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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陪着一人一熊炒了一個下午的鍋巴,這一天終于捱過去了。

不過,正如史書記載,沒過多久,摩拉克斯和馬科修斯的同盟順利結成。盡管馬科修斯提議,這次結盟要以大家同享美食為重,不可潑獸血,切牛耳,避免浪費珍貴的食材。摩拉克斯雖是個講究人,但也表示同意,畢竟祂們都身處這樣的時代。一切都是為了人類。

兩個小小的村落就此聯合。但是,比起期盼美好的未來,更多的人類只是感到迷茫。我們的未來會是怎樣?難道這一生都只能仰仗摩拉克斯大人的保護?那,那若是有一天摩拉克斯大人被別的魔神殺害了,那我們,又要怎麽辦才好啊…?

…總之,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擔心,盟約還是順利結成了。雖然更多細碎的條款仍需兩位魔神繼續磋商,但無論如何,結盟當晚的晚宴,的确做到了毫不浪費,豐盛異常,滿足了人們的口腹之欲。

雖然青年本人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但摩拉克斯堅持認為,達達利亞應當與自己和馬科修斯同進晚宴,共享這份喜悅。

但達達利亞謝絕了。畢竟,聽一人一熊文绉绉地讨價還價實在無聊,而且,就算是執行官的晚宴,他也是能翹就翹,實在翹不了,就吃飽了再翹。

更何況,達達利亞的三個好兄弟已經給自己占了個絕佳的好位置,正招呼他過去呢。

“老大回來啦!”

經過幾天的相處,達達利亞慢慢品出了這幾個人的性格。小個子的千岩軍話最多,也最熱情,甚至習慣性地阿谀讨巧。只見他挪挪屁股,利落地給達達利亞騰出位置:

“聽說老大幫那只大棕熊廚師守了好幾天老家,吓得魔神們都不敢過來!”

好吧,還有點愛誇大其詞。還沒等達達利亞回話,大塊頭的千岩軍已經為他盛了滿滿一碗米飯。只見晶瑩甜糯的黏白米滿滿地堆在一起,甚至還冒出一個小尖,一時間噴香撲鼻,這個人最是個實在的:

“吃吧老大,這幾天,屬你最辛苦!啊啊,岩王大人開恩,我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吃上米飯…”

達達利亞接過飯碗。而剩下的那位,稍微有點兒…龅牙的千岩軍兄弟,則夾了一塊魚腩,放進達達利亞的碗裏。

至冬人沒有使筷子的習慣,達達利亞也不太喜歡被他人夾菜入碗。但青年在璃月呆過一陣,知道這是朋友間親昵的表現,便不再拒絕,只對這三人的好意照單全收:

“哈哈,謝謝你們啦。”達達利亞往嘴裏塞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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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怎麽不給老大夾魚背啊?那裏的肉又多又整,刺還少。”小千岩軍嘴上挑刺,卻迅速給自己夾了一塊魚背,塞進嘴裏,生怕被搶了似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魚背上的肉雖然整,但口感柴,也就唬你們這些住內陸的,吃多了也就那樣。但魚肚子上的肉,那可都是活的!雖然就一點兒,但你吃了就知道,那才是香得流油的好地方!特別香,你懂嗎?哎,你沒在海邊呆過你不知道。”

說着,龅牙小兄弟揮揮手,一副很不屑的樣子:“我原來住的地方靠海,聽我爺爺奶奶說,其實大家一開始也都能自給自足,實在不濟還能用貝殼去鄰村換點東西回來。可後來有個長蟲似的魔神來了,海裏也跟着變了顏色,連海貨都吃不得了。再後來,我們整個村子就搬走了,一路颠簸,連躲帶藏的…等到了這裏,活着的也只剩幾個人了。”

話題沉重了起來。四個人圍着篝火,都不說話了。

“海中的魔神…”達達利亞咂摸着那塊魚腩,忽然意識到,“是奧賽爾?”

“不知道。”龅牙小哥搖搖頭,“它和別的魔神不一樣,似乎并不想奴役我們,也不想和我們交流。我們只能聽到海裏有可怕的聲響,嗚——嗚——嗚的,尤其晚上,伴着陰嗖嗖的海風,真的吓死個人。而且它每天都會掀起巨浪,卷走幾個人抓進海裏,沒有人能回來,可能是被吃掉了。總之,我們也不太敢靠近它…”

那可能還真是奧賽爾……達達利亞用筷子抵住下巴。

既然都是海中之物,那麽…和吞星之鯨的戰鬥經驗,是否能夠派上用場?不過那時的自己雖然沒有神之眼,但還是動用了消耗極大的魔王武裝。不知現在的自己,是否已經成長到僅憑肉身便可将其斬殺?

