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章

第 39 章

随着世家小姐的散去，門外好奇的人群開始止不住的湧入，多的是來看熱鬧吃茶點的，買布做衣裳的人尚是少數，即便如此也沒有人趕他們或是給一點臉色，整個霓裳裏都是和樂融融的氣氛。

因着手裏的單子已經夠多，因此到大半個下午便閉了店，拿到手裏的訂金燕瀾并沒有亂用，反而去招了些繡娘，統共要招五名，都是新陽縣的人。

她挑人的标準便是給一塊幹淨的白布讓繡娘們現場縫制，時間是一炷香，随意發揮。

時間到了後她一一進行檢查，第一位縫的是很普通的繡圖款式，雖是如此但是能看出來功底紮實針腳細密，這是燕瀾需要的人，這種人的創造性不高但基本功深厚，這種最為适合縫那些尋常款式，不會出錯。

挑選的第二位速度極快，雖然款式不算新穎，基本功也沒挑選的第一位紮實可好在速度快，這種人學起來也快，适合合作縫紉比較新穎但不是特別複雜的款式。

就這樣連着挑了四位繡娘，剩下一個的位置她反複在剩下的三塊繡布面前踱步，三塊繡布大差不大，論水平來說這三人選誰都是一樣的，她擡起頭來看向三人。

兩位年輕些的，一個瞧見她看過來馬上把視線挪開了，不停地絞着手指，時而偷偷看向燕瀾時而偷偷瞥旁邊兩個人一眼，燕瀾心裏下了定論，此人不能雇傭。

無論做什麽陣腳都不能亂，這種人太過于在意得失，女紅如同作畫，縫錯重來的時候多了去了，甚至不少是收了線檢查發現的錯誤于是拆開重做。

于是她将這位繡娘請了回去，果然那繡娘聽到自己沒被選中後臉一紅馬上跑開了，燕瀾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至于剩下的兩個人，一位年輕的絲毫沒有畏懼直視燕瀾的眼睛，眉眼中是藏不住的銳利與自信，燕瀾低頭瞧了她的繡布一眼果然在細微處找到了這人如此自信的理由。

這種縫針手法還算新穎，應當是中部地區最近幾年才流行過來的，雖然瞧着不太熟練，即便繡圖不是出彩的，可難得在她這手法上。

這種手法過段時間将會被衆多繡娘所使用，只因這種落針省力又準确，這繡娘算是走在了別人前頭一步。

注意到燕瀾挑眉看出來她的小心思，她嘴角便無意識彎起，眉宇間滿是得意。

燕瀾沒說話，放下她的繡帕又去旁邊看，那繡娘愣了一下，看看那人的繡帕又看眼自己的，最後看向燕瀾的眼神變的有些疑惑，甚至帶着一絲鄙夷。

另一位繡娘年紀稍大些，自始至終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淡薄感，無論燕瀾在看誰的繡帕她只是靜靜的低着頭看着腳尖，好像無論是誰都無所謂，她只是來走個形式走個過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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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瀾仔細看了她的繡帕，款式不算最新，縫針手法也是平常手法，速度也是中等，一切都是中規中矩的模樣，像她人一樣，不出彩，也不出差錯。

燕瀾終于開口：“你今年多大了？”

燕瀾問她就答：“二十六。”

“怎麽出來做繡娘，不怕苦嗎？我要做的衣裳繡圖都很複雜，你幾個月內要學的針法說不定比這半輩子學的都要多，且若是出錯便要重來，如此循環反複直到完美無瑕為止。”

她聽後也只是淡淡道，“不怕。”

燕瀾點頭，對着身後那幾位挑選出來的繡娘說：“相信大家也都聽見了，我對你們任何人的要求都是一樣的，不會對誰降低要求，你們若是能接受便留下，若是接受不得便自行離開，不做強求。”

四個繡娘聽到後各懷心思叽叽喳喳的，燕瀾也不急着讓她們做出決定，直到其中一個壯着膽子來問：“那做那些特別複雜的衣裳，我們可有提成？”

燕瀾讓她們放心，“自然是有，多勞者多得，但需要保質保量，月錢只是一個保底罷了，上不封頂，輪班休息月錢照例發放。”

此話一出除了燕瀾面前那個其他四個繡娘都沸騰了，紛紛要留下來。

被晾在一旁的那個心氣高的半天沒見燕瀾對自己說什麽，加上燕瀾給出的條件實在是誘人，那四個繡娘歡天喜地的要回家準備明日上工，她在這裏只能什麽都做不了。

半晌她終于忍不住了，“什麽意思，你就把我撂在這裏。”

幾個好事的繡娘停下了腳步回頭準備看一場好戲，那個年齡稍大的腳步都沒頓下徑直離開了，而燕瀾緩緩轉身對她說：“抱歉，姑娘不符合我的要求，請吧。”

