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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依然熱得撲面的夜風中,顧霖整個人都透出了茫然。
這還是他頭一回鐵了心要分手。
他的腦子裏亂糟糟的。
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明明他本來是回家來跟嚴不忌好好談談,大家把話攤開來說明白,以後也好重新開始的。
可是剛剛從進門到吵架結束,都完全不在他的計劃範圍之內。
“嗡……”
他的手機響了。
顧霖立刻掏出手機看是不是嚴不忌。
但打開一看,卻是他媽。
“喂?”
“這麽晚了,你的朋友圈步數怎麽還在往上加啊?要我派老謝來送送你嗎?”
顧霖遲遲沒有吭聲。
他媽于是又體貼地問:“那要來我這邊住一晚嗎?能看見東方明珠呢。”
路燈下有飛蛾搖曳的影子。
最終,顧霖還是接受了親媽要派老謝來接他的建議。
嚴不忌就這麽隐沒在不遠不近的巷子陰影中,靜靜地目送着顧霖在路邊等到他媽派來的車,然後安靜地上車走人。
他本來盛滿了失控情緒的內心緩緩地随着顧霖遠去的車影,變得空落落的。
這也是他在今年元旦前最後一次看見顧霖。
走在路邊的陰影裏想着,嚴不忌還是給終于被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的親爹發了一條消息——
【接走了,沒你事了。】
他就是這樣,用的時候勉為其難地喊爹,不用的時候就直接把人給塞黑名單裏,一眼都不想瞧見親爹。
……
顧霖離開之後,就再沒回過出租屋。
只是有一次,他恰好從高架下要去一趟下面的研發分公司,從而路過了出租屋附近。
他也沒喊司機停車,只是平靜地在車上目送着一切遠去。
嚴不忌似乎已經不住在那兒了。
這也提醒了顧霖一件事,那就是他原本買來準備跟嚴不忌一起住的房子,該賣了。
但他遲遲沒狠下心賣,甚至還偶爾會過去那片小區逛逛看看房子裏他跟嚴不忌早早商定好的房間布局圖。
很合适,嚴不忌是學土木的,他是學電氣的。
房子設計的不一定好看,但一定很符合堅固耐用穩定簡樸的标準。
再加上他們兩在做計劃的時候兜比臉都幹淨,如果真的按照這張圖紙那麽裝修出來,大概也就是白牆暖地,跟其他任何一個普通家庭的裝修沒有任何的區別。
真正讓顧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房子賣了的,是在幾個月後,臨近過年,他在魔都不算出名但很多人常去的商務夜總會,看見了嚴不忌。
今年的過年顧霖得跟着親媽去京城和錢家那邊一塊兒過,算是混個臉熟。
只不過到時候住的還是他媽自己的房子,在水庫邊上的小別墅,算得上是個小小的風景名勝了。
錢家在水鄉的老宅一般只有等過陰大壽的時候,才會請他們這些已經基本在外面定居的子孫回鄉參加,至于去不去的,還是得看當時有沒有小輩空。
顧霖親爹那邊的親戚早沒有了,他爹都是吃百家飯和那一點點撫恤金長大的,還靠着明事理的近親老村長供着讀了兩年書,最後考上了大學,才遇見的他媽。
最後,他爹也為了繼承老村長的遺志,帶全村脫貧致富,又跟他媽鬧掰了,才離婚帶着他回的鄉。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的現在,顧霖才想起來,他爹在回鄉的火車上,每天都在跟他重複一句話:別怨你媽,她本來就頂着很大的壓力跟你爹我在一起,我現在這麽選就等于是放棄了你媽。你媽沒有不要你,是我私心希望你媽能找個更配得上她的男人,希望她以後能夠過得更好,才非得要把你給帶走的。
也就是因為父母雖然離婚但依然希望對方過得好的态度,顧霖才會那麽理想主義那麽相信愛情那麽追求完美。
但是當他在夜總會的大舞池邊上的小半包雅座裏看見嚴不忌的時候,顧霖終于明白,為什麽他爹媽沒辦法不離婚了。
他跟嚴不忌應該是有感情的,可就是在有感情的基礎上,兩個人在一個地區生活,他們都沒辦法和好。
更何況他媽跟他爹的那個年代那個跨度呢!
能體面的分手,也是一種愛情存在過的痕跡。
嚴不忌的邊上還坐着兩一看就不是正經人的小年輕。
唯一讓顧霖沒那麽難受的,就是嚴不忌四仰八叉地用大爺的坐姿坐着,但是認真地在用手機玩游戲,就連旁邊那兩給他敬酒叉水果的,他都一口沒碰沒吃。
嚴不忌很煩躁。
消消樂都連敗十幾關了,一局沒贏。
當然,在顧霖直接離家出走的這段日子裏,他的消消樂已經玩到了一千關了。
睡不着玩,出門見傻缺發小玩,辦點事玩,堵車也玩……要放以前,這時間他都是在思考怎麽跟顧霖玩的!