而且,貿然去挑戰全盛期的漩渦之魔神,能否在保證提升戰鬥技巧的情況下,全程保持清醒?生還肯定沒有問題,但他不想像之前那次一樣失去意識。達達利亞可不想每次都被人救,合格的戰士不應如此。

達達利亞正悶頭想着戰鬥對策,筷子把下巴怼出一個小紅坑。小個子的兄弟看着青年,忽然笑了:“哎,我發現咱們老大不長胡子。”

“?”達達利亞回過神來,一摸下巴,“呃?”

不長胡子?誠然,他已經來到這裏好久了,但從沒在意過這個問題。

“哎呀,你可別再奉承了,”大塊頭兄弟一搓滿身的雞皮疙瘩,“男人怎麽能不長胡子?老大那叫愛搞個人衛生!誰像你似的,天天洗個腳都……”

無視三位小兄弟的吵鬧,達達利亞忽然發覺,自己不僅是胡須,就連指甲,頭發,好像都沒怎麽打理過,但的确是絲毫沒有生長的跡象。

可這不對。達達利亞知道自己能夠感到饑餓,疲憊,這代表他的身體的機能運轉良好。青年知道自己不再被天空監視,也不再被提瓦特排斥,畢竟他來到了所有秩序都沒有建立的魔神戰争時代,所有的法則都對自己失效了。

達達利亞自己的時間還在流逝,但達達利亞之于這個時代的時間……好像停止了。

是因為自己是外來者嗎?還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存在于這個時間段,所以這個這個世界的時間不會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跡?

僅僅如此嗎?

想到這裏,達達利亞忽地感到一陣怪異。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被他給看漏了。

晚上去問問摩拉克斯吧。達達利亞這麽想着,又夾起一塊魚肉。大塊頭兄弟有點失落,老大夾的正是自己想吃的那一塊。

但是,達達利亞很快把那塊魚肉夾進大塊頭的碗裏。

夾菜,是璃月人,朋友之間表達親昵的動作。大塊頭感激地擡起頭,看到達達利亞正沖自己笑着。

那是兄長才有的笑容。

那就是他們的老大。把他們當弟弟一樣照顧的小哥哥。

——夜深。

以巡邏的名義,達達利亞進行了幾圈夜跑,終于回到了摩拉克斯的住處。果不其然,這家夥又在挑燈夜讀,吸滿了墨水的毛筆總是将落未落,躊躇不決的樣子。大概又在考慮什麽國泰民安的大事吧,達達利亞對那些東西沒興趣,便一邊擦汗,一邊直截了當地開口:

“那個,摩拉克斯…”

“稍等。去外面等我。”

青年被生硬的拒絕了。摩拉克斯此刻正目不轉睛地,對着文書,不願分神。

好吧,反正也不急。達達利亞走到書房之外,又覺得無聊,便随便抽了本折子書的東西。璃月文他稍微認得一些,這還要多虧以前那個奪取神之心的任務。但現在這裏使用的還是古璃月文,這他就不太認識了。達達利亞看了一會,只覺得被一堆橫豎撇捺攻擊得頭暈目眩,但青年最不喜歡的就是認輸,所以他硬着頭皮看了下去。

這似乎是一套兵書。連蒙帶猜半天,達達利亞終于勉強讀懂了幾個字: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還沒打別人就服自己了,好中之好?達達利亞撓撓頭,正要翻頁——

“在研讀兵法?我還以為你會先睡。”

不知何時,摩拉克斯已經走過來了。他看向達達利亞手中的兵書,語氣似乎柔和了一些:“雖然,只怕你不會喜歡這些。”

“打發時間罷了。況且,真正的戰鬥局勢變幻莫測。只靠武力贏下戰鬥固然爽快,但很多時候,我要做的是保證自己活到下一場戰鬥。所以,頭腦總要靈活些。”

達達利亞合上折本,看向摩拉克斯:“然後,我想問下關于我的事情。”

摩拉克斯——我會饑餓,也會口渴,受傷也會疼痛,但傷口也會愈合。可是為什麽,我的生長痕跡似乎……消失了?

摩拉克斯沉吟片刻。

“……我還以為你早明白的。”

他輕輕地。

達達利亞當然不明白,所以等待着摩拉克斯的解答。此時此刻,那副遮去神明所有表情的石制面具沒有被卸去。這就代表着,現在的摩拉克斯和白日的分身不同,此時的他代表絕對的嚴明,公正,殺伐決斷,陟罰臧否,不失毫厘。

不講情面……也不留情。

“你沒有想過,若你能和凡人一般生長,衰老,你又要怎樣等到我贏下這場戰争,哪怕千年之後?”

