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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喻寧澤跟着前方那個深棕色西裝的背影一同拐進了總裁辦公室。

葉璟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關上門後，不等他招呼，喻寧澤便輕車熟路地坐在了沙發上，順手擰開了放在手邊的礦泉水。

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他的面部輪廓愈發分明。随着喝水的節奏，喉結上下起伏，如同廣告大片一般吸人眼球。

而喻寧澤也确實不遜色于電視上那些帥氣明星。

葉璟走到辦公桌前，看着桌上的文件，随意地翻閱了一下——一大早人事送來的轉正申請表，上面除了自己，其他科室的負責人都已經簽過名了。

翻着翻着，他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而在研發部那一欄，喻寧澤的字跡在黑框內龍飛鳳舞。

葉璟不禁笑了起來：“這個叫池夏的新人倒是挺有趣的。”

“有趣？”喻寧澤的語氣中帶着強烈的不滿：“你熬夜熬傻了吧。”

葉璟一下子繃直了後頸：“啊？你怎麽知道我昨天熬夜了？很明顯嗎？”

喻寧澤擡起手在自己的眼角附近晃了晃，說：“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葉璟嘆了口氣，癱倒在辦公椅上。他轉動着椅子，繞過落地窗所映照出的幾近于藍色的天空，最後将視線再次定格在喻寧澤身上。

“我昨天跟美國那邊開會開到淩晨四點，幾乎沒怎麽睡。”說罷，他擺出一副委屈的神情：“誰讓某些人不肯當副總裁幫我分擔一些壓力。”

關于這個話題喻寧澤早已聽厭了，于是他選擇裝作沒聽到，打開手機開始批早上沒批完的OA。

葉璟無奈地笑笑，拿起桌上的鋼筆簽起了文件。粗略算算，他和喻寧澤認識也有八個年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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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時，他還是個剛進入大學校園，意氣風發卻特立獨行的計算機天才。想當年，追他的女生能從教學樓排到校門口，可這小子卻一心只想搗鼓那些沒有溫度的代碼。

如今......想到這裏葉璟擡眼看了一眼喻寧澤。

似乎，也沒多大變化。

他抽出那張寫着池夏名字的轉正申請表舉過頭頂，對着高懸于天花板的LED燈仔仔細細地看着。

葉璟故意調笑道：“沒想到，一向冷靜的喻總監也有破防的時候。”

“我？”毫無前後關聯的話語引得喻寧澤摸不着頭腦。他歪過頭看向葉璟，滿臉寫着迷茫。

“是啊，開會的時候你幹嘛非要跟人小姑娘争。”

喻寧澤想到方才那荒謬的一幕，便忍不住“哼”了一聲：“我只是讨厭這種不經過大腦就說出口的發言而已。”

葉璟依舊維持着方才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說：“我還以為你對她很滿意呢。”

喻寧澤皺了皺眉：“開什麽玩笑。”

葉璟沒有立刻反駁。只見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喻寧澤面前，将手中的A4紙在他面前晃了晃，卻在對方幾乎要看清上頭的字時收回了手。

他笑得十分猖狂：“不滿意你還簽字？”

喻寧澤站起身，一把奪過葉璟手中的紙，在看清擡頭的同時也看到了那依稀可以辨認出文字的簽名。

他只覺得，葉璟這個人真無聊。

喻寧澤向來不愛管閑事，尤其是其他部門的閑事。運營部招個新人跟他有什麽關系，自然是壓根沒看就簽了。

沒想到在這個節點被抓了個正着。

看到他這幅吃癟的模樣，葉璟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太陽穴。不過說笑歸說笑，他自然也沒有忘記把喻寧澤叫到辦公室來的原因。

他輕咳兩聲，端正了神色，問：“koi五月十五號上線應該沒問題吧？”

喻寧澤的回答簡明扼要：“沒問題。”

有他和老王在，葉璟确實不需要過多擔心，但他還是重申了一遍：“你應該那天是什麽日子，千萬不要有差池。”

“我知道。”喻寧澤看了葉璟一眼：“葉希的生日。”

準确來說，是葉希的二十歲生日。

雖然葉璟這個人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但對這個親妹妹還是非常上心，從小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主打一個有求必應。

即便如此，喻寧澤還是對他的決定不可置否：“從沒聽說過送這種生日禮物給自己妹妹的。”

葉璟立刻反駁：“你懂什麽？”

喻寧澤立刻舉雙手投降：“行，我不懂。”

葉璟解釋道：“小希也二十歲了，談個戀愛怎麽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我這可是在幫她脫離苦海，總不能一直眼睜睜看她為你守活寡吧。”

喻寧澤的眉頭随着葉璟不斷蹦跳出口的話語變得更加緊蹙，“你能不能用點正常的詞？”

葉璟拿回被喻寧澤捏在手裏的轉正申請表，緩步往辦公桌的方向走去，一邊搖着頭：“也不知道小希看上你什麽了，我早就跟她說了，男人不能只看臉......”

