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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裏的燈光有些暧昧的昏黃。

顧霖還沒有回頭,身後那人就直直地将他抵壓在了牆面上,讓他毫無還手的餘地。

這種地方的牆面,就算是走廊裏也是軟綿綿的,像海綿一樣,既柔軟又吸音。

他的臉頰側甚至還墊了一只手。

指掌的薄繭緩緩摩挲過顧霖冷白柔軟的耳垂。

那只手捧住顧霖的方式瞬間就讓他知道了身後的人是誰。

但他并不想理會嚴不忌。

所以——

“別鬧。”

一種極輕佻極平常的玩樂語氣從顧霖的口中吐出。

簡直就仿佛他還沒從包廂裏那尋歡作樂的場景裏脫出來似的。

有着惹得嚴不忌幾乎要喉頭咽血的習以為常。

甚至嚴不忌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保持冷靜,可鼻端還是嗅到了顧霖身上那絲明顯非常的栀子濃香。

這絕非平平常常的距離就能沾染上的東西。

更何況……

嚴不忌微微垂眸,很快就瞥見了顧霖衣袖下擺,那一抹暧昧緋色口紅的豔麗刺目。

幾乎要刺得他發瘋。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顧霖從頭到尾對他的喜歡,都只是喜歡他精心設計出來的乖巧學弟好好先生的表象。

所以,顧霖喜歡的從來都不是真正的他。

甚至也許,顧霖根本就不喜歡男人。

嚴不忌快要裝不下去了。

只是下一秒,顧霖就輕輕推了推他的胸口,一副随意玩鬧的模樣。

貓爪子富有技巧地撓了撓身後的惡犬。

嚴不忌瘋了。

嚴不忌真的要瘋了。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顧霖在跟他分手之後,會那麽快地出入這種場所,更沒想到他不僅僅是出入這種場所,還會跟場所裏灰色地帶的人員玩笑打鬧。

要知道,顧霖從前哪怕是在學生會做會長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名包括他嚴不忌在內的同學,有如此沒有分寸的動作。

嚴不忌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顧霖跟那些人肆意玩鬧的場景。

他一直都很了解這些場合。

顧霖也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輕輕地試探了一下,嚴不忌就變了臉色。

難受嗎?

其實他剛剛看見嚴不忌坐在那裏,被兩個不正經人圍着的時候,他的心裏也很難受啊!

但他知道,自己已經跟嚴不忌分手了。

而且,這種為非作歹左擁右抱的嚴不忌根本不值得他在意難受!

顧霖也沒想到,嚴不忌的真面目居然能混成這樣。

明明在他的印象裏,嚴不忌都一直是個乖乖學弟,食草系大型動物,性格溫順得像訓練有素的賽馬。

優雅,安定。

最最最重要的是,與這種場合絕緣。

還沒等顧霖抽身抱臂冷笑,好好用言語教訓這個家夥,強調跟對方劃清界限。

嚴不忌反手就将他扛了起來,徑直往外走。

在被扛起來的瞬間,天旋地轉,顧霖都蒙住了。

隔了足足好幾秒,腰腹處膈人的堅硬臂膀清晰的觸感才提醒着他,嚴不忌究竟做了些什麽。

他一個大男人,被嚴不忌硬生生地扛起來了。

眼看着他就要被扛出幽靜的包廂走廊了。

顧霖逼不得已咬着牙對嚴不忌道:“嚴大少,好久不見啊。”

嚴不忌沒開口。

顧霖只得用力鬧騰了兩下,他說到底也是個男的,而且不久之前嚴不忌才天天抓着他訓練,不說的別的地方,腰腹的核心力量也算是小有成效了。

嚴不忌被他鬧得失手了一瞬。

但他沒有讓顧霖摔到地上,反而順勢拉開了一旁沒有人使用的包廂的門,牽扯着顧霖就栽進了包廂內側的沙發上。

顧霖直直地一頭載在了嚴不忌的胸口。

硬邦邦的,撞得他挺拔的鼻梁都有點酸了。

可是這是在嚴不忌的面前,哪怕在別人的面前,他一個男人也沒有哭出來的道理,更何況是嚴不忌的面前。

包廂內的自動感應燈光緩緩亮起。

亮得有些暧昧的昏黃,甚至還透着一絲桃色的光暈。

顧霖明明被撞痛快哭了,卻偏偏把生理性的淚水全都逼了回去,晶瑩剔透的光澤在那雙漂亮又清澈的眼底打着轉兒,嚴不忌的心尖都被莫名惡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的,顧霖對痛覺很敏感。

這也是他在第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跟顧霖上過本壘的原因。

他真的很讨厭瘋狂想弄顧霖哭的那個自己。

他知道的,那樣的自己從小就不招人待見,他很聰明,但聰明得太過肆意妄為了。

六歲的時候,他就把一個院子裏跟他差不多的那些小兔崽子們組織起來,離家出走到位于郊區的兒童公園裏浪了整整三天。

七八歲的時候,他就因為無聊,把家裏書櫃上雜七雜八的偵察學、老版百科全書林林總總地全都翻了個底朝天。

再後來就是他跟院子裏的一群發小被硬塞進了算盤班,跟班裏來自其他地方的奇怪孩子打上了交道,最後真正劃開他叛逆反社會序幕的,是他媽的死。

他媽死得很慘烈。

嚴不忌知道,一個是為了救他,另外一個則是因為他爹逼他媽去替了當時被劫持的那名女性人質。

本來他媽可以不去的,但是他爹親自發了話,而他媽又恰好在那麽一個位置。

他爹本來就忙得要命,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兩回人影的,跟他和他媽沒那麽親近。

嚴不忌在被救回來以後養傷就養了快半年。

在那半年裏,算盤班被叫停改組了,本來被硬塞進去的那些發小也被踢了出來,唯獨留下一個嚴不忌雖然是硬塞進去的但也是合格的,可是他那個親爹為了避嫌,親自來療養院勸說他主動退出。

