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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那之後,二人度過了一段安穩的日子。
身為神使,巴納巴斯的精力不能只分給眷屬一人,但祂依舊堅持按時來訪,使出全部力量,為眷屬治愈傷痛。這期間,小龍同戀人一起進食,休息,用小肉墊按摩對方的四肢,盡管看上去更像是撒嬌或是玩鬧——直到達達利亞終于可以下床,站立,緩步行走。
達達利亞站起來的那天,金發的女人看起來比青年還要激動,甚至不小心幹嘔了一下。夫妻二人立刻去了鎮子上的小診所,并帶回喜悅的消息:妻子懷孕了。
晚餐交給了金發男人,自然也招待了前來治療的小小魔神。飯桌上,巴納巴斯看着夫妻二人熱烈地讨論這個孩子是男是女,會有怎樣的性格,會有怎樣美好的未來……聽到這裏,女孩不由得看向達達利亞,又看向站在餐桌上,将頭埋在碗裏嘬湯的列巴龍。
“所以…你娶了我的眷屬,對嗎,摩拉克斯?”巴納巴斯問道。
雖然女皇大人說得沒錯,但達達利亞還是嗆了一下。小小的列巴龍擡起頭,眨巴着眼睛,也不知是肯定還是否定。
“……魔神與人,也會産生愛情嗎?”巴納巴斯喃喃地,視線在摩拉克斯和達達利亞之間掃來掃去:“男人和男人之間…也會産生愛情嗎?”
說到這裏,金發男人和金發女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達達利亞,又看向桌上那只小小的列巴。
“所以你們真的是…”金發女人捂住嘴巴,語氣中有着難掩的驚奇:“天哪,小夥子,你和面包談戀愛…”
“不…那個,祂不是面包。”達達利亞有點犯難地揉着眉心,想解釋又覺得重點不在這裏,只好再次看向女皇大人:“不過,魔神和人之間戀愛,很奇怪嗎?”
“聽起來就像是人和面包戀愛。”巴納巴斯忍不住笑了,又看向列巴龍,“——好吧,我知道,你想說達達利亞不是面包。我就是打個比方。”
聊到這裏,金發男人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忍不住放下餐具,看向達達利亞:“那個…物種暫且不論,孩子,你到底為什麽選擇一個男人作為伴侶?”
對上金發男人的眼神,達達利亞有點沒由來的心虛。為什麽?或許是男子眼中的那份嚴肅和年輕時的老爹太像了,青年靜了一會兒,斟酌措辭片刻,依舊搖搖頭:“抱歉,我不知道。”
盡管這實在算不得什麽好解釋,但男人聽得出青年語氣中的真誠。他嘆了口氣,将桌上的黑醋遞給達達利亞,試圖緩和二人間的尴尬:“好吧,你的選擇和我無關。總之,孩子,別讓自己後悔。”說着,男人看向達達利亞的雙眼:“看在你我都有一雙藍色眼睛的份上,就當是同胞的忠告好了。和魔神在一起…光是聽起來就相當危險。我知道南方現在戰亂不斷,你今後要是同這位…列巴魔神相伴,一定要注意安全。”
“沒錯,你可要保護好小列巴,”金發的女人說着,輕輕順了順列巴龍的鬃毛,“畢竟,他是南方的魔神,而你是北國的男子漢。男子漢無論何時都要保護好自己的愛人,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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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列巴。摩拉克斯當然知道對方在稱呼自己。大概是過于可愛的形象讓金發夫婦對自己的實力産生了誤解,神明眨了眨黑芝麻般的小眼睛,看向拼命忍笑的巴納巴斯和達達利亞,一言不發。
