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燕瀾被領到的這個屋子內兩個側邊各有一個廂房，互不幹擾。

她和陳娘子各自被領到一個廂房內，房內有各種顏色的布料與線，侍女為她點上一柱香後說道：“燕娘子，時間為一柱香。”說完便輕輕離開為她關上了門。

燕瀾打眼掃了一遍那些布料與針線，陳娘子畢竟在碧珺縣主身邊已久，依然是知曉碧珺縣主的喜好的，按道理來講，她此次前來并不讨巧。

且不說只能添一件服飾，光是一柱香的時間那便做不了什麽細致雕琢的，想要在這種場合下脫穎而出，要抓的就是一個新穎。

定下心神，燕瀾從布裏挑選了幾款最為輕薄的面料。

外面的馮元清心思比他人沉些，碧珺看了一眼知曉她定是又在想什麽了，“怎麽了？”

馮元清看向燕瀾所在的廂房，“一柱香的時間是不是有些為難她了，畢竟陳娘子是做繡娘做了這麽多年的，況且陳娘子更為熟悉你的喜好。”

碧珺的心情顯然很好，“就是這樣才值得一比。”

若都知道她喜歡什麽便按着喜好來，那麽衆多新鮮玩意她便瞧不見了。

三個人喝茶聊天的時間，便聽着那邊門響聲，見燕瀾悠悠的走了出來。

衆人皆愣，這才半柱香的時間，燕瀾就出來了？馮元潇表情古怪，甚至起身親自确認了一番，确定香只堪堪燃燒了一半，而陳娘子還沒出來。

她疾步走到燕瀾面前反複看面容淡定平靜的人，以為是燕瀾主動放棄了，語氣有些生硬，“你別是因為害怕了，連比試都不敢比試了。”

就連馮元清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家妹妹抱有如此大的不滿，她剛想讓馮元潇不要如難為人，可話還沒說出來便聽到清脆利落的女聲：

“碧珺縣主，我已完成我的作品。”

馮元清看到身邊的人“噌”的一下站起身來，眼眸中盛滿了好奇與興趣，聲調不自然的增高起來：“哦？那比試結束，請陳娘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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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只是她們驚訝了，被叫停請出來的陳娘子顯然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那麽就請燕娘子将你做好的東西拿出來給我們瞧瞧吧。”

燕瀾從廂房內拿出層層蟬翼紗制成的霞帔，遞了過來，碧珺起初見到那一層層的紗略一皺眉，可當燕瀾為她批在肩上搭到臂彎處，碧珺驚喜的發現，這層層的紗并非只用一種顏色，而是用了三種紗縫制成錯落有致的模樣。

最下面一層是缥碧色，往上則是雲山藍，最上面是一層雲峰白，因着都是淺色，三色融在一起便渾然天成變成天地山川之色。

缥碧蟬翼紗上寥寥幾針便有山的輪廓，疊上一層只有湖泊的雲山藍紗，最後覆上一層雲峰白的雲霧，像是書畫一般将山海披在身上。

“這件霞帔的靈感來源于巫山神女，神女愛子如民，受人敬仰，一如縣主愛民護民，為民主持公道。”

馮元潇猛想起來，前段時間确實有這樣一幢事情，一民婦不服衙門斷案，為鳴不平在碧珺縣主府門口哭喊，得到碧珺的公正之詞，周遭看熱鬧的百姓都承認碧珺的評判更為公正，因此碧珺前段時間廣受民衆愛戴。

沒想到燕瀾竟知曉并且結合了此事。

她用的紗是很薄的蟬翼紗，因此即便是三層縫制在一起也沒有普通布料厚，只有陳娘子知曉這需要多大的功底，行針的力度要剛剛好，若是輕重不一，則這件霞帔就破了洞被毀了。

最為關鍵的是燕瀾只用了半炷香的時間，雖然蟬翼紗上的繡圖只是寥寥幾筆很簡單，但難在化神，輕薄的霞帔披在肩上剛剛好，因着碧珺今日只穿了一身素裳，若是過于華麗的霞帔，那反而适得其反。

一切都是剛剛好。

陳娘子也看到碧珺雖然嘴上沒說，可表情中确是滿滿的中意。

“陳娘子，也把你的拿出來瞧瞧吧。”

陳娘子将一個尚未完成的腰帶拿了出來，上面繡着雙鳳戲珠紋，每一處下的針都是經過千般的思慮，完美的無可挑剔，可因着時間原因只繡好了中間處，兩邊的雲紋還沒繡完，若是繡完，那必然是一件精妙的衣飾。

碧珺擡手看了看臂彎中的霞帔，“你倒是會鑽洞子，按理說這是三件服飾。”

碧珺說這話時并沒有怪罪的意味，燕瀾笑道：“可縫在一起便是一件，縣主可沒說不許三件縫成一件。”