她不可置信，她不信燕瀾當真看不出來，拿起自己那塊繡帕大步流星走到燕瀾面前指着看，“你當真不懂？”燕瀾沒理她，她一臉鄙夷道：“我瞧你也不是看得懂的模樣，竟這種人也能開店了。”

她說話很是不客氣，被選中的繡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其中一個半天瞧着她眼熟，指着她有些不敢認，“你，你是那個新月坊子的繡娘嗎，我去上門問招工的時候好像瞧見過你啊。”

終于被人認出來，那繡娘的氣焰陡然增高，語氣更是不客氣了，“難為你竟能認得我。”

認出來的繡娘有些鈍，很質樸的問了一句：“可你做的好好的為什麽要出來啊？”

一下被問住的人漲紅了一張臉只能幹喊一句“你！”

燕瀾斂眸将她那塊繡帕接過來，本來她是沒準備接她話茬的，可這種人最為麻煩若是不找個理由，指不定出去又要傳什麽難聽的話，她沒那個心思精力跟這種人浪費時間。

“你這落針是從外面學來的吧，應當是山城泷氏那邊的手法。”

那繡娘哼了一聲，神色恢複如常還是那副狂傲模樣，“知道就好，這針法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學到的。”

話音剛落就聽燕瀾平靜的說：“只可惜你學了皮毛沒學到精髓，山城泷氏針法秒便是在骨不在皮，針落雜而不亂，線走快而不走急，最好是兩針齊下。”

說罷随手拿起繡花針在她縫制出來的繡圖旁邊飛快的縫出來跟她一模一樣的圖案，只是跟她的有天壤之別，燕瀾只花了半炷香的時間，且繡圖絲毫不顯散亂。

看熱鬧的繡娘長大了嘴巴，而當事人此時反應過來自己确是技不如人，且發現燕瀾的手藝水準怕是她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臉上登時挂不住了，一甩繡帕什麽都沒說直接走了。

四個繡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湊到燕瀾面前你一句我一句開始說：

“掌櫃，那人在新月坊出了名的脾氣差，你幸虧沒招她。”

“這是什麽繡法，好快的手啊。”

燕瀾莞爾，“這些我都會教你們，接下來這個繡法将會是我們最主要使用的繡法，不少衣裳都需要，未來還有不少如此這般的繡法需要大家學習，還請大家互相關照了。”

幾個繡娘沒想到燕瀾是個如沐春風的掌櫃，不由得好感倍增，聽到燕瀾讓她們早點回去休息後都紛紛同她告別離開了。

待她們走後不知何時就在暗處觀察的吳問雁走了出來，“那個脾氣雖然大，但不是她能學新東西嗎？”

燕瀾搖頭，讓吳問雁過來幫忙收拾殘局，“這種人最不好控制，我沒必要在店裏留下一個隐患，而且那些東西說來麻煩可學起來并不複雜，我需要的是能聽我話的人，若是人人都像她那樣自己出去學東西，那怕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這鋪子也就別開了。”

何況這種人即便是有些水平在，她也不會雇傭，因為很有可能這些人就是引起躁動的根源。

收拾好東西後将店鋪鎖上，燕瀾為了犒勞自己，難得去了趟酒鋪，提着兩小壺酒回了家，門還是鎖着的，程行雲還沒回來。

她将酒溫上等程行雲回家，順便開始縫制衣裳，自從程行雲去找了個活便日日當值，回來是越來越晚了，從前太陽落山便能回來，如今總是要等到深夜。

今日也是，她等着等着便睡了過去，是程行雲将她抱起來要放在床裏才醒的，迷迷糊糊的握住程行雲的胳膊道：“怎麽今晚這麽晚。”

程行雲瞥到桌上早就裏涼了的酒，語氣放輕，“有點事耽擱了，吃飯了嗎？”

燕瀾打了個哈欠讓他把自己放下來，“吃了，你早上留的飯我熱了熱，你還沒吃呢吧，我買了點酒。”

程行雲去廚房快速做了碗面端回來，瞧見燕瀾趴在桌子上已經睡過去了，他坐在油燈面前就着熱面将涼透的酒喝了個幹淨。

燕瀾的側臉被油燈籠上了一層溫暖的光，将程行雲落了霜似的睫都染上了塵世的顏色，深夜的寒氣被一碗熱騰騰的面驅散殆盡。

廉價的酒獨有的香氣醉人沁怡，程行雲悄聲将東西收拾好後将燕瀾抱進床裏，為她除去鞋襪外衫蓋上錦被，吹了油燈躺在她旁邊，聽着她綿長的呼吸聲，不知何時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