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

第 53 章

管事在前面領路說着：“奉雪姑娘若是跟我們說一聲，這我們必然要提前給東家知會的，姑娘到時便不必麻煩走這還風閣一遭了。”一副讨好的嘴臉和在燕瀾面前截然不同。

奉雪一張精致的臉藏在半個扇頁後，管事在前面瞧不見一點，可燕瀾走在她斜後方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平淡的嘴角，扇上的那雙風情萬種的眉眼卻是含着笑的。

管事領着二人穿過還風閣，燕瀾才發現前面的還風閣只是管中窺豹，還風閣後身是一個巨大的樓宇環廊，極盡奢華，跟前頭壓根不是一個性質的。

宋東家本人在最裏面，光是走進去就得一段路程，燕瀾沿途看到院子裏正在抛光木頭做紡織機，奇怪的是一段路便有一個人駐守，還風閣樓後戒備森嚴，絲毫不是一個布莊後院的模樣。

管事在前頭提了聲，“姑娘別亂瞧，還風閣可不允許別人帶着秘密走出去，若是被抓到有什麽人想要帶着還風閣的東西跑出去，被抓回來那可是要挖了眼珠子拔了舌頭的。”

燕瀾還沒出聲，身旁的奉雪便柔柔的笑了一聲，“管事真是一片赤誠衷心。”

管事被奉雪誇獎答道：“那是自然，我們都是為東家的人。”

奉雪仍笑，“可這位是我的貴客，管事是不放心我奉雪了？且你是東家的人，我奉雪可不是，我只是為宋還風辦事罷了，你們東家若是聽了這句話可指不定要覺得你越俎代庖呢。”

管事乍一下被奉雪噎了一嘴有些尴尬，可馬上神色恢複自然，“奉雪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但也不再繼續同奉雪搭話，比二人稍快幾個步子在前頭領着路。

奉雪慢了一些，湊在燕瀾耳邊說了幾句：

“一會兒進去姑娘可要記得仔細腳下，別被絆着了，宋東家若是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姑娘可莫要生氣，奴家只能把姑娘領進去，後面的就得看你自己了。”

燕瀾點點頭，加快了腳步，走了不知道幾條廊才終于到了一處雅院，管事先進去通報了幾聲便出來讓兩人進去，自己則是回到還風閣樓前去了。

那雅院比燕瀾想象的要大，奉雪推門進去沒想到裏頭的屋子更大，如奉雪所言，屋內地上全是堆放滿地的金絲銀線奇珍異寶，重工刺繡就那麽丢在地上，厚的薄的紗的布的，裏頭還摻雜着銅燈琉璃鏡這種東西，确實無從下腳。

“你這裏怎麽總是這麽亂的，奴家踩到這些東西可賠不起呢。”

最深處一個男聲傳了出來，“你腳下的紅釉瓷碟是我剛買的，踩壞多加五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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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雪無聲的罵了一句，剛擡起來的腳沒敢落地，換了個位置，燕瀾順着目光望過去确實在那堆衣裏面看到了紅釉瓷碟，什麽五百兩，這玩意撐死三百五，琅州物價是瘋了嗎？

“淨吓奴家，奴家這次可是找來個有意思的人，東家你一定會喜歡的。”奉雪和燕瀾跨過艱難的衣山之路到了側屋，燕瀾這才看見裏頭坐着兩個人。

桌前的男人玩着手裏的技巧機關，頭都沒擡，男人身上穿的卻是最簡單的布衣，連發簪都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簪起來，很難想象外面極盡奢華的裝飾出自這男人之手。

另一個角落的桌案旁擺着一個古琴，一位蒙着面紗的女人坐在琴前，也不彈，只那麽坐着盯着琴弦發呆，這地方處處充斥着詭異。

“既然人領到了，那奴家就先行離開咯~可別再踩着東家那些個寶貝，奴家可賠不起。”

桌前的宋還風玩着手裏的機巧機關，像是頭頂長眼睛一樣，奉雪剛轉身就出聲道：“你也別走了，你好久沒回來了，陪我坐會兒，順便看看你這位有意思的客人有幾斤幾兩，上次你領的那個人你也是這麽說的，但他轉頭就踩碎了我三個琉璃碗，又沒錢賠我。”

一直沒出聲的燕瀾看着他玩的那個機巧機關，宋還風玩的很亂，一點都沒有頭緒，“宋東家大可放心，這地上的東西各個瞧着都是東家用了心的，只是這絲绫堆繡唐卡放在最下面真是可惜了，琅州潮濕，幾日的功夫估計這唐卡就得褪去一層色。”

宋還風挑眉擡眼望去，看到燕瀾後倒是收起了一分無所謂的态度，“你倒是挺懂的，西邊來的？還是北邊來的。”

燕瀾搖頭，“中原來的”，說罷看向他手裏的機巧機關，“宋東家手裏的機巧便是出自那邊。”