也沒什麽不好。
甚至是太好了,好到…要是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就更好了。
夜深。今日的治療已經結束,巴納巴斯離開了。小小的卧室裏,列巴龍與達達利亞鑽進一個被窩,緊緊地貼在一起。盡管達達利亞沒有抱緊毛絨玩具入睡的習慣,但不得不說,懷裏有一只暖呼呼的小龍,的确讓人感到安心。
達達利亞低下頭,想要蹭一蹭小龍的額頭,卻被對方尖角頂了一下。他睜開眼,見祂正昂着頭,芝麻小眼看向窗戶,帶着好奇。隔着窗簾,有朦胧的光影躍動于白紗之中,看不真切,但青年立刻心領神會。他拉開窗簾,又推出一點窗縫,寒氣湧了進來,激得二人不約而同地打個冷顫。
此刻無雪,無風,唯有一顆流星掠過,牽動整片夜空。
與璃月的夜空不同,在這裏,有赤色的光芒懸于高天,忽地搖擺,躍動,像一團被擎到半空的燭火,又被晚風拖長了尾巴。接着,又幾顆流星倏然出現,倏然墜落,彗尾斜斜地隐沒于光芒之下,将這片夜空牽出褶皺,遂搖曳出更深,更重的色彩。
幾乎只下一瞬間,赤色光暈如同浪潮,奔向整片天空,又于波濤中翻湧出更多顏色。就像一匹巨大的錦緞徐徐展開,先是耀眼的紅,再是深邃的紫,又有熒光的綠,優雅的藍,最終融合成迷人的粉,閃爍于夜空中心…湧動,湧動,光芒變幻一刻不停,所謂流光溢彩,即是如此。
五色極光于二人眼中翻湧不停,比霞更燦爛,比雲更朦胧。如此壯麗的色彩,正是難得一見的極光爆發。有更多人推開窗戶,從小木屋裏探出頭,欣賞這極北的異景,達達利亞也興奮地同大家一起看向夜空,
而摩拉克斯,正看着達達利亞。
“即使在海屑鎮,也很難見到這樣誇張的極光爆發。我們運氣真好!”達達利亞沒有注意到懷中小龍的眼神,只兀自昂頭,任由無數色彩落入眼眸,又被摩拉克斯盡收眼底。
誠然,極光在璃月難以見到。能與戀人共賞美景固然難得,但更重要的是,神明看見了達達利亞不同昔日的開心模樣——
小小的龍爪子一緊。以石鑄心的神明不曾畏懼什麽,但這一刻,祂忽然産生了一種失去的預感。從未有過的欲望在此刻忽地高漲,祂産生了一種沖動,想要将這個人恒久地留在身邊,哪怕阻攔他前往天空,前往死亡,前往那個注定會失敗的結局——
但這終究不是可取之道。
青年是流淌的水,奔騰的河,是注定要遠離群山,奔赴天際的川。碧水不東回,他的過去屬于冰的國度,而前路,亦不屬于自己。
是時候了。
“達達利亞。”摩拉克斯輕輕地,“歡迎你回家。”
“嗯,但這裏也是…,”達達利亞忽然一愣,低下頭:“…嗯?”
北國的景色亘古不變。此間唯有積雪,寒風,夜色,還有無窮變幻的極光。
而青年的懷中,早已空無一物。
——摩拉克斯的手輕輕一抖。
歸離集,寝殿內。小小的分身傳來了訊息,報了平安,最終消散于異國的風雪之中。摩拉克斯擡起筆,将最後一張奏折置于桌側,微微直起身體。
說來,達達利亞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在這裏。他想要回到北方,回到至冬,回到屬于自己的家鄉,找到屬于自己的神明,重返那片被戰火燃盡的天空,進行一場沒有終焉的戰鬥。
摩拉克斯看向桌邊的藥爐。他想起達達利亞總試圖向爐裏多加一味甜甜花,被發現,便将那花作為裝飾,插入細長梅枝瓶裏,也不考慮相稱與否。他想起那份達達利亞為自己做的那份異國早餐,塗滿甜膩果醬的煎餅,酸甜交織的櫻桃撻,一杯溫熱的牛乳,以及煎得圓圓的太陽蛋。他想起達達利亞說到家鄉時停了一下,又很快調整情緒,再次與衆人攀談。
是了。璃月之于青年,是他鄉,是異國,是不屬于自己的地方。
那麽,他還會回來嗎?
