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素聞在南城更南邊的山村裏,有一座很小的城鎮名叫楊柳鎮。
鎮上有一間紙紮鋪,開在胡洛山的山腳下。
紙紮鋪裏有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精通紮紙的技巧,那些個祭拜用的紙人兒,做得一個要比一個要鮮活。
聽說呀,除了那紮紙的活兒,還有更厲害的!
——
四月的夜間,春來寒風,紙紮鋪外的燈籠被風吹起。
有一輛CB650R重型摩托車在東街上疾行,一路往西巷最深處而去,留下一陣煙塵與轟鳴。
車子停在胡洛山的山腳下,一間鋪子的門前,是一片大大的空地。
在鋪子的右側,還有一棵十米高的桑樹。
摩托車停下,卞陽取下頭盔,甩了甩頭發,擡頭看向桑樹上,“崽子們!我回來啦!”
——“臭小子!大晚上的,開車小點兒聲!”
一聲尖利的吼罵,驚得卞陽縮了一下脖子,朝着隔壁房子二樓賤兮兮的笑了笑,忙擡手揮揮,“對不起!李嬸,下次一定注意!”
看着二樓的李嬸把窗戶關起,卞陽扁了扁嘴,拿着頭盔走到樹底下。
單手捂在嘴邊,悄聲往樹上喊着,“崽子們,我~回~來~啦~”
一雙圓溜溜的眼看了一會兒,還是沒動靜,卞陽只覺沒趣,過去拔掉鑰匙,将車上的裝備拿下來,直接開門進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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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門,漆黑的房裏,兩個男女各站左右兩邊,身穿紅綠,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卞陽,透露着些許陰寒。
卞陽一下子沒做心理設防,吓了一跳,忙拍着胸脯,“吓死老子……”
被自己做的紙人吓到,卞陽還是第一人……
将手裏的東西全部放進屋裏,打開燈,裏面擺滿了紙人和香燭之類,長桌上放着一些古老的物件。
卞陽把東西都放好,看着這滿屋的紙人,有些頭疼。
剛想坐下休息一會兒,就有人來敲門了。
卞陽無奈擡手捏了捏眉心,“誰呀?大晚上的不營業咯。”
“你好……”
一聲空洞悠揚的女聲傳進來,略帶一絲陰森。
卞陽眉頭擰成結,不得不睜眼,看向門外那一抹豔紅色。
一個身穿暗紅色旗袍的美豔女子,背着月光站在門口,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眼空洞,搭配紅唇的嬌豔欲滴,顯得很是妖冶。
卞陽看向她交握在身前的手,面上明顯的不開心了,起身走到門口,右手摸着後腰,四目相對。
“把它們放了。”
女子笑意盈盈,雙手輕輕動了一下,張合着豔唇,整張臉顯得異常僵硬。
“公子說的什麽話?小女子要放誰?小女子來此處,只想向公子買一物罷了。”
卞陽已經很生氣了,本來就回來得晚,開了四個小時的摩托車,屁股已經相當受罪,只想好好休息一會兒,卻還有這玩意兒找上門來。
但它身上有“人”質,只能耐着性子問,“這位大姐,你要什麽?”
此話說得女子不高興了,方才微翹的嘴角落下,“公子,小女子不過十八,怎的就大姐了?”
“快說,我還要睡覺!不想跟你磨蹭。”
女子不緊不慢,就在門前踱步,“公子,小女子想要一雙童男童女。”
“給你,快把它們放了。”
女子見他爽快,更加不急了,迎面貼臉,只差三厘米,“公子,小女子要點睛的童男童女。”
說出的話都帶着絲絲涼氣,卞陽往後退了一步,放在後腰的右手抽出來,手裏多了一把刀子,月光下,還冒着寒意。
舉在面前,“紙人不點睛,大姐你不會不知道吧?”
女子見到刀子,面色驚慌,連連後退幾步,左手握拳舉過眼前,面目有些猙獰,“你不想要它們了?!”
言語之間盡顯狠厲。
卞陽跨過門檻,左手在腰包裏捏着一張黃符紙,一甩出來直直向女子飛過去。
女子閃身躲避,但符紙依舊往後面飄去,似乎有引線一般,停在了桑樹後面的圍牆上,貼得緊實。
符紙穩當貼住後,一閃金光,連着矮牆形成了一條線。
女子眉頭深鎖,看着那些金線以矮牆為界,再延伸到進來的地上,形成了一個光圈,團團圍住。
“你做什麽!”
卞陽晃悠悠地走了兩步,手中的刀子,是紮紙匠的蔑刀,削竹子做紙人用的,平時若是出門,劈鬼是常用的,聚集了不少的陰氣,人鬼都怕。
蔑刀在手中轉了個刀花,“現在你可跑不了了,趕緊把它們放了,興許我還能放過你。”
女子不信,非要離開,沒有腳的身體往巷子裏飄去,卻在靠近金線的地方,被推了回來,好似撞上了一堵牆。
見狀,女子猛然回身沖向卞陽,雙手五指張開,長長的指甲足有五厘米長,滋着牙面露兇狠,“那你就拿命來!”
卞陽看着紅衣女子的臉漸漸變得詭異,原本長得美豔,如今那眼睛竟是往外掉落,一張嘴撕裂開來,血盆大口,就這麽沖過來。
卞陽嫌棄地“咦~”了一聲,從腰包中拿出幾根小竹條,手指快速折起,三兩下竟成了一個圓球,往那女鬼的地方一抛。
女鬼冷笑一聲,也不閃躲,直接伸手就想甩開,誰知那小球直接黏在了它的手上,“你做了什麽!”