年少的嚴不忌退了。

但不是因為他爹發話,只是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他被困在班裏根本不好做也不能做。

那個時候依然是有些亂的,就算已經比之前的年月好多了,可還是充斥着各種各樣不安定的危險。

就是在那種環境裏,嚴不忌拉着自己最鐵的一幫發小,甚至還有留在算盤班裏的幾個神童的幫忙,背地裏小心翼翼地謀劃着,把跟他媽身死相關的那批匪徒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從地裏拼了命地扒出來幹掉了。

當然,在境內的他還是把人留給當地沖業績了,境外的有身份的人不好插手,他一個未成年還是街頭混混的家夥倒是沒那麽多的顧忌。

但也是因為這件事,等嚴不忌一回國,他人剛落地就被抓進了療養院。

甚至一度他爹還親自把他送了少管所。

父子關系鬧得僵硬得一塌糊塗。

不過嚴不忌知道,他不會有事的,他做事都有分寸,市面上所有的法他都能倒背如流。

更何況,他做事不會留證據。

沒有證據,再加上他從來都不吝啬于用爹,而且幹得也都是稱得上正當防衛的事,他很肯定自己這個人絕對是安全的。

只是這件事到底還是連累了他在班裏那幾個不是發小來的普通朋友,後來他們被冷藏了很久,才重新被确信重用。

但後來他的那群朋友私下裏聚聚的時候,還有人專門來感謝了他一句,說自己早就不想過那種神童日子了,要不是因為幫了嚴不忌犯了點過,他們連大學校園都不一定有機會踏入。

畢竟,他們在那些大人的看法裏已經是神童了,神童就不應該在普通人上的大學裏浪費時間,早準備早安全早發展早穩定。

嚴不忌無法分辨對方是否真心。

可對方真的在自己結婚的時候,請了他做司儀,甚至後來還在聽說嚴不忌喜歡男人以後,讓自家崽子認了嚴不忌做幹爹。

嚴不忌也是這回重新跟發小圈子聯系起來,才知道那個家夥的對象原來是在大學校園裏千辛萬苦追的學姐。

那個家夥小了他老婆三歲,他上大學又比常人早了好兩年,結果就是讓他老婆等了足足七八年才結上婚。

難怪那家夥當初要這麽使勁地勸嚴不忌去上個大學。

要不是這家夥天天念叨,嚴不忌還真不一定會去參加高考,更不會因為暫時不想看見親爹而專門報了魔都的大學,更更不會遇到顧霖。

緣,妙不可言。

嚴不忌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那種別說心了,連手腳都快不是自己了的感覺。

顧霖身上有種很矛盾的清新,就像一陣冬日裏的暖風,負責坐鎮迎新見面的第一眼,嚴不忌就有點沒來由地迷戀上了他這個人。

顧霖看起來很認真靠譜負責成熟,但嚴不忌只用了不到一刻鐘就察覺到了顧霖心底真實的幼稚、單純、善良。

就好像一頭熟練地披着狼皮的小綿羊。

哪怕他再怎麽熟練,也無法掩蓋自己其實根本上就是小綿羊的事實。

很可愛。

特別是當這只小綿羊故作冷靜兇狠地披着狼皮護着他這個乖乖學弟的時候,嚴不忌心裏比較瘋的聲音跟他正常的表面都幾乎瞬間就達成了一致,瘋狂心動。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特別到嚴不忌在顧霖身邊的每一天,那個瘋狂的聲音都在往外冒泡泡,不是喊老婆真可愛,就是在喊我家霖霖真棒。

療養院的瘋老頭有句話确實說對了。

愛确實能治愈很多東西。

至于他說的治愈,跟嚴不忌的表面僞裝治愈到底是不是一回事,那嚴不忌就不知道了。

而且,嚴不忌還記得老頭教給他很重要的第二句話——沒關系的,你是精神病,所以偶爾瘋一點沒事的。

更何況,他心裏那個聲音還通過微表情分析清楚地告訴他了,顧霖到現在都還愛着他,只是這只小綿羊太別扭了,還喜歡自己給自己加戲。

要是再這麽下去,他都得做三個寶寶的幹爹了,顧霖怕不是還跟他在鬧別扭。

他們之間從前确實很多的問題。

不過沒關系,他最擅長掀桌了,沒辦法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那麽多的問題,那他就把這些問題都全部先掀翻好了。

嗯,他差不多是個精神病,所以偶爾瘋一點沒關系的。

沒有給顧霖再開口的機會,嚴不忌直接幹脆利落地翻身,就将他給壓到了沙發的最深處。

他死死地按住了顧霖的後腦勺,完全放開了對顧霖肢體的鉗制,只攥着他的下颌,就狠心吻咬了下去。

“你可以等之後再去找人來抓我,現在,乖一點。”

實際上被松開的顧霖:?!

明明是不太對勁的場景,但他卻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嚴、嚴不忌……

別說嚴不忌了,顧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指不定有點什麽毛病。

正常人……

會在這種稱得上被粗暴對待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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