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 章

36   第 36 章

◎他替她扛下了。◎

“你怎麽敢！”

“你怎麽敢！”

手勁帶着拳風, 一下下砸在紀承平的側臉上。

失控般不要命。

“啊——！”

風雨從窗戶灌入，雷聲轟鳴，閃電霎那間照亮了雨水積窪, 一屋子的淩亂。

“秦小姐，沒事了，喝點水。”她的面前時一杯平靜的水。

漸漸的, 水染上了粘稠的鮮紅。

“啊！”

秦斯斯揮手，紙杯被打翻在地上, 水頃刻潑灑出來。

“秦小姐，您已經安全了。”面前的女警官蹲下身，安撫秦斯斯的情緒。

秦斯斯淩亂地懇求：“別告訴我媽媽。”

“求你了, 別告訴我媽媽！”

通亮的房間, 她的面前時明亮的警局, 她瑟縮在角落，渾身顫抖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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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官不停地安撫着她失控的情緒：“不會的, 我們不會說的。”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她看見了, 風雨，拍打的窗戶, 扯爛的衣領, 瞠目欲裂的紀承平，嘴被捂住，蜿蜒滿地的血跡，失控的淩言然, 警服, 哭泣的畢傲娟……

——

畢傲娟趕到警局的時候, 已經是第二天淩晨了, 她就看見秦斯斯在警局的一角，身上披着一件寬大的衣服，雙手環着膝蓋，将自己蜷縮成一團，淩亂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女警說道：“她說她哪都不去，就待在警局。”

“斯斯。”畢傲娟上前喚她名字，連續叫了好幾次，她才恍惚擡頭。

在她破碎的目光中，看見了無助，空洞，失神，恐懼……

看見她這副模樣，一寸寸心疼。

畢傲娟抱住她：“斯斯，壞人已經抓起來了，沒事了。”

她脆弱地像時下一秒就要倒下，在看清畢傲娟的那一刻，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她抽噎着語無倫次地複述：“他就在我面前，抓我的頭發，按着我的脖子撞床頭櫃……”

畢傲娟安撫她：“已經把他抓起來了，他不會再傷害你了，斯斯，沒事了，沒事了。”

秦斯斯激動道：“撕我的衣服，讓我吻他，要不是淩言然趕到……”

她突然意識道：“對了，淩言然，淩言然在哪？”

女警：“已經送醫了。”

淩言然先到，而後警方收到了自動報警電話，緊随其後也到了。

要不是那一件會因撕扯發出報警的內衣，要不是淩言然及時趕到，她可能會死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他替她扛下了。

那一段時間，畢傲娟一直陪着秦斯斯。

白天，秦斯斯去醫院探望淩言然，她不能進病房，只能待在病房外，看着人來人往，看着病房門口的紅燈持續亮起，她只能渾渾噩噩地等着。

夜裏，秦斯斯去畢傲娟家裏住，晚上無法持續兩個小時睡眠，就會被驚醒，連同夢裏，她的夢呓全是抗拒。

秦斯斯沉默地等在病房外，突然，病房的燈光暗了，許多醫生奔跑進了手術室。

她一下慌了神，手足無措，連站都站不穩：“如果——”

“如果淩言然有什麽閃失。”

那時候，淩言然和紀承平扭打在一起，她被吓壞了，瑟縮在床鋪的一角，攏着身上的衣服。

淩言然拳拳到肉，紀承平也瘋了，抄起身邊的燈就往腦門上砸。

砰——

雨水混着鮮豔的血水蔓延了滿地。

淩言然已經躺在病床上一天一夜了，輸血量已經高達四千，相當于将人渾身的血換了個遍。

如果她那個時候勇敢一點……

如果她上前幫淩言然一把，是不是現在他就不會躺在裏面。

他是為了她。

畢傲娟扶着她，段昀立刻上前安慰：“不會的，淩哥呀，他身體素質很好的。你不知道，他十六歲那年剛接觸賽車的時候，連車帶人一起摔出了山崖，當時從山崖上看下去，車都在燒了，把整個賽車場的人都吓個不清，都以為他要去見他親媽了。”

“結果，你猜怎麽着，在急救病房裏面躺了三天，活過來了，阿姨不肯收他。”

