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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夏季四十度的高溫是常态,晌午時分,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街邊門面半掩着卷簾門,老板躲在店鋪裏午睡。

就連工地上的設備都停止作業,空曠的工地上,挖掘機在烈日下暴曬,機身滾燙。

工地上加長了午休時間,熬過最熱的時間,下午涼快點才開工。

這樣的溫度,讓C市全市處于一種怠惰的生活态度,人人都看着慵懶,燥熱潮濕的天氣,像極了C市人的脾氣。

直到夜幕降臨,工地上的作業聲漸小,空氣中夾雜着溫熱的微風,一天的暑氣才消下去不少,人流才漸漸走向街道。

周笠也騎着小吃攤的三輪車往街上走。

這是周笠做小吃攤的第三個年頭,片區遠離C市中心,坐地鐵要一個小時。

好在大學城在這邊,夜市的生意還算好做,再加上城區的外部建設,這片全是正在建設的房産區。

本市的公租房也有一片坐落在此,趕商業中心差了不少,可住着區縣來的普通人還算湊合。

周笠在大學城路口停了下來,陸陸續續的來了更多的小攤販。

像這樣的流動小吃攤,很多都是夫妻、兄弟姊妹一起,周笠孤家寡人一個,看着形單影只,還有些忙不過來。

差不多到點兒了,烏泱泱的一片,全是出校的學生。

周笠在這兒的時間長,好些學生都認識他,對直朝着他的攤位走來。

流動攤位沒有桌凳,一次性碗筷,端着就走人。

“老板,炸串,要這些,還來三份炒粉,加辣。”

這麽燥熱的天氣,還是改不了C市人吃辣的習慣,連同外地同學一道影響着,“涼面多放點辣椒。”

一會功夫,小攤位前排起了長隊。看看長長的隊伍,周笠一點都不含糊,“馬上好。”

三五成群排隊聊天,或是獨自出來覓食的低頭玩着手機,終于等到自己的時候,才愉快的說出想要吃的東西。

最後一串年糕炸完,剩下的米飯和炒粉都不夠一份了,周笠局促得在圍腰上一擦,“不好意思,賣完了。”

學生失望的嘀咕道,“沒事吃上,明天來早點吧。”

忙活完一晚,周笠來不及點錢,收拾着東西,這才騎上三輪車。

車子一跑起來,帶着絲絲涼意,一身的油煙汗漬都被細風吹拂,又輕快又愉悅。

連铮今早獨自來了C市,連行李都是湊合着放在板房裏,緊接着忙活了一天,本以為可以痛痛快快洗個澡,然後睡一覺,哪料到了下班的時候出了岔子。

工地上的會計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叫鄭華,大家都喊她鄭姐。

招的農民工多,工地上一時沒有那麽多板房來安置新來的工人。

鄭華嫌租房子做賬麻煩,給工地上的領導出了個主意,“給這些新來,一人四百的租房金。”

領導也答應了,鄭華工作是輕松,也少了工地上的管理負擔,只是讓這些初來乍到的農民工,大晚上的上哪找房。

自己一新來的,跟任何人都不熟,也不好意思硬跟人家擠,這大熱天的,誰受得了。

幾平米的地方,放着幾張床,手腳都施展不開,他也懂別人的不耐煩,只能硬着頭皮自己出來找。

下午狼吞虎咽的塞了些飯菜,這一通折騰,連铮又餓又累,從板房裏拿出行李,靠着路邊的樹坐下。

晚上的工地周圍,人少之又少,老大的漢子坐在路邊,引人注目。

周笠把車一停,聽到刺耳的剎車聲,地上的男人擡頭看他。

“你…沒事吧?”見男人面色鐵青,周笠試探性問道。

幸好有過路的人能問問,連铮趕緊站起身來,“沒事…我想跟你打聽一下,附近有住的地方嗎?”

牛仔的大背包挂在男人背後,腳邊是塑料的行李袋,一看就是剛進城不久的人。

“有…你得往前再走一段,要不你上來,我順道送你上街去。”周笠朝他身邊的小箱子一偏頭,示意男人坐上來。

可男人顯得局促又生澀,掌心擦在汗衫傷,“多少錢一晚啊?工地上就給了四百塊錢。”

這周圍的小旅館挺多的,四百塊綽綽有餘,周笠答道,“那夠了,一晚也就一百多。”

男人大驚,“一百多一晚啊…這可是一個月的房錢。”

周笠倒也沒多詫異,“你是工地上的?”

男人點頭,周笠又問,“你今天才來的?工地不該給你準備板房嗎?”

說到這事,男人神色有些懊惱,“板房不夠,會計就給了我四百塊錢,說是自己去租房子。”

四百塊錢,也不是不能租。周笠自己住的公租房,他知道價,找願意合租的人一起,一人幾百還是夠一個月的房租,只是這大晚上的上哪去找啊。

男人膚色黝黑,高大挺拔的身體,異常的生澀,略顯滑稽,年紀也看着不大,周笠看的得出他的無措。

“你們工地太會做事了。”周笠無奈的說道,“你先上來吧,你在這兒是租不到房的,去街上看看有沒有廣告。”

周笠朝一旁移出更多的位置,男人這才磨磨唧唧的往他跟前走。

剛坐上車,“咕”地一聲,男人的肚子叫了起來。

男人自己先笑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摸着後腦勺。

“等我一下。”周笠就地下車,開了火,将剩下的炒飯和炒面和在一起炒,佐料放的足,男人坐在前面都問到幹辣椒的嗆鼻的香辣味。

滿滿一盒遞到男人面前,“你先吃着,都賣光了。”

男人像是餓極了,快速的扒拉着碗裏的食物,沒兩口就見底了,舔着嘴唇,腼腆道,“謝謝,多少錢?”

“不用了,又沒多少。”

車子很快進了街道,不是市中心的緣故,很多門市已經關了門,路上還有幾對壓馬路的小情侶。

對于租房子,周笠也沒什麽門道,憑着記憶往小廣告電線杆的地方停,接着昏暗的路燈,看着上面的招租廣告,欣喜的沖男人說道,“你打了試試。”

半夜接到租房電話,房東沒顯得多高興,誰願意三更半夜敢來領人看房子,不是說租出去了,就是讓他們明天趕早。

前後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同樣的結果,男人尴尬得捏着電話,“算了…算了吧,剛剛來的路上有個銀行…”

從農村裏出來打工的人,誰舍得花一兩百去旅社

男人一邊道謝,一邊背着東西下車,“謝謝了…”

背脊被沉重的包袱壓得佝偻着,高大的男人都有些站不直身體,膀子上還有繩子勒出來的痕跡,滿身大汗,看着疲倦又狼狽。

“你等會!”見男人正要離開,周笠情不自禁的喊道。

男人疑惑得回過頭,周笠鬼使神差拍了拍剛剛男人坐的地方,“你上來,我家還有間卧室,你租不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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