他的發小圈子裏人多,真跟他玩得好的,也就那幾個一塊兒混過算盤班的。
剩下一些只能說是有一定的面子情,再加上他總是不吝啬于扯他爹的大旗。
他已經考慮過了,他等顧霖再冷靜一段時間,等他把天時地利都準備好了,他就去找顧霖求和。
求和是得要能打動人的。
二十歲的嚴不忌能給顧霖送從自家後院裏薅的花,二十五歲的嚴不忌可不能這樣了,這回連把他外婆留下來的那些傳家寶都送給顧霖,怕是都不夠看了。
不過,嚴不忌都打聽清楚了。
顧霖最近在為集團投資新的工程領域的事到處奔走,這事兒他能辦,而且能給顧霖辦得漂亮,只不過得找找人随機挑選幾個發小出來糊弄糊弄,等到時候他拿出來到顧霖面前賣賣慘,再裝裝乖,再找兩個女性發小幫他到顧霖的面前解釋兩句,他求和的事應該就能成了。
他可不是那種光憑自己一張嘴就非得讓人原諒的不靠譜家夥。
只是嚴不忌坐在大沙發裏連輸第二十次實在是玩這個無腦小游戲玩得想吐,迫不得已把屏幕熄滅緩緩,自己開瓶涼茶消消火的時候,就看見那邊并不遠的地方,隐隐倒映出的顧霖的身影。
嚴不忌:“……”
他好像要完蛋了。
但嚴不忌并沒有回頭。
他只是起身,把旁邊一直在試圖影響他的兩個家夥推到了一塊兒。
“你,繼續喂他吃水果;你,跟他劃拳灌酒。”
嚴不忌直接坐到了卡座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機,借着黑屏重新不着痕跡地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确實是顧霖。
顧霖來這種地方幹嘛?
他是為了不突兀地籠絡下發小,才來參加的這群混賬發小的活動,顧霖來幹嘛?!
而且……顧霖到底有沒有看見他在這裏呢?
他要是沒看見那還好說,他要是看見了……嚴不忌的心裏頓時跟貓抓似的。
隔了幾秒,他還是跟一旁鬼哭狼嚎地玩大富翁的幾個發小說了一聲,就離開了卡座。
他走的時候,幾個發小特別是小王還露出了懷疑的目光,但最終他們還是在嚴不忌自罰三杯白酒之後,放他走了。
只不過是大家一起出來玩而已。
有嚴哥在顯得他們場子高級,至于嚴哥本人到底在不在那就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了,反正嚴哥今天來了。
看那幾個老古板生的小古板誰還敢說他們不學無術。
就算他們真的不學無術,哪當年被嚴哥比得只能喊哥的小古板們也好不到哪兒去!
“嘿嘿,你輸了,快,飛一個飛一個!哈哈!”
……
顧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嚴不忌發現了。
但就算知道,他也不想表現出任何反應了。
嚴不忌已經不值得他在意了。
他還是把精力盡量放在這場比較特別的公務後交流上比較合适,至少生意談漂亮了,不僅以後集團的發展空間跟前景會更好,他手上的工資獎金也會更多,他的生活也能光明正大地更好。
只是顧霖沒想到,自己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更适應這樣的生活。
不過想來也是,其實這些現在能跟他談生意的,多多少少也是曾經學生時代參加過本校各項活動的風雲人物。
追根究底,大家都是差不多經歷的人。
就算略微有些東西方差異,倒也無傷大雅。
酒過三巡,顧霖就先給集團裏專門的公關總裁使了個眼色,使完之後,他就先出去透透氣了。
适應歸适應,但他到底不是跟公關總裁那種性格開放的人。
他還看這個私底下跟他們出來的人的表現,給額外叫了一群暖場陪酒的男女,美其名曰是公關總裁老家的兄弟妹子,玩得倒也盡興。
就連顧霖,都在出門的時候,被人扯袖子着喝了一杯甜清酒。
場面有點過分嗨了。
盛情難卻,顧霖只得喝了那杯甜酒,然後才被妖嬈得風情萬種的濃妝美女給放走,惹得今晚來談“私情”的幾個二代都哈哈大笑。
“我就說沒有我這大妹子搞不定的男人。”
“顧總小帥哥都臉紅了。”
“诶呀!顧總!人家的名片進你上衣口袋咯!一定要記得人家呀!麽麽噠!愛你喲!”
……
顧霖将熱鬧都關在了身後。
甜酒的度數有點高,只是原本烈酒本身的那種割喉刺激都被甜膩給化解了,所以普通人很難在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察覺到這一點。
公關總裁确實在這方面的安排比他懂得多了。
難怪他媽非得讓他跟着來走兩趟了解了解情況。
顧霖定了定神,就想沿着相對幽靜的包廂走廊往洗手間走,但沒等他邁開腿,一只鐵鑄般的大手就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顧總,你好像玩得很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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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