——不可說,不可說。摩拉克斯不能允許自己的心緒集中一人之上。魔神之間的戰争如此酷烈,螭魔和奧賽爾還未擊退,青墟浦的魔神尚未現身,卻已繞過若陀的監視,試圖與深海聯合,雖已有夜叉前去探查,但…無論哪一件事,來得都比達達利亞更重要一些。
是自己不該動心。
想到這裏,神明将案牍累于一處,輕輕挑動機巧燈芯。北國的孩子終究要回歸風雪,無論如何,他能活着,已是最好。想到這裏,摩拉克斯站起身,披上大氅,快步行至寝殿之外,仰頭望向夜空。
提瓦特的天空從無月相變化,只有這一輪圓月亘古不變,恒久靜默地高懸于空。既然你我此刻望見的都是同一片夜空,同一片月色,所謂千裏婵娟,也就無需恐懼離別,無需渴盼重逢。
忽然,一位千岩軍突然趕了過來。只見他舉着火把,火光還映着額頭上的汗水:
“帝君大人!雲來海來報,剛剛有強烈的能量波動從海面傳來!似乎來自那八虬和魔鯨,它們終于有一方快支撐不住,但還不能探查到底是哪一方……”
“好。命将士繼續駐紮海岸,嚴防海獸邪祟入侵陸地,任何人不得擅離。剩下的,我來處理。”
“萬千個春與秋中,過于巨大的海獸成了廣袤海域不羁的霸主,
即使與岩之主造出的石鯨厮殺也不落下風……”
——無論歷史如何傳頌,達達利亞都不會滿意這種評價。他絕非岩王的眷屬,更非什麽石頭造物,即使只是流落在此的靈魂碎片,但巨鯨身上的氣息,屬于極北的寒冬,無盡的深海,還有不朽的星空。
不過,無人知曉吞星之鯨的真面目,任誰都不會将這只巨大的魔獸當作達達利亞的一部分。
鏖戰持續太久。吞星之鯨折去八虬的兩只龍角,自己也受傷頗深,獨角巨刃已裂碎大半。在魔神詛咒凝成的黑色風暴之下,兩只巨獸久久對峙,身體随波濤起伏不停,不時有戰吼聲破空而來,掀起濁浪的同時,也震得海岸線與海獸們纏鬥的将士連連後退,難以站立。
又是一輪進攻。八虬扶搖而起,血盆巨口大張,水球瞬間凝于喉舌。然而,此次攻擊和先前有所不同,過于濃烈的水元素混着魔獸的鮮血,瞬間喚醒了海岸線處徘徊的海獸。無數蟲孑嗅到了主人的鮮血氣息,如被驚雷劈中,呆滞片刻,蜂擁而起。哪怕有些海獸已被白纓槍斬成數節,也紛紛掙紮着扭動殘軀,一個接一個地跳入海中。
交鋒至此,已再無纏鬥的必要。深淵的洗禮早已讓八虬失去了智性,對它來說,争鬥不再是為了生存,僅僅是為了帶給對方恐懼與死亡。自然,海中的大魔也樂于見得八虬被折磨至此。最好是被誰逼到絕境,哪怕同歸于盡,只要屍身炸裂,詛咒噴濺,波濤就會将深淵的力量帶給諸神……那将是海洋獻給陸地最好的“祝福”。
在吞星之鯨的注視下,八虬幾乎将調動了此間的全部水元素。身為海之霸主,操縱海水并不困難,但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這樣誇張的做法,顯然是自損八百。在巨龍張口的瞬間,悲壯的長吟自深海湧現,無數海柱接天而立,上寬下窄,倒懸于空,引得天地為之一暗。然而那并非錯覺,而是數萬萬海獸在這一刻齊齊昂頭,覆住海面,回應着主人的呼喚。
那是八虬決心放棄生命,打算與勁敵同歸于盡前的悲鳴。
吞星之鯨立刻做足了準備。他當然不打算與對方同歸于盡,即便自己是達達利亞非人的那部分。活着是烙在青年靈魂上的印記,是十四歲那年墜入深淵後的唯一念頭。不能死,要活着,要活到遇見下一個強敵,要活到遇見無數個強敵——
吞星之鯨身形一晃,整身紮入海中,只留殘角露出海面,直直向八虬沖去。
——到了,就在這裏!
吞星之鯨奮力一頂,巨角攜巨浪直搗八虬因昂首而暴露的逆鱗,赫然洞穿!
然而八虬并沒有因此退縮半步。失了智性,淪為囚徒的海獸并沒有存活的意願。在被吞星之鯨洞穿的瞬間,八虬拼命地釋放着足以令自身斃命的詛咒,深紫色的霧氣從逆鱗軟肉噴薄而出,又劃成無數細小軟肢,向吞星之鯨的巨角攀去。
過于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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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