“葉總還有其他事嗎？”沒等他說完，喻寧澤便出口打斷道：“沒事的話我要回去工作了。”

“行吧回去吧，你跟工作結婚算了。”說罷，葉璟擡了擡手。

“走了。”丢下這句話後，喻寧澤便推門走了出去。

葉璟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臺歷上那一抹刺目的紅色圓圈，嘴角微微上揚，表情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身後的陽光傾斜而下，他的雙眼如同清晨的露水，清澈又明亮。

-

池夏成了午休時間運營部的大紅人。

就連平時吃完飯要來兩把鬥地主的副經理都忍不住湊熱鬧似的圍了過來。

七嘴八舌之下，池夏只覺得腦袋漲得厲害，也終于體會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同事A：“你太牛了，真的，整個公司就你敢在大會上怼喻寧澤。”

同事B：“我當時真的吓壞了，大氣都不敢出。”

同事C：“小池，這下你出名了，全公司估計都記住你了。”

和池夏同期進公司的蘇奕暖自然不懂這喻寧澤究竟是何方神聖，除了在每周的例會上見過幾次，平時也沒有接觸的機會。

如今聽到其他同事這麽說，她瞪大了眼睛，感嘆道：“這喻總監這麽吓人的嗎？不至于吧。”

副經理起身給那幾個起哄的同事後背一人來了一下，道：“你們幾個別吓唬新同事，哪有那麽誇張。人家是能吃了你們還是咋地？”

即便他這麽說，蘇奕暖還是往池夏身邊靠了靠，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同事A回過頭看了一眼緊閉的辦公室大門，故作神秘地将脖子往前傾斜了一些，壓低音量說道：“你們新來的可能不知道，這喻總監可不僅僅是個研發總監而已，還是我們葉總共患難的生死搭檔呢。”

這下，蘇奕暖倒是來了興趣，不禁挺直了脊背，說：“展開講講。”

原本趴在辦公桌上裝死的池夏也坐了起來，仰頭聽起了八卦。

看到一雙雙炯炯有神的雙眼，同事A一下子來了勁，如同說書先生般一板一眼地說道：“聽說這葉總和喻總監是大學師兄弟，當年葉總想要創立咱們公司的時候，第一個找的就是當時在學校頗有名氣的喻總監。”

“公司剛起步困難重重，葉總負責對外，喻總監對內，兩個人硬是把公司拉扯到了如今的成就。”

聽到這裏，蘇奕暖忍不住發出了疑問：“這麽說，喻總監也算是我們公司的創始人咯，那怎麽到現在還只是個總監呢？”

聽到這裏，同事B忍不住插嘴道：“那當然是因為喻總監不屑于這些名利啦。”

同事A撇了她一眼，吐槽：“你是不是暗戀他？”

同事B：“喻總監只是對待工作嚴格了點，但人真的特別好。我有一次加班到十點多打不到車，還是他送我回家的呢！”

同事C點了點頭，附和道：“好像确實，我之前還看到他在喂公司底下的流浪貓呢。”

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都對喻寧澤的人品表示着肯定。

可池夏的關注點卻是：“他居然十點多還在加班？”

說好的朝九晚五，雙休，不加班呢？雖然她也不是沒在畢業生群裏看到過其他同學被壓榨得有多慘，但十點确實有點太晚了。

副經理似乎看出了池夏的顧慮，在一旁幽幽地說着：“他這個人就這樣，快要把公司當家住了，不然怎麽會一直單着呢。”

話題悄悄地從池夏身上轉移到了喻寧澤這邊，同事們細數着他在公司這些年的“光榮事跡”，情之深意之切，就差沒把他的照片映在辦公室的牆上，再加一副對聯。

上聯：執事辛勞，立德立功延廣譽。

下聯：持身正直，如松如竹樂遐齡。

橫批：永遠緬懷。

池夏想到這裏，細碎的笑聲便從喉嚨深處飄了出來，方才被喻寧澤攪亂的心情這才稍微平複了一些。

她晃了晃腦袋，決定重振旗鼓，擡起頭，便看到運營部經理付晟從門口拿着剛洗完的水杯走了進來。

他的手上還沾着未幹的水珠，神色卻不太自然，一進來便對着人群說道：“好了別圍在這裏了，該幹嘛幹嘛去，一天天的就知道八卦。”

說罷，他便穿過四散的人群，看了一眼池夏和蘇奕暖，說：“你們兩個之後跟老趙一起跟koi的項目，這段時間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

池夏頭如搗蒜，一雙小鹿般的圓眼炯炯有神。

而在無人注意到的瞬間，門口有一個人影一晃而過，猶如海面上的泡沫一般，下一秒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以上就是喻寧澤路過運營部門口，鬼使神差般停下了腳步，駐足了幾分鐘後所聽到的全部內容。

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竟有了聽牆角的興趣，在和付晟在運營部門口四目相對時，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更尴尬。

從手心傳來剛泡好的熱咖啡的溫度，如有千萬根手指抓撓着他的掌心，讓人無法忽視，卻也不能就此松手。

他加快了腳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