“放心好了，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段昀雖是這樣說，但手攥得緊。

畢傲娟攙扶着秦斯斯孱弱的身體：“對呀，斯斯，別擔心他，禍害遺千年，他命硬。”

秦斯斯站在病房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禍不單行。

席嘉木過來時，腳步帶着虛浮地慌亂，他臉色沉重，到病房門口時，沒多說。

段昀似乎明了他的意思，緊随其後，跟着到了醫院空曠的拐角處。

席嘉木臉色凝重：“出事了，奶奶離世了。”

“今天一早走得。”

“現在夏川影視召開緊急會議，淩宏茂和曹雨想趁淩言然沒醒，奪權。”

段昀：“走，我們去一趟夏川影視。”

一道女聲就插了進來：“我和你們一起去。”

畢傲娟站在他們身後。

母親早亡，父親再娶，奶奶離世，淩言然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就離開了，他只剩下夏川影視。

席嘉木安排道：“不，你留下，我和段昀不過是夏川影視的合作關系，就已經沒什麽話語權了，何況你家和夏川影視已經取消了合作，更站不住腳了，而且現在秦小姐需要你。”

畢傲娟沉默片刻，還是聽從安排，留了下來。

對奶奶的離世，她深感悲傷，但更令她氣憤的是，淩宏茂和曹雨兩人企圖吃着人血饅頭上位。

禽獸不如的東西。

她心裏對淩宏茂和曹雨的咒罵就沒有停過。

急診室人來人往，秦斯斯虔誠地禱告，千萬，千萬不要有事。

“小娟……”

秦斯斯喚她，她卻沒有絲毫反應，擰眉愁容卻又無神地看向一處。

“小娟，怎麽了？”

畢傲娟才回神：“啊，沒事。”

兩人認識這麽久，她一眼就能看見畢傲娟的端倪。

“到底怎麽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秦斯斯進一步追問。

畢傲娟恍惚，沉默了許久後開口：“奶奶離世了。”

“淩宏茂和曹雨倆畜生趁着這個時機，召開董事會，企圖拿走夏川影視控制權。”

秦斯斯只覺腦子一陣天旋地轉，緩了許久後，她扶額說道：“小娟，陪我去個地方。”

——

夏川影視會議室內，董事會召開，大家紛紛落座，淩言然位置空缺，而淩宏茂徑直坐上主位很是震撼。

立刻有人出言提醒：“淩總，您的位置錯了吧。”

淩宏茂：“沒錯，我兒子今天不會來。”

會議中人都很嚴肅，掌權人不來，那還開什麽會？

淩宏茂主持道：“奶奶病逝，令所有人痛心疾首，而如今淩言然病重，也無法勝任。”

“暫由我接管公司的一切事物。”

會議中人交頭接耳，嚴陣以待。

“有文書嗎？”

“沒有，難不成你有更好的人選？”

夏川影視由淩老爺子一手建立起來，掌權人也一直在淩家內部，如今，淩家只剩淩宏茂，他确實是最佳的人選。

暫時這個詞彙用得很巧妙，雖說是暫時，但掌權這件事，倘若手段強硬，不顧及公司效益，不用一個月，就能将公司的班底換個遍，架空淩言然的權力。

如今淩宏茂這般趕鴨子上架的态度，也表明了他的野心。

會議室衆人很沉默，但夏川影視一下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誰也不知道下一位掌權人是誰。

現在随便戰隊，是最愚蠢的決定。

這個時候不表态，是最好的自保。

秘書進入會議室，在淩宏茂的耳邊說了兩句：“淩總，席歡集團的席總和弘輝集團的段總想見您。”

淩宏茂說道：“讓他們等一會，開完會，我就過去見他們。”

秘書還沒立場，會議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段昀闖入，直言不諱道：“奶奶昨天離世，淩言然昏迷一天，世界上還有這樣湊巧的事，讓淩總占了便宜。”

淩宏茂：“兩位公子哥，平日你們胡鬧也就算了，現在是我們集團內部會議，你們不過是合作關系，怎麽敢擅闖。”

段昀懶散道：“巧了，我就是代表我家族來和貴公司談合作的，倘若貴公司因掌權人變動，公司會停止所有與貴公司相關合作。”

淩宏茂出言提醒：“段少終止合作是違約行為。”