卞陽左手豎起二指,在唇前三分處呢喃,凝神看着那女鬼的手,“……乾坤有法,形如随行,聞言者起,答者速回!爾等速來!”
口訣剛落,那竹球開始變大,直接将女鬼的左手圈起來,随着一聲速來,大球直接扯斷了女鬼的左手,朝卞陽飛來。
女鬼抱着左手斷裂的撕口處,血盆大口怒吼,“啊——小子!!!”
卞陽瞥了一眼女鬼那惡心的樣子,單手抛着手裏的竹球,蔑刀已經收起,小指掏了掏耳朵,“別吵~~待小子我把它們放出來,打死你!”
說着朝竹球輕輕一點,“出來吧。”
竹球的上端,開始裂開一條縫兒,随後慢慢變大,直到徹底裂開,幾團黑霧沖裏面湧出來,還在叫嚣着。
“啊!!!我要咬死她!”
“咱們一起!我的衣服都被她弄壞了!”
“小陽哥哥!!嗚嗚嗚…她把我衣服弄壞了,你快給我做一件……”
那幾團黑霧,圍繞在卞陽身邊,但不敢靠近,就這麽吵着。
卞陽被吵得耳朵都疼了,抽出蔑刀在空中揮舞幾下,語氣略帶不耐煩,“別吵了!你們快去揍她!在我的法陣中,你們可是頂天的厲害!快去!”
幾只黑霧形成的鬼,小心翼翼地閃躲着蔑刀,“嗷~~!”
它們朝着那女鬼飄過去,直接上手就撕扯,還有一個張着大嘴就咬着女鬼的肩膀。
女鬼疼得又是嗷嗷叫,本就少了一只手,這會兒還被幾只怨氣大增的鬼攻擊,竟是無法還擊。
卞陽進屋裏拿過一張凳子,翹着二郎腿,坐在門口看着熱鬧,就差一包瓜子了。
還未看夠三分鐘的好戲,金線外突然出現一個人,直接跨過金線進來。
卞陽看見來人,驚喜起身,那女鬼見到有人,身子一甩,将四只鬼甩開,直接沖着那人而去。
來人身材高大,背着一個迷彩背包,一雙好看的眼都不看那女鬼一眼,在女鬼到他身前之際,右手拿着一個鑿子沖着女鬼的額頭打下去——
“啊!!!——”
一聲尖利痛苦的吼叫,在法陣內響徹。
幸好法陣包羅萬象,什麽聲音都不會傳出去,裏面的場景外人也看不到,不然鐵定吵得鄰居又是一頓罵。
來人一臉的冷漠,将鑿子收好,另一只手直接捏住女鬼的頭顱,看向卞陽再嫌棄不過,“一只百年的屍鬼,你都搞這麽久。”
卞陽一臉賊兮兮的笑,小跑到男子身旁,掏出一張符箓貼在女鬼的額前。
“我這不是為了讓我家的崽子們出出氣嘛~~阿一,你怎麽來了?”
蘇禾一嘆氣,放開女鬼,直接往屋裏走去。
方才那些鬧騰的四只鬼,看着來人有些害怕,全部往桑樹上飛去,躲起來不敢出來了。
卞陽确定女鬼不能動直接,小跑過去,狗腿地将蘇禾一的背包接過,拿出一旁不知放了幾天的水壺,直接倒上一杯水。
“喝點兒水,路途遙遠,開車累了吧?快坐快坐。”
蘇禾一坐在屋裏,一雙眼射出寒劍朝着桑樹頂而去,“整日養着那些鬼,你是閑的。”
四鬼在樹頂瑟瑟發抖,抱團哭泣中……
卞陽利用他那長腿,踢開了腳下的一堆竹條,騰出一塊兒小空地,拿過小板凳坐下,再拿出蔑刀削竹條,“我那是養着它們看家呢,不然我整日不在家,只有梁叔自己看家,會無聊的。”
說着側頭看向屋裏的耳房,“你說是吧?梁叔?”
耳房的門打開,一只慘白的手捏着門把,“是的,少爺。”
從耳房走出來一個佝偻着身子的大爺,身上穿着一身暗紅色中山裝,手裏還拿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面食。
卞陽起身接過,放到蘇禾一面前的小桌子,吹了吹上面的熱氣,“梁叔,麻煩您再做一碗吧。”
“是。”
梁叔回身往耳房去,雙腳露出半截,一只腳上,有些陰暗的曲折線條,就像紙人被折了一樣,有些一瘸一拐的。
卞陽趕忙喊住,“梁叔,你腿怎麽了?誰打折了?”
“就是外面那只屍鬼,這幾日天天來鬧,我也傷了些元氣,還好有少爺留在店裏的陰陽鏡,她才進不來;今晚外面的小子們就是被她抓了去,本想給你打個電話,誰知你就回來了。”
卞陽忙拉過一旁的椅子,讓梁叔坐下,将他的腳放到小板凳上,拿過一旁的黃色紙張,還有漿糊。
蘇禾一也走過來蹲下,拿起竹條遞給卞陽,語氣依舊冷淡,“明日我用僵木在屋子四周做個四行陣,比你那陰陽鏡好用多了。”
卞陽一把掐斷梁叔腳上的竹條,不滿地嘟囔着,“就你厲害,行了吧……”
梁叔看着自己的“腳”就這麽被掐斷了,雖然不疼,但還是有些惋惜,畢竟已經有十年不換了,走出感情了。
“少爺,你能不能帶點兒愧疚感給我換腳……”
卞陽愣了一下,忙擺出一張哭喪的臉,拿着折斷的竹條好一番哀嚎,“哎喲,我梁叔的腳啊,就這麽壽終正寝了,我的心那個痛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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