達達利亞一時愣住。

“什麽?”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他真沒想過。但這一刻達達利亞猛地發覺,魔神戰争本就持續了千年之久。這是一場不可能以凡人的壽命來度量的戰鬥,人類絕不可能望到這場戰争的盡頭。

而摩拉克斯給他的許諾則是——待戰争結束,他會将自己送還。

那麽這一切,需要等待千年的時間。

而達達利亞忽略了這一點。他忽略了,無視了,忘記了,自己要同摩拉克斯一起在這裏,在璃月,征戰數千年……且不得也不能返還至冬。

見達達利亞的神色有所變動,摩拉克斯終于嘆息:

“鐘離……未來的那個我,在将你送往此地之時,竟沒有告訴你?”

“他……”達達利亞感到自己的嗓音都有些發澀:“……我那時……聽不清。但他好像在說……抱歉。”

摩拉克斯默然。

“斬落天空這四個字——除卻萬丈豪情的爽快,你又是否明白它背後的重量?”

良久,摩拉克斯起身。他緩緩踱步,走向門邊的位置,背手向後:“創立秩序,需要千年的時光。我曾不願為此勞神,只想留得一隅,偷生度日……但蒼生何辜,黎民何辜,提瓦特數以萬計的生靈又何辜。”

“而你口口聲聲要做的,是毀掉我眼下要創立的秩序。”

“創生,毀滅。這千年之積累,又怎能在晦朔間灰飛煙滅?未來的我對你所說的抱歉,是因為他知道,你接下來要以人類之軀,度過千年的歲月,修煉自己的意志和武技,只為那一場毀滅一切,且不見終局的戰鬥。”

達達利亞擡起頭,見摩拉克斯也看着自己。此刻夜深露重,不見月色,神明只側目看向自己,卻還是戴着那副石制面具。但,唯有這一刻,達達利亞忽地有些明白摩拉克斯為什麽要保持這樣的姿态。

盡管青年還沒來得及與他一同經歷千年的時光,但僅一瞬,他似乎覺得摩拉克斯身旁的門成了他心靈的門,只一瞥,便能窺見那排山倒海的堅守和孤獨。

“我…”達達利亞話音未落,

摩拉克斯皺眉。他猛地回頭,看向半空。

果然,幾位千岩軍戰士立刻跑向這裏,鑼聲不止:“敵襲!——有敵襲,注意警戒!注意警戒!金鵬大将已經前去…”

“随我出戰。”摩拉克斯頭也不回地向外踏去,“調整狀态。準備迎敵。”

達達利亞沉默片刻。

他抓起長弓,悶着頭,随摩拉克斯一同沖了出去。

“海水!是海水!”

“海水漲上來了——”

眼前的景色在急速後退,沒人能跟得上摩拉克斯的步伐,除了達達利亞。火把一個接一個地亮起,将熟睡中的村民們喚醒。

千岩軍們指揮着老人婦孺向西行進,躲避災禍,而在數千裏之外的東之海岸,潮鳴随疾風襲來,即使相隔甚遠,魔神的嗚咽聲仍驚得雞犬暴斃,馬兒發狂,一雙長腿躍起亂踐,幾欲掙脫,人力難穩。

好在,陸上的混亂有仙人和千岩軍安穩,混亂的火光正不斷向二人身後隐去,這不是他們現在操心的事。随着二人不斷向東奔赴,腌臜腥氣愈來愈重,夜霧也愈來愈濃,還未等達達利亞掩住口鼻,摩拉克斯已先替他遮掩。

“憋氣。”

達達利亞猛地擡頭,他還未看到海岸,卻見得滔天巨浪突然暴漲而起,掩住天上本就晦暗的滿月。青年本要躍起躲避,卻見摩拉克斯展平雙臂,金光化形,堅固的玉璋拔地沖天,與怒濤堪堪相接。

兩股巨大的魔神之力将這濃重的夜霧撕開了一個口子。不斷上湧的潮水被攔在了力量之外,取道向側,轟然沖毀二人立足之外的山巒。目之所及景色有一瞬的清明,可片刻,更多的腥臭撲面而來,似要将人類的五感扭曲,吞沒似的。達達利亞這次自己護主口鼻,咬着舌尖,正盤算着如何進攻,但下一秒。

一線青色的閃光騰空而起。

此刻無星無月,霧深露重,一片黑暗之中,天地間除卻摩拉克斯的玉璋,便只有那青光亮如細線,下墜又揚起,就這樣奔逸不止,缥缈至極,将天空縫出一道道細細密密的針痕。

下一瞬間,那些針痕倏地密集起來,似乎有更多類似之物加入了戰鬥。原本細弱的青光也在不斷變換,炫目的紅,耀眼的金,澄澈的藍和深邃的紫,還有數不清的各種顏色,無數道彩光縱橫交錯,就像是要讓這片天空變得更亮,更燙,光芒滿溢,直到撐破!

