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整輛車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卞陽把車窗按了上來。

蘇禾一拉好手剎停下車，卞陽彎腰拿起腳下的蔑刀，在手上轉着刀花兒把玩着。

一雙眼雖然陷入了黑暗，但眼中還在閃爍着點點星光。

看着後視鏡，笑得輕松，“不知這位有何貴幹？竟然敢上這車。”

倒後鏡中什麽都沒有，蘇禾一嘆氣，纖長的手指擺動了一下後視鏡，“小鬼一個。”

卞陽嘿嘿一笑，猛地轉過上半身看着後座，作勢假意往後座砍去——

突然，後座出現一張慘白的臉，臉上留着血淚，雙手抱着自己的身軀，嗚嗚地哭着。

卞陽的蔑刀在半空中停下，看着這只怕得要死的鬼，“這位……嗯……怎麽稱呼？”

女鬼顫抖着唇，一雙留着血淚的眼滿是驚恐卻很空洞，“我、我叫芳芳……”

“找我們幹嘛。”

蘇禾一手肘撐着車框，看着卞陽的側臉，沒有說話。

那芳芳女鬼抿着嘴搖頭，聲音也帶着哭腔，“我、我想請兩位去一個地方……”

卞陽收起蔑刀，正了正身子，換個舒坦些的姿勢看着後座，“可是我倆有事情要做，你的事能緩緩嗎？”

芳芳搖頭，口中漸漸地冒着煙氣，“不行，你們必須現在跟我去……”

看它的樣子，應該有些氣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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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卞陽和蘇禾一根本沒在意過，區區小鬼，還不足以讓兩人懼怕的地步。

卞陽雙手抱胸，頭仰得高高的，“那我也不行，你下車吧，可別讓我動手，我心情不太好，下手可是很重的。”

芳芳還在鬧着別扭，就是不肯松口，也不肯下車。

蘇禾一有些不耐煩，剛想伸手向後視鏡——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從前擋風鏡傳來，兩人同時看去，只見車前多了無數的鬼頭，密密麻麻。

猙獰着面目，一雙雙的手在拍打着車鏡，前赴後繼，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只鬼……

卞陽看着都頭疼，将蔑刀重新拿起，“怎麽突然這麽多玩意兒啊？”

蘇禾一将鎖車鍵按下，直接打開了車門，跨步下車，“下車吧。”

卞陽見狀，哼唧唧的一聲，伸手一把撈起後座的芳芳，帶着它一起下了車。

芳芳雙手抓住卞陽的手，想要掙脫，發現竟然無法觸碰卞陽的身體！

雙手只要一碰，就燃起滋滋的煙，帶着刺骨的痛。

被抓住的肩膀也在滋滋冒着煙，哇哇大叫，“怎、怎麽回事！好痛啊！快救我！”

卞陽抓着它下了車，往那堆鬼物前一扔，關上車門，看着黑壓壓的一片，更加頭疼。

“有事兒求我就說，幹嘛跟幹架似的，非要一堆一堆的來。”

整輛車的四周，居然布滿了鬼物，沖着兩人龇牙咧嘴的，但是不敢靠近，就這麽對峙着。

蘇禾一可沒有卞陽那麽多廢話，雙手上下交合，從左手抽出墨鬥線，輕輕一甩動，黑線在空中狠厲一揮——

“啊——”

被墨鬥線碰到的鬼物，痛得倒了一片。

見有一方出手，那些鬼物強忍着害怕，張牙舞爪就朝兩人沖過來。

卞陽看着這些鬼物，手中蔑刀閃過一絲寒氣，左手從腰包拿出一把銅錢，正準備要撒出去，被蘇禾一攔下。

“你能不能省點兒錢，過來。”

卞陽扁了扁嘴，剛要撒銅錢的手收回，一躍上車頭，半蹲着。

“幹嘛……”

蘇禾一将墨鬥線的線頭給他，“過去。”

卞陽乖乖拿着，身子靈巧地跳下車，拉着墨鬥線就開始甩，跟跳繩一下……

那些鬼物碰到就嗷嗷叫，根本不敢靠近，遠離了幾米遠。

卞陽有些不太開心，每次和蘇禾一出來，都沒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蘇禾一身為木匠，一根墨鬥線走天下，可把他厲害壞了。

就自己，還要拿着一把蔑刀，到處砍……

“愣着幹嘛，擺陣。”

卞陽有些不服氣地哦了一聲，把手上的銅錢快速穿過墨鬥線，每穿過一個，就念上一句，一共穿了十八枚。

銅錢一路往蘇禾一那邊滑過去，見十八已入，兩人同時跳躍兩旁。

一人一頭，那些鬼物不敢靠近墨鬥線，只能一直往中間回避，兩人就順着邊緣一路跑，将所有鬼物以墨鬥線困在了一起。

這數十個鬼物，在裏面嗷嗷叫。

卞陽把線頭交給蘇禾一，“我昨晚回來的時候，也沒發現這裏有這麽的鬼東西，今天怎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蘇禾一接過線頭，三兩下綁了個結。

“問問。”

