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章

第 65 章

天氣逐漸熱起來，骨子就坐在門口卷起衣服袖子，手裏拿塊石頭丢來丢去，好幾次差點丢到路人，吳問雁從後面輕拍她後腦勺警告她，骨子馬上捂着腦袋瞪她。

吳問雁卻無視她對着被吓到的路人施以抱歉的微笑。

“仔細點別打到路人，你瞧你坐在這裏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狗。”

骨子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大叫，“你才無家可歸！不對你才是狗呢！”

吳問雁哼一聲扶着拐杖坐在她身邊那個椅子裏，抖了抖裙擺沒接她這個話茬。

“別這麽別扭，你瞧瞧你又不是什麽小孩子了，都快及笄了馬上議人家了。”說到這裏她打量起骨子，發覺她比剛來的時候長高了不少，滿意的點點頭。

骨子一個快及笄的女孩子，個頭跟十二三歲的似的，但好在現在被喂起來了，也長了不少肉，脫了番模樣，倒是清秀不少。

骨子不知道她看着自己這表情是什麽意思，但是聽到了吳問雁的話本能的皺起眉光一臉厭惡，“我才不嫁誰愛嫁趕緊嫁，怎麽，你嫁人就幸福了嗎？”

這一句話給吳問雁哽住了，骨子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吳問雁自己也是吃了成婚的苦，居然還來說她？

她幸災樂禍的看着吳問雁，“怎麽，說不上來了吧。”

吳問雁很快就平複了心情，她沒因為骨子這麽說就生氣，相反她臉上挂着淡淡的惬意，“不幸福，但只有我不幸福而已，看看燕瀾，你說她不幸福嗎？”

輪到骨子沉默了。

“我也幸福過，但是那種幸福就是昙花一現，晃眼就沒了，可人不能只抓着那點過去的事連以後的日子都不過了。”

“坦率一點，別這麽別扭。”

骨子難得沒有頂嘴，也許是知道以後不會再跟吳問雁頂嘴了，也許是某些話讓她陷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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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個人樂呵呵的沖自己招手，看清是誰以後馬上站起身轉頭進了店裏，那個被無視的人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般無助。

吳問雁睜着半只眼都看出來是誰了，趁着骨子沒走遠喊了她一聲，“逃避沒用，逃避可恥啊。”

骨子停下了腳步，但也只是偏偏頭跟她說：“有些錯誤就不該發生。”

吳問雁“嗐”了一聲，“你說你這小小年紀想這麽多幹什麽，天下之大沒有不散的宴席，不是什麽都要一直握在手心裏頭，至少擁有過嘛。”

這次骨子沒有再說話了，上了樓。

吳問雁搖搖頭，沖着那個穿着镖師衣服的年輕人打了個招呼，看着他笑了一下就回去了。

此時家裏的燕瀾還在緊趕慢趕梳理複雜的關系，還要提前在平州找好合适的地方給陳娘子等人安置好。

還要帶着成品繡品和部分布料去平州，燕瀾頭都開始痛了，忙了半天準備放松一下腦袋，恰好還沒跟馮元清說這件事，擇日不如撞日，燕瀾帶着東西就去了。

馮元清聽她說完後是支持的，“若是有什麽銀錢上的需要盡管跟馮家開口，平州也有馮家參與的錢莊，總歸是方便些的。”

“馮大姑娘這麽信我？”燕瀾突然想要跟她打個玩笑，馮元清笑眯眯的。

“當然，多虧了霓裳，馮家也算是回到巅峰時的模樣了，而且做衣裳更方便了，元潇每天都開心的不得了。”

提到馮元潇，燕瀾突然想起來她都在馮家做了一段時間還沒看見馮元潇，便開口問了聲。

“元潇？忙着跟小侯爺吵架呢。”

“吵架？”

“元潇和小侯爺自小就有婚約在身，前段時間侯爺跟父親商量着二人的大事也該臨近了，元潇不同意小侯爺又要氣她偏偏不如她的意，元潇整天都要去跟小侯爺吵一架。”

提到婚約，素來沒有姐姐還沒成婚妹妹先成婚的道理，燕瀾瞄了一眼恰好偏頭吩咐侍女去叫妹妹回來的馮元潇，識趣的沒有多提什麽。

接到信的馮元潇顧不上跟小侯爺繼續吵架，怒氣沖沖的回了馮府，在馮元清和燕瀾面前又是一頓牢騷，馮元清就聽着她發牢騷，直到燕瀾要離開。

“元潇你替我送送燕掌櫃，我風寒剛好就不出門了。”

馮元潇接到令後送燕瀾回去，剛出馮元清的院子她就嘆了口氣，“其實我不是不想跟小侯爺成婚，只是不想現在。”

“為什麽？”燕瀾不解。

“我想多陪我姐姐幾年。其實我姐姐本來早就要成婚的，只是姐姐的夫君突然失蹤沒了消息，他們二人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姐姐經此一事傷心至極，病了許久。”