終于,月亮從濃雲後撐出了半點亮色。

而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終于被映出了一角面容。

奧賽爾。

接着,就像是要将天幕裂帛那般,巨大的滿月猛地沖破鉛雲,映着海面,霎時間兩輪光華交相輝映。

下一秒,青金色相間的羽翼破空而出,火焰般的尾羽暴風般卷過天際,照亮了奧賽爾的身軀。

摩拉克斯眯眼,他視力極好,即使是這樣的速度,他仍能看見金翅鵬王身上,攜的并非他人,正是達達利亞。什麽時候上去的?

兩輪清輝之下,只見達達利亞手挽長弓,弓滿如月,對準的正是奧賽爾大張的喉舌。

那正是巨浪,罪孽與毀滅的根源。

夜叉們在堪比夜幕般巨大的魔神身上留下了足夠多的傷痕,正如自己曾對吞星之鯨做過的那般,面對體态懸殊之物,消耗對方的體力,迫使對方露出弱點。達達利亞自然明白這樣的戰略,所以,這決定勝負的破局之矢,必定要有人親手射出。

他是戰士,責無旁貸。

“死吧——”青年怒吼道——

但是,

“魈,離開那裏!”

是摩拉克斯的聲音。

和聲音一同,未曾被月色照涼,奧賽爾的另一柱從側翼襲來,只見那物闊嘴大張,露出層層疊疊的魚齒,如七鰓鳗一般,兇狠得齧碎玉璋的一角,将那鵬鳥的尾羽撕下幾縷,露出血肉。

誠然,在和奧賽爾的浪潮進行對抗的同時,摩拉克斯仍能分出力量,讓玉璋保護在場所有的人。然而,那海中魔神竟并不止一個頭,均隐匿于海潮之下,接着這濃霧,連摩拉克斯都未曾發覺。

即使衆夜叉盡全力使得那遮天蔽日的一柱傷痕累累,但現在,

更多,更多的身軀從海中鑽出,沉沉地拍到岸上,複又擡起,

數柱海蛇扶搖于半空,一時間遮天蔽月,眦目難見全貌。

在暗之外海尚未成為失敗魔神的散落處時,無數邪魔,外道,難以名狀,此世概念摘除之物紛紛盤踞于此。而奧賽爾,正來自大洋深處的災禍之物,它是吞噬一切,毀滅一切的漩渦,根源,是生命的終結之地。

“——留……下——”

“什麽?”摩拉克斯皺眉,但并不卸去力量。印象中,奧賽爾從未與他主動交流。

大概是因為其自深海而來,許多概念和陸地上的魔神不同。即使是最兇殘的魔神,也有庇護人類的行為,哪怕需要獻祭,但姑且給予了人類容身之處。

但只這一位,所有魔神都未曾聽說它庇護過什麽,又或許在它心中根本,根本不存在庇護何物的概念。

海洋。海洋本是生命誕生的起點。或許對祂來說,生命離去海洋,本就是一種背叛。祂不會毀滅,已是仁慈;以漩渦吞噬,更是救贖?

“你是……自深淵而來,失而複得之物……”

“把他給我——死與新生的信徒!”

奧賽爾的怒吼再一次震懾了整片空間,浪潮猛地高漲,而摩拉克斯不得不以全力應對。夜叉們的攻擊再次開始,每一位夜叉的武器都燃起金光,顯然是得到了岩王力量的加持,但這似乎仍然不夠。

死亡?死亡與新生?到底是什麽激怒了這位漩渦之主?摩拉克斯看向金鵬的方向,魈似乎沒有大礙,玉璋的治愈力沒有消失,他也早已化身人形,再一次加入了戰鬥,

但達達利亞。

“……!”