宋還風“哦？”了一聲，冷不防地突然将那機巧機關丢向燕瀾，将将擦着燕瀾的鬓發落在地上那唐卡中，發出了砸地聲，機巧沒事唐卡也得有事。

可宋還風跟沒事人一樣，身子向後靠在木椅中，微微仰着下巴沖着那唐卡，“那你弄開它，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奉雪的眼角微跳，“東家這東西玩了許多日了，以東家的聰明才智都沒辦法解開這機巧機關，姑娘又怎麽解得？”

可宋還風卻說：“我的時間很寶貴，奉雪，你知道上一個浪費我時間的人的下場。”

奉雪當然知道，她将手中的折扇一滑推開，抵住唇角，毫無笑意。上一個浪費宋還風時間的人被要求支付三千兩白銀，那人惱羞成怒甚至指着宋還風的鼻子罵，最後讓宋還風讓人拖出去喂狗了。

宋還風就是個徹底的瘋子，他才不管什麽男男女女，在他眼前一樣都不算命，包括他自己。

奉雪額角隐隐要冒汗，不僅因為如果燕瀾解不開燕瀾會受懲罰，她也會因此惹宋還風不開心。

“搞清楚點，是你要見我，不是我要見你。”宋還風翹起腿，“時間已經開始了，要是解不開可別怪我不客氣。”

相比奉雪，燕瀾冷靜許多，她将鬓角的發絲攏到耳後走到那堆着的唐卡面前将機巧機關撿起來，好巧不巧，這機巧正是她在路上丢給骨子玩的那份，一點不差。

她看着地上的那唐卡，已經被砸破了個洞，心中默默嘆息，好好的唐卡真是可惜了落在宋還風的手裏頭。

奉雪心裏不知道罵了多少遍宋還風了，真是要死還要帶着她，但奈何宋還風讓她站在這裏她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這裏，半步都走不得。

燕瀾拿着那個機巧先是舉起來看了半天并沒有動手，宋還風也不着急，還讓奉雪過去倒杯茶水，而燕瀾就站在那邊解機巧別說水了，連個椅子都沒給。

若是常人定然接受不了此等折辱，可燕瀾靜靜的站在那裏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沒因此感到任何的不爽，面容平淡的就像是本該如此。

宋還風眯起眼睛看着燕瀾，這是他見過第一個甚至連臉都沒變一下的。

就在奉雪以為燕瀾完蛋了，正考慮着怎麽脫身呢，眼見着一炷香快燃盡了燕瀾終于動手了，在最後燃盡的時候終于将機巧環解開了，拿起來給宋還風看。

宋還風讓奉雪将東西接過來，奉雪一臉驚訝，将東西拿過來，宋還風确定燕瀾是解開了，他随意拼了幾下，就看出來了燕瀾是怎麽解開的機巧機關。

但下一刻，他将木雕輕薄的技巧機關用力一捏，技巧機關徹底變了形，連原本的模樣都看不出來了，奉雪斟茶的手都沒頓一下，早就猜出來宋還風肚子裏沒什麽好主意。

“現在你有資格跟我說話了，說吧，讓我聽聽你找我是想幹什麽，要是為了給我看看些新鮮東西我說不定還能提起興趣買一點。”說到這裏話鋒一轉，“要是還是為了那些破架子，趁早離開還風閣，別惹我心煩。”

奉雪在一旁打圓場，“東家，可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話說的這麽滿可不好，說不定眼前這位姑娘指不定有讓東家更有興趣的東西呢。”

奉雪倒茶的手被宋還風壓住，她看到面前坐着的男人直起身子，不看她卻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

“奉雪，你最近實在是有些狂妄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能讓燕瀾聽的一清二楚，說到這裏他将奉雪的手用力一推，對着那邊一直沉默不語帶着面紗的女子說道：

“碎雨，奉雪這煮茶的手藝越來越爛了，你來教教你妹妹，什麽叫煮茶。”

名為碎雨的女人看不清面紗下的臉龐，聽到聲音後站起來走過去接替奉雪的位置繼續為宋還風煮茶。

奉雪臉色一變，但很快又變得如往常那般退開給碎雨讓路，推開折扇輕輕扇動着，沒說話。

宋還風是天才，性格古怪又狂妄，燕瀾現在明白他之前那些機巧看似在亂玩，但實際上是在摸最初的門路，若是摸對了正确的方式恐怕這機巧解的比她都快。

她可不會玩機巧，能解開這個實屬不幸中的萬幸，再多玩一個都要穿幫。

從進了還風閣，這裏給她的印象便是奢華，可這些奢華的主人自己卻并不是如此講究，只一身粗布衣，可見宋還風并不喜歡錢，跟他談錢絕對沒用，所以怪不得那麽久沒人能買下來宋還風的東西。

宋還風需要的是新奇，越是他沒看過的東西越好。

燕瀾一瞬間想了渾身上下所有的物件，最後把目光放在了手腕上薄薄一層的紗制刺繡工藝上，本來是因為那裏有個疤還沒長好所以才帶出來的，沒想到這裏能派上用場。

能不能唬住宋還風尚且不知道，有總比沒有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