沒等碧珺宣布結果，陳娘子主動認輸，“燕娘子的心思巧妙手藝精巧，且完成的比我快，是我技不如人，我認輸。”

燕瀾将她虛托而起，“姐姐莫說這種話，我也只是讨巧罷了，若真講技術，還得是陳娘子。”

陳娘子早就做好了被冷嘲熱諷奚落一番的準備，畢竟對方比自己年輕，手藝又高，加上她并不知曉燕瀾的為人起初态度還有些高傲的懷疑燕瀾，因此現下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誰知燕瀾非但沒有說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計較那些，還為她尋了個臺階，行事做的滴水不漏。

就在這時，清脆的鼓掌聲打斷了二人，碧珺面帶微笑對燕瀾說：“燕娘子，我碧珺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既說過你若贏了可以來做我府的繡娘，那就是真的，明日我便差下人去你的住所去接你。”

馮元潇心裏偷偷松了口氣，說真的，若是燕瀾真的是主動放棄，她還有些生氣呢，因着那件馮元清喜歡的不得了的衣裳，她希望燕瀾可以光明正大且合理安心的受這份賞賜。

畢竟能做出那種衣裳的人，她不想這人是騙她的。

聽到碧珺這麽說，她上前去同燕瀾說：“這可是天大的賞賜，還不快謝謝碧珺縣主？”

燕瀾沖着碧珺縣主行了個标準規矩的一禮，碧珺略一挑眉，看她有什麽動作。

“燕瀾謝過碧珺縣主的賞識，可燕瀾鬥膽請縣主原諒，我不想入府做繡娘，我家住新陽縣外的小村落之中，我的夫君還在外面并未歸家，我此次前來新陽縣只是為了賺些錢，讓日子過的更好一些。”

碧珺略略驚訝，“你成婚了？”

面前年輕貌美的姑娘身懷絕技，一舉一動皆是大戶人家的禮儀模樣，為人行事圓潤有度，是絕對的可塑之才，若是留在碧珺身邊，那便能蹭上碧珺縣主的名號，未來嫁個不錯的人家，便可脫離商籍，做個大夫人。

可她已經成婚了？

馮元潇更接受不了了，她噔噔噔的走上前，“你怎麽成婚了？”

燕瀾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這位大小姐為什麽對她不滿，但還是耐心的解釋道：“我成婚已半年有餘。”

“有孩子嗎？”

“暫時沒有。”面對馮元潇的追問，燕瀾老實的答到。

沒孩子就還行，馮元潇感覺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然這大好的前程可就被燕瀾平白放棄了呀。

“你可是想好了？我只問這一次，若你這次不來，以後便沒這好前途了。”碧珺收起笑容，嚴肅起來說到。燕瀾依舊沒改變态度，“想好了，能得碧珺縣主的青睐是我的福分，縣主若哪天想讓我為您做衣服盡可來同我說，燕瀾必傾盡心血只為縣主滿意。”

看到燕瀾是認真的，碧珺嚴肅的表情嘩一下消失，剛才只是為了吓唬吓唬燕瀾的，沒想到沒吓到，莞爾道：“行，那既然如此我也不強迫你。”

“這件衣服我很喜歡，你做生意不易，錢還是要算清楚的，待會兒我會讓下人将錢與你結算清楚。”

碧珺縣主素來出手大方，看來她離着開鋪子的目标是越來越近了，“謝縣主。”

待燕瀾即将離去時，碧珺叫住了她，“我記得你說你是從北地來的？你可是燕家之人？”

許久沒聽到有人說過燕家，燕瀾恍若隔世，本來轉過去的身子也頓了一下，訝異之情轉瞬即逝馬上收拾好心情，對着碧珺說：“是，我從北地來，但燕家之人談不上，我只是燕家衆多旁支中的一支罷了。”

碧珺仔細看着燕瀾，良久說道：“延州燕家我記得燕家主支有一獨女，有過人之姿且才情橫溢，真是可惜了，本來想着有機會去延州時與燕氏女見上一面。”

燕瀾笑道：“人各有命。”

碧珺點頭，“是了，人各有命。”

離開碧珺縣主府，燕瀾站在街邊，手裏攥着那張銀票，感覺全身都有些輕飄飄的，這是她上輩子到死都沒想過的，憑借自己的力量在這紅塵滾浪中立住腳跟。

說來好笑，當初八百兩，也就只是整個燕家一個月內府上的夥食錢，而這如今八百兩是她點燈熬油累死累活賺的。

可她卻前所未有的安心。

一旁提心吊膽許久終于看見燕瀾出來的吳問雁心終于落到肚子裏，她剛才在屋裏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見到燕瀾平靜的走進來以為是比試輸了，都想好怎麽安慰燕瀾了，可燕瀾說她贏了。

贏了也沒贏了的表現！

可吓壞她了！

“想什麽呢，趕緊回去了，這天又快落雨了。”吳問雁輕輕推了推燕瀾，遠方烏泱泱的雲已經逐漸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