“這都兩年多了，其實她還是沒走出來的，所以我想多陪她多久是多久。”說到這裏她就生氣，氣鼓鼓的，“這小侯爺真是個大混蛋，我都說了我有說不出口的原因，他氣的臉都綠了，他也不用自己的腦袋想想能是什麽原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燕瀾想象出來小侯爺的表情差點噗嗤笑出聲，也不怪人小侯爺氣的臉綠，這到誰身上都能多想。

她只能安慰馮元潇，“你換個方式也許小侯爺就聽懂了呢。”

“聽懂什麽，我看我跟他說話真是牛頭不對馬嘴，好了不說他了，到門口了你該回去了，到了平州沒事記得給我寫信呀！”馮元潇說。

“若是有什麽新衣服可不要忘了我！”

燕瀾哭笑不得只能連連答應。

回去的路上她難得沒坐馬車，而是趁着此時心情不錯走回家裏，反正也不是特別遠。

新陽縣的一磚一瓦，都是這麽讓人放松。

第一次來新陽縣時她就被這裏的氛圍深深迷住了，最後如願以償住進了這裏，在新陽縣的日子就像是偷來的，太過于美好了。

她踩着斜斜的夕陽，一塊一塊青磚的數着，直到家門口，一共是一千三百四十六塊。

突然看到門口有個人在等她，是骨子。

待燕瀾走近了，骨子看着她說：

“你要去平州？”

燕瀾點頭，問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要是你想留在新陽縣，這的房子就留給你，有事去找吳問雁就行，她會替我照顧你。”

骨子沒直接回答，反而問：“平州是哪裏？”

“平州是北地五城之一，那裏的冬天比其他地方要長一點，但是靠近邊疆地域，你可以去互市買到中原甚至南部買不到也沒聽過的東西，也會聽到不同種族的語言。”

“到了夏往塞外走，那就是一片茫茫的草原，一眼望不盡，飛鳥和蒼鷹會讓你覺得自己無比渺小。”

骨子又問：“難道不是所有人都說漢話嗎？”

這話問出來，燕瀾盯着自己，給骨子看的毛毛的，“你幹嘛這麽看我啊，我就問問。”

燕瀾彎起眼睛道：“當然不是，這天下太大了，你和我只是最微小的一粒塵土罷了。”

“那還是挺好的。”

燕瀾又說：“但是平州也不全都是好處，因為毗鄰塞外邊疆，會有不同的外族人來到平州，他們帶來的不全是財富和文明，也有冷血和野蠻，他們的奴隸比我們的牲畜還不如。”

“這些比比皆是，你改變不了的，只能看着。”

骨子思考了一會兒，看着燕瀾反而提了個要求，“要我跟你走也行，你要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

骨子支支吾吾，說話也有些含混不清，說了一大堆話燕瀾才從中間挑出來最關鍵的那句，她想有一個名字。

提完要求的骨子還不忘嘴硬，“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臉都憋得通紅，這是她頭一次有求于人，心髒在胸腔狂跳，她半晌沒聽到燕瀾的回應，小心翼翼地偷看燕瀾。

她看到燕瀾正認真的思考着，突然擡起頭跟自己對上了實現。

“你有喜歡的姓氏嗎？”

骨子認真思索了一番還是搖頭，她不懂那些，她只想有個名字而已。

“既然你沒有喜歡的姓氏，那跟我姓燕如何？就叫燕鹄。”

燕瀾笑起來很好看，骨子聽到她發出那個音有些奇怪，“是稻谷的谷嗎？還是骨頭的骨？”

燕瀾否認，“鴻鹄之鹄，同‘蝴蝶’的‘蝴’是一個音，意為天鵝，自由之鳥，高飛于穹。”

骨子聽後嘴裏念叨着。

燕鹄，燕鹄。

肉眼可見的笑爬上了眉梢，她邊跑邊笑，聲音在院子裏環繞着。

“燕鹄，自由之鳥。”

燕瀾看着她在風中奔跑大跳，嘴角咧到臉頰，夕陽被她踩在腳下，突然跟從前釋懷了。

不是就不是吧，骨子和小笛從來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都是鮮活明亮的。

她也該跟從前的執念說個再見了。

——

三日後燕瀾一行人終于啓程，吳問雁一衆人前來送行，沒跟燕瀾說許多話只讓她路上小心些。

就在馬車即将啓程之時，燕瀾突然聽到骨子的聲音，她輕輕撥開車簾，看到骨子半個身子都從車窗探出去，奉雪怕骨子掉下去緊緊撈着她的腰。

骨子沖着遠處那個年輕的小镖師喊道：

“我叫燕鹄，鴻鹄之鹄！”

小镖師沒想到一直冷着臉救下來的小姑娘臨走前終于願意搭理自己了，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反應過來沖她說了什麽話。

但燕瀾沒聽清，馬的嘶鳴聲恰好蓋住了小镖師的聲音，但她猜測應該不是難聽的話，畢竟骨子臉上是帶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