自天邊撲來的力量仿若一張網,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這股不祥的氣息。不祥,那不似奧賽爾那般,有着自海洋而來的深不可測,也不似摩拉克斯和衆仙那般,因自大地而來,固堅不可摧。

那并是不出于海洋,不出于天空,不屬于這片大地的力量。

那是這個時代的魔神們不曾領略也不曾理解的,真真正正的,深淵的力量。

藍紫色的星光冉冉升于半空,浮到奧賽爾的面前。無月無光之夜,提瓦特的星空卻灑滿那人的身後,化作鬥士的披風,極為明亮,也極為不祥。

青年的全身都被暗紫色的盔甲覆住,連平日并不彰顯的肌肉,在這一刻也被塑出形态。是全副武裝的戰鬥姿态,僅露出一張臉,沒有被面具覆去。

那是達達利亞。

所以,這便是極北羅剎的女主人,魔神巴納巴斯所選擇的後路,所謂的——擊潰天理,破壞秩序之人?摩拉克斯皺眉,起初,他并不能确定達達利亞身負的究竟是長生的詛咒還是其他,但現在,他全然明了。

這樣的力量,的确是這個時代的生命,從從未見過的東西。

晦暗,不祥,卻偏偏身負提瓦特的所有星光,仿若可怕的隐喻。達達利亞的身形沒有發生改變,還是人類那般大小,但即使如此,他僅是漂浮在半空,便比奧賽爾的氣息更加令人畏懼。

他才是真正的不被此世注目和理解之物。

他就是深淵。

奧賽爾似乎也不再動作,但摩拉克斯明顯能感到它在躁動,因為祂不理解達達利亞。海洋孕育萬物,而自深海而來的魔神,對生命的理解固然和其他魔神大有不同。在奧賽爾的心中,此世生命必然是被祂所理解,眷顧之物,吞沒人類,也只是讓生命回歸的一種行為。

但這個人,絕非如此。他怪異,詭谲,比自己和這世間正在發生的一切都更加不可名狀。他似乎背負了無數性命和因果,身死之人,偏偏時間卻被靜止了。

他的人生理應被某一場年少的死亡所淹沒,可他背後不斷飄逸,閃爍的星空,卻又如此燦爛,賜他新生。

“你是生命……何不回歸?”

奧賽爾的聲音共鳴着在場所有人的胸腔。怒濤之間的對決仍未減弱,為了護住他身後的人們,為村民們争取到向更內陸撤退的機會,摩拉克斯必得以全力應敵,無法抽身還擊,但他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着達達利亞。

“……我的面具呢?”

果然,那位達達利亞依舊毫無懼意。他全然沒聽見似的,只摸了摸臉:

“唔,因為力量不完整了嗎?”

“你是生命……毫無恐懼?”

“——哦,刀還能用。”

達達利亞依舊沒搭理奧賽爾,就好像曾經,他也沒怎麽搭理那位巨鳥魔神。青年擡手便喚出巨型長刃,那刀刃之上的紋樣,摩拉克斯看了便皺眉。

若自己沒記錯,那是游弋于星海之間,足以吞噬星空的巨鯨。

達達利亞的渾身上下都在訴說着自己并非此世之物。

“你若死亡……應當、”

只一瞬間,達達利亞來到了奧賽爾的身後。

巨刃斬斷了奧賽爾的頸部。

無人看清這個青年是怎樣的動作,除了摩拉克斯。那必然是此生難發的一槍。若沒有千百次的錘煉,或是與此等巨物進行千百次的搏鬥,那樣烈的槍法,勢必人類乃至魔神都無法掌握。

一擊必殺,破空之槍。

立刻,所有夜叉都停下了攻擊。他們紛紛組陣,将奧賽爾傷口中噴湧而出的深藍色的血液封印,以免魔神殘渣濺落,污糟土地。霎時間天空金光四起。

“咳……”

僅僅是使出封印之術,擱着屏障,一些夜叉仍然嘔出鮮血,又幾名夜叉緊忙補上,不敢怠慢。魔神的髒血遠非等閑生命可以承受,被岩王賜福的夜叉亦是如此。

所以,這樣濃烈的詛咒,只有同為魔神的摩拉克斯可以承受。

但達達利亞卻只是沐浴着,坦然地,甚至是有點快樂地轉過身。

他看向奧賽爾的斷首,一甩臉上的臭血,将自己的劉海向後抹去,又掉下來幾根。

“既然我現在,沒有了時間和壽命的限制……”

“那麽,我也不用擔心會失力昏厥了?”

達達利亞橫長刀扛向肩頭,臉上還挂着笑容。但摩拉克斯看到,青年的眼中,分明沒有半點笑意:

“哈哈,這可真是,令人期待啊……所以,你要讓我盡興,奧賽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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