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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紅色塑料袋裝的東西很輕，不小心磕碰到牆壁但還好有套殼，秋水從袋子裏拿出剛買光碟放進DVD播放器裏，電視機徐徐播放悠揚的背景音樂，跟旁邊接連傳來喘息與碰撞聲的電視相比顯得有點異類。

秋水坐在地上往後一仰，靠住信一的小腿。信一彎腰把胳膊架在秋水腦袋上，好奇地湊近看屏幕裏以藍色為主基調的畫面：“你買嘅是乜碟？”

“曹禺的《雷雨》啰。”

龍卷風在去醫院的路上從頭到尾都很平靜，他們倆中間是散不盡的沉默，信一在得知這件事後飛速趕來，摩托輪子和地面摩擦出一路火星，靓麗精致的卷毛被風吹得張狂。

作為城寨治安護衛委員會的一二把手，信一和秋水根據醫生的叮囑嚴格打擊理發店的吸煙行為，重點關注對象龍卷風，口號是：拒絕一手煙，拒絕二手煙。

知道龍卷風得肺癌的只有四仔、信一和秋水，他們不可能再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一旦有人問起為什麽理發店不能吸煙，秋水和信一都會搪塞過去。

「最近大家一起係度戒煙啰，但係睇到又想抽，所以冇係這裏抽煙啦。」

「為什麽突然之間要戒煙啊你們？跟風啊？」

「人就係咁嘅啦。」

三人都不抽煙，大家稀奇但也沒再多問，只覺得是這家人心血來潮，更沒人會懷疑龍卷風身體出了問題，因為他是城寨的定海神針，光是他站在那裏就是一種象征。

光碟開播沒多久信一就拍拍她的腦袋，手掌托起秋水的後腦勺，起身時長腿跺了跺地，捧住她的下巴和秋水仰頭對視：“我去睇大佬，小心頭啊你！”

“嗯，拜拜。”秋水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臉依在信一手掌裏，事情交給他是絕對能放心的，他就是龍卷風的頭號繼承人。

藍色的光打在秋水臉上，瞳孔倒映畫面裏的角色，周萍不願承擔責任、逃避推卸：“——年輕人的一時糊塗，做錯了事你就真的不肯原諒了。”

繁漪說：“我都已經預備好了棺材，安安靜靜的等死，一個人偏把我救活了！”

秋水看完一遍又播了第二遍，這次沒有初看時那麽認真，她懶散地趴在椅子上，眼睛沒在看屏幕只是聽個聲，在這遍放完後秋水開始播放起第三遍，引得周圍還未走、新又來的人忍不住坐在她旁邊一同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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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少本來是來找信一的，他來四仔這裏發現只有秋水在，想着兄妹倆人有一就會來二，信一遲早會出現，他也懶得大費周章去別處尋他幹脆坐在她旁邊一同看碟。

秋水歪頭一看是熟人，直接靠在他肩膀給自己找個支撐力：“long time no see喔十二少，搞乜今日來揾信一啊？”

十二少禮貌性地遞了根煙給秋水，秋水望着這個煙，大腦風暴般糾結擺擺手：“算啦，戒煙咧。”

十二少挑眉，既然秋水不抽他就自己抽：“搞乜，你又戒煙，信一又戒煙，龍哥都戒煙，你哋一家人係度玩乜？”

在他點燃一根煙後，秋水像個瘾仔般扒住他的肩頭嗅二手煙的味道：“d無食煙嘅人就覺得煙臭，點解我覺得d煙幾香咧。”

她覺得有點難為煙齡幾十年的龍卷風，包括自己和信一，聞到煙味就似飛草咁。秋水偷偷試了口十二少的煙，最後只得皺眉：“d濃煙真係辣喉嚨。”

十二少笑笑。

刺眼的屏幕光混合昏暗的環境真的很好讓人泛起困意，秋水磕巴眼皮，脖子一歪撞到了桌子腿。四仔醫所光線太暗，在城寨這層疊的握手樓裏陽光是奢侈品。

秋水揉揉腦袋，那失神的一撞好像棒球全壘打飛躍太空：“四仔，玩個游戲啦。”

“乜游戲？”四仔坐在他們身後聚精會神地看雷雨。

“我數321，我們一起講出心裏想的東西。咁好啦，3、2、1——”

她的嗓音困倦，說完就直接在地上睡着了。四仔眨眨眼睛，試圖确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俯身探了一下秋水的鼻息。

“……哇，食咗蒙汗藥啊？撲街□□。”

盡管嘴上這麽說，四仔還是找出一條薄毯蓋在了秋水身上。

秋水做了個夢，夢見是龍卷風來抱她回去睡的，她小時候經常在電視前看着看着就睡着，龍卷風就會把她抱去床上，他會說真係大個女咧，我都要抱不動了。

她心裏想自己哪裏有那麽重？同時眼皮子下心酸默含淚。

“龍哥。”十二少打招呼。

龍卷風颔首。

不是夢是現實，龍卷風放緩動作，秋水年輕貌美，她心懷熱忱而不缺能力，愛她的人多了去了，生得咁靓仲活潑得意，她憑什麽在一個年老體衰的人身上耗費自己。

在那個吻的時刻，秋水說，不願意就推開我。

龍卷風猛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随即眼神變得複雜，沉默片刻，然後緩緩閉上眼睛，沒有抗拒。

一直縱容別人的龍卷風今次也是縱容自己了。

感受到唇瓣的溫柔觸碰，他內心波濤洶湧，但表面仍盡量維持平靜：“這樣的行為...是不允許的...”

“……沒有人會不允許，除了你……”

龍卷風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波動, 緊緊抱住了她嘆息：“或許我真的太過縱容你了......”

他緊閉雙眼，任由那份禁忌的情感泛濫開來，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将臉埋在秋水的發間，吸吮着她的香氣，聲音沙啞。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控制自己，不敢讓自己的感情超出界限......但你總是能輕易觸動我最脆弱的部分。”

若愛是但求其開心，我問，要不要求其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