話一問完,楚向南心裏咯噔一下,脖子上、腦門上沁出許多汗來,他強裝鎮定地回複,“是,阿煙身上所受之傷都由在下所治。”

察覺到楚向南的異樣,宋珩鳳眸裏有冷光一閃而過,很快又恢複平靜。

“阿煙的腿的情況究竟如何?可還能治好?”

話音一落,宋珩明顯感覺坐在身旁的小姑娘渾身有些緊繃,借着桌帔案頭的遮擋,他伸出大手輕輕覆在宋煙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慰。

楚向南為難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一眼後緩緩開口。

“阿煙的腿救治的不太及時,可能日後會一直這般。”

宋煙一聽,心裏一陣難受,果然是這樣麽?她以後走路得一直跛着了,宋煙垂眸望向她的右腿,這下,連去放紙鳶都不是很方便。

宋珩冷笑一聲,“那是你無能罷了。”

楚向南被宋珩的話一激,也不怕當衆傷了宋煙的心,神情激動面紅耳赤道,“并不是在下無能,就算是請上京最好的大夫、禦醫,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宋煙聽後,更難受了,不自覺地就有些想哭,卻見眼前呈來一方手帕,是宋珩遞來的,不過他并未看她,宋煙接過低低道了聲謝。

兩人旁若無人的互動讓楚向南更加不滿了。

宋珩又道,“就算你和上京的醫師都不行,也并非代表所有人都不行,今日本王來,便是來知會你一聲,本王會帶阿煙離開桃灣縣,去別的地方醫治她的腿,直到她的腿醫好為止。”

宋煙一聽她的腿還能醫好,驚喜地看着宋珩,“阿煙的腿真的還有機會治好麽?”

宋珩朝她安撫一笑,“皇叔什麽時候騙過你?”

宋煙抿唇一笑,眼裏的笑都快溢出來,真好,她不用再被人叫跛子了。

楚向南則是一驚,帶阿煙離開,若是有人看出宋煙腳上的傷遲遲不好是另有他因怎麽辦?

這一刻,楚向南發揮了他作為丈夫的作用。

宋珩話音一落,就聽楚向南拔聲斷然拒絕,“阿煙是我妻子,她不能離開桃灣縣,被外人知曉,該說閑話了。”

宋煙聽楚向南這樣說,是啊,如今她是阿南的妻子,做事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不管不顧,宋煙眼裏的光一下淡去不少。

宋珩淡笑出聲,目光漫不經心地望向楚向南,“誰敢說閑話,讓他來尋本王即可,至于阿煙,自然是她想去哪便去哪,尚由不得你做主。”

明明他此刻坐在椅子上,楚向南是站着的,但偏偏楚向南覺得自己氣勢要弱上宋珩一截。

楚向南自然是不敢忤逆宋珩的話,他看向宋煙,期待又急切地看着宋煙,“阿煙,你告訴皇叔,你不會離開桃灣縣,不會離開我的,當初我救你回來時渾身是血,你該知道,我費了多少勁才能将你救回來。”

宋珩一直彎着的唇角終是繃直,此刻他只想将這個聒噪的人讓人拖出去斬了一了百了。

宋珩偏頭望向宋煙,“阿煙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只是你若選擇留在桃灣縣的話,日後皇叔便再沒空閑帶你去尋醫師了,阿煙你說呢?”

“對了,本王并不打算在桃灣縣久留,不日後便會離開。”

良久,宋煙滿是愧色地看向楚向南,眼裏充滿痛苦的掙紮,“抱歉,阿南,我不想一輩子當個跛子,你不在時,我每每出去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是個跛子,除了這張臉,其他根本就配不上你,甚至不止是那些大t人,他們也會唆使孩童這樣說。”

楚向南一臉怔然道,“可你從未與我說過這些。”

宋煙揉揉酸痛濕潤的眼,“你與左鄰右舍相處的很是融洽,我若說了,日後你會很為難,我已經給你添了許多麻煩,不想你因為我的緣故,與他們生了隔閡。”

宋珩見宋煙紅了眼,還是因為這個窩囊無能的男人,心裏不是滋味。

但又不是阿煙的錯,怪只怪阿煙太過天真良善。

宋珩當即下了決斷,“既如此,那三日後我便來接你,将你慣用的東西備好,不備也無事,缺什麽,皇叔命人在途中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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