卞陽嘿嘿一笑，又是舉起蔑刀，在一只小鬼物面前晃了晃，笑得奸詐。

“你說說吧，幹嘛來這裏堵我們？”

小鬼物看起來才幾歲，但面目全非，根本看不清本樣，生前應該受到過非人的對待。

它瑟瑟發抖，身上的墨鬥線滋啦響着，好似綻開了皮肉，“我、我不知道……我一醒來就、就在這裏了……”

“那你們想要我們去哪裏？”

“去那邊……”說着伸出不全的手，指了指右側的山坡下。

卞陽轉身看過去，原本黑暗瞬間消失，眼前出現了一條清晰的路，直通山下那一片陰霾。

“下面有什麽？”

小鬼物強忍着身上的痛感，一雙模糊的眼感覺有淚落下，“有一座墳……”

蘇禾一往前走了幾步，看着只有這麽一條路能看得見，端着個臉，“墳？誰的墳？”

“不知道……反正我醒來，就是要帶你們下去……”

“對！我們都是！求求放了我們吧！”

一旁那些鬼物也開始叫嚣起來，紛紛求饒。

蘇禾一聽得頭疼，右手輕輕一碰線身，墨鬥線緊了幾分，“別吵。”

人狠話不多，蘇禾一的人設就是這樣，這麽多年了，從小到大都冷着個臉，沒趣！

卞陽兩步湊過去，“你也別整天這麽兇，吓壞人家了。我下去看看，你在這裏等着。”

說着也不等蘇禾一回答，直接往山下沖了……

蘇禾一看着卞陽的身影越來越往下而去，下面是蔥蔥郁郁的大樹青草，不消多時，卞陽的身影就消失在視線內。

随之而來的是一條小路，被黑暗遮掩，回到方才的黑暗。

蘇禾一眉頭緊鎖，看着這邊的鬼物，又看了看那邊消失的路，從背包裏拿出一個黃色的布袋子，對着這一堆的鬼物——

“……天地玄宗，炁神引津，速來！”

布袋子漸漸變大，那一堆的鬼物幻化成一團黑煙，往布袋子裏而去。

蘇禾一抓住袋口，一拉兩旁的繩子，将布袋子綁緊，随着鬼物嗷嗷叫，布袋子漸漸變小，直到成了一個普通的袋子，但鼓鼓的，似乎裝了不少的東西。

墨鬥線掉落在地，方才的黑暗消散，泥路出現，恢複了青天大白日。

蹲下把墨鬥線一圈圈繞起，邊繞邊拿下銅錢，一一放進腰包裏，看了看前路，面包車又跑回來了。

莊稼漢下車，忙小跑過來，“先生，怎的停下了？”

蘇禾一看向山下，“你們等等，有些事情要處理，很快。”

話音剛落，蘇禾一鎖了車沿着剛才的小路往山坡下去。

兩個莊稼漢就看着人跑了，站在原地心急。

“……”

——

卞陽一路往山下去，沒跑多久，身後的黑色景象已經恢複。

經過的地方，全是大樹。

四周靜谧無聲，只有卞陽踩着落葉的聲音。

“奇怪了……”

卞陽繼續往下走，終于是到了平地，這裏還挺空曠的。

記得前面不遠，有一條山河，小時候跟小夥伴也有下來過，但那時這裏可是山清水秀的。

今天再看，居然有些陰森，帶着鬼怪的氣息。

看着前面的空地，卞陽循着記憶，一路往山河邊走去，“小時候這裏好像沒有墳的……”

才走了沒幾步，身邊的景象再次變換。

剛剛還是一片平地，這會兒眼前突然出現一座墳包來。

卞陽手握緊蔑刀，小心翼翼地靠近。

左手伸向腰間，拿出兩張白紙，三兩下撕成一個小紙人，輕輕吹了一口氣，把小紙人放到地上，兩個小紙人神奇地開始自己走路。

一左一右，分工兩旁向墳包走去。

卞陽站在原地沒有動，等着兩個小紙人走完。

紙人分陰陽，左陰右陽，一會兒看哪個先回來，能測吉兇。

不用多久，左邊的紙人先回來了，紙身完好，右邊的紙人踉跄着“腳步”過來，身上缺了手腳和頭。

卞陽把紙人輕輕一揮，紙人變回普通的紙張，落在地上，看着那鼓起的墳包，不禁調侃，“喲！還挺兇！”

話音剛落，那墳包突然冒起了黑煙，一下子形成一道道利刃，沖着卞陽就射過來。

卞陽擡起蔑刀格擋，身子靈活地一邊閃躲着。

道道利刃好似長了眼一樣，一個拐彎繼續沖着卞陽而去。

卞陽手腳利索，三兩下就格擋開來。

那利刃還未停止，卞陽将蔑刀往空氣中一砍，快步跑到墳包前。

突然，腳下飛起一陣煙塵，帶着黑色的幕布直沖向卞陽。

卞陽一個後撤步，揚起手中的蔑刀往幕布砍去，幕布直接被破開了一條縫兒來——

眼前的墳包出現，墓碑上赫然出現幾個大字——

“卞知人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