席嘉木将文件拍在桌面上：“一旦公司一方重大決策者發生變化，即可取消合作，并非違約。”

淩宏茂：“您不會以為夏川集團只和你們兩家公司有合作吧。”

席嘉木笑說：“貴公司不會以為只有段家和席家停止合作吧。”

“華城上下，所有淩言然疏通的關系網都會和貴公司停止合作的。”

淩宏茂也不畏懼，直說：“席少還是太年輕，合作看得是公司，不是他淩言然個人。”

這話說得不假，公司之間的合作，比起感情，還是利益之上。

“需要終止合作，請便。”

“現在，請席少和段少出去，我們要繼續會議了。”淩宏茂開始趕人。

秘書立刻上前：“席總，段總，我已經叫人在休息室泡好了茶水，請。”

席嘉木和段昀兩人無言辯駁，才要悻悻離開，會議室門再次被推開。

來者是畢傲娟和秦斯斯。

淩宏茂震怒：“我們夏川影視是公園嗎？會議室這麽重大的地方，怎麽什麽人都能随便進來！”

秦斯斯也不畏懼，輕蔑地笑了：“既然你們都知道這個會議重要，竟沒有請我，你們也能進行？”

在場許多人是知道畢傲娟，席嘉木和段昀的，但對秦斯斯連面都沒見過，一個不知曉的人現如今坦言參與，太荒唐了。

淩宏茂：“與你又有何幹，你不過是和淩言然有過一段露水情緣，現在也都分手了，連個名分都沒有，你就想來參與，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是代表奶奶來的，夠不夠格？”秦斯斯雖是虛弱，臉色蒼白，但語氣堅定，目光決然，氣勢一點都不輸。

淩宏茂大笑：“奶奶已經死了，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秦斯斯把文件摔在桌面上：“奶奶的遺囑。”

把u盤遞給秘書，讓她現場播放。

視頻投影在大屏幕，奶奶面對的畫面，她意識清醒的描述着自己的遺囑，律師在場，草拟了合同，一起簽下了名字，公證完成。

這是一份挑不出錯，符合法律效益的遺囑。

可是大家都很震驚，奶奶竟然将股權讓給淩言然的前女友，一個可以算是和淩家毫不相幹的人，遺囑隔代遺傳給了淩言然。

那不就意味着淩宏茂和曹雨兩人誰都沒占着。

秦斯斯：“我和淩言然兩人共同持有夏川影視百分之六十三的股份，您說我夠不夠格參加。”

她走到主桌邊上，對着淩宏茂說道：“起來，這是我的位置。”

淩宏茂憤憤不平地起身，可依舊想要反駁道：“可是現在淩言然都沒醒，你個人持有股份不到三十，做不了直接決斷。”

秦斯斯沉着冷靜道：“誰說他沒醒？”

淩宏茂詫異：“他醒了？”

秦斯斯把文件中的公章拿出來。

公章代表了淩言然的身份。

奶奶不管公司事務，公章除了淩言然，誰都碰不到，而現在公章在秦斯斯的手上，自然就表明了，淩言然親手将公章交給秦斯斯。

段昀好奇地拉着畢傲娟出門，好奇地低聲八卦：“淩言然醒了？”

或許公司衆人對奶奶将斯斯納入遺囑繼承人感到震驚，但她們不會對此驚訝，斯斯對奶奶的好，他們都看在眼裏。

他們更關心，淩言然是否醒了。

畢傲娟：“沒。”

段昀好奇：“那她哪來的公章？”

畢傲娟：“我們回了一趟京邢郊山。”

公司的公章就在京邢郊山書房的保險櫃中，保險櫃是雙重密碼，秦斯斯猜中了其中的密碼。

段昀震驚：“偷公章？！”

他感慨：“不愧是真正的商戰。”

畢傲娟：“閉嘴！”

秦斯斯睨視在場衆人：“淩言然确實受傷，無法來參加這一次會議，由我來替他主持。”

“在場任何人有異議嗎？”秦斯斯雖看着孱弱，可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奶奶離世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淩言然的親人了，他孤立無援。

在他昏迷的這個階段中，秦斯斯要為他保住夏川影視。

“淩家奶奶随意将股份交付給一個外人，是否太不把夏川影視當一回事了。”

“是啊是啊，這個決定太魯莽了，倘若是高層變動，員工可以選擇離開的。”

秦斯斯十指交疊，從容不迫：“當然，寫在合同上的，必然起效，在場所有人，不信我，可以請辭離開，我絕不挽留。”

“包括，你，淩叔叔。”

她扭頭，視線直面對上淩宏茂的目光，沒有退縮。

秦斯斯力挽狂瀾，将公司局面穩住。

會議結果不言而喻。

會議散場的時候，大家交頭接耳地嘀咕。

這都叫什麽事啊。

秦斯斯攔住了淩宏茂：“現在，我們來聊一聊奶奶的死因。”

許多還沒出會議室的人立刻側耳偷聽。

不少人也疑惑，為什麽對淩言然不利的情況會發生的這麽突然，有這麽巧合。

秦斯斯趁着人還沒離去，就攔下淩宏茂也是這個原因，她也想讓其他人看看。

淩宏茂：“能有什麽死因，她的病是不治之症，拖那麽久了，還能什麽原因，就是因病離世。”

秦斯斯：“叔叔，您不會以為，我會這麽輕易相信淩言然才昏迷，奶奶就離世的巧合吧。”

畢傲娟不甘示弱：“對呀，我看就是你們這群人企圖趁虛而入，登堂入室，強搶公司搞的鬼，殺人兇手！”

畢傲娟還沒罵完，就被席嘉木拉到後面，強制禁言。

她口無遮攔，淩宏茂冷哼道：“說話做事講證據，沒有證據，我可以告你們诽謗。”

秦斯斯迎面說道：“事情，我會一五一十地查清楚，保證事情有個公道。”

秦斯斯出門後，虛弱地不像話，需要畢傲娟時時攙扶。

她很少參加這一類會議，心裏還是虛，強裝鎮定地反駁，趕跑那些趁虛而入的人。

“去醫院，剛剛護士姐姐給我發消息了，淩言然已經轉了病房。”

處理好公司的事物，大家也立刻去往醫院。

護士責怪道：“怎麽連個看護的人都不在。”

“剛剛病人醒了，一直在找思思，沒看見人。”

秦斯斯着急舉手：“我是，我是斯斯，護士姐姐，我現在可以進去看他嗎？”

護士說道：“他現在在休息，你進去不要打擾他休息，別刺激他。”

秦斯斯輕手輕腳地進屋，淩言然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這麽安靜的躺着。

她安靜地坐在他身旁。

“斯斯。”一聲虛弱的呼喚。

秦斯斯低頭一看，淩言然已經醒了：“你沒事吧。”

“坐近點。”淩言然将他們都出去，往身邊拍了拍，秦斯斯就坐了過去。

淩言然詢問：“額頭怎麽了？”

秦斯斯摸着自己額頭：“撞到床頭櫃了。”

淩言然：“看醫生了嗎？”

秦斯斯：“只是淤青，不用看醫生。你還疼嗎？”

淩言然調笑的視線掃過她道：“心疼我？”

秦斯斯那一刻覺得他的笑很紮眼。

秦斯斯的手緊緊捏着大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護士說，不要刺激他。

現在他連奶奶離世的真相都不知情。

秦斯斯安靜得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漸漸充斥了淚水，無聲地掉着眼淚，叫他一下慌了神：“就是被砸了幾下，沒那麽容易死。”

秦斯斯：“這應該是我受的罪。”

淩言然笑說：“你怎麽還受害者有罪論？這不該是你受的罪。”

他懶洋洋地靠着，拿起身邊的果籃中的蘋果：“那個姓紀的欺負你，一定給你讨個公道。”

秦斯斯低頭掩面哭着，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剝好的蘋果：“這蘋果都是他們送你的。”

淩言然握着蘋果：“是，但是這個是我送你的。”

她低頭看見邊上的垃圾桶，上面的蘋果皮一圈一圈的，沒有斷開。

醫院的傳言，削蘋果不斷皮，有平平安安的意味。

他希望她平安。

她接過那個削皮的蘋果。

脆甜的蘋果汁水混了鹹眼淚。

好苦好苦。

紀承平因私闖民宅，□□未遂，惡意傷人數罪并罰，判有期徒刑十一年零八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