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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肖重明回去了。

肖佳怡和衛薇輪流照顧肖申克。

肖申克道：“你們當初為什麽把我救回來？為什麽不讓我死？為什麽把我的腿鋸掉？你們問過我同意了嗎？”

他一聲聲的質問，肖佳怡也只是心中嘆氣，溫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腿沒有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沒有信心能夠重新站起來。”

“姑姑就是做醫療器械的，對于假肢也有一些了解，你要相信我，等你恢複好了，姑姑就帶你去做一款最好的假肢，你會像以前那樣奔跑、跳舞、打球，一點也不影響。”

“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樣！”肖申克道，“媽媽沒了，腿也沒了，這是我的報應！”

衛薇聽不下去了，“你年紀輕輕，為什麽喜歡和老年人那樣說報應？你換個思路想想，其實你還挺幸運的，這麽大的事故，聽說車子都撞變形了，你還能奇跡般活下來……”

肖申克的淚水又滑了下來。

他想到周志誠說他媽媽被撞的——慘不忍睹，心裏一陣絞痛。

“我媽，我媽她是馬上走的嗎？她有沒有受苦？”

“沒有！”肖佳怡立刻道，“事情發生的突然，她走的時候，并沒有受到任何痛苦，你放心！”

肖申克喃喃道：“她是，她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死她的！她為什麽要救我——”

“肖申克，你媽媽的死是意外，和你沒關系，不是你的錯！”肖佳怡連忙安慰他。

“你們不知道……”他哭笑起來，“你們什麽都不知道，我是兇手，就是我害死她的！”

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呼吸變得急促，肖佳怡連忙安撫，“肖申克，冷靜一點！聽我說，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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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又過來檢查一遍，出去後，嘆着氣對肖佳怡道：“按他這個情況，下周還不一定能出院……”

肖佳怡回到病房後，看見衛薇憔悴的樣子，她擔心地道：“媽，你先回賓館休息吧，這裏我看着。”

衛薇也是累得眼冒金星，她不是不想走，只要她有離開的念頭，四肢就變得十分沉重，好像都不聽她使喚了。

有人不想讓她走，她有什麽辦法。

“你昨晚已經陪了一個晚上，你才需要休息。”衛薇道。

她知道肖申克這個情況，肖佳怡晚上肯定不敢睡着。

肖佳怡看了肖申克一眼，輕聲道：“我還不困，我去買點吃的回來。”

肖佳怡走後，衛薇坐在床邊，看着點滴管，藥水一點點滴下來，再看看肖申克瘦得棱角更加分明的臉，想着怎麽才能幫他振作起來，一直這樣，他自己難受，大家也要跟着受罪呀。

“那天我和她吵架了。”肖申克突然開口道。

衛薇還以為他說夢話了，驚疑地看着他臉上長睫輕輕顫動。

“我說她是傻瓜！如果她要和周志誠結婚，我就不認她了。”

“她聽了也很生氣，說我不懂事。”

“因為我和她吵架，她才沒有注意到前面開過的大車……”

“是我害死她的！”

這是藏在肖申克心底的秘密，他醒來後，知道他媽媽去世，他腿截肢，沉重的負罪感便深深地埋在他的心裏，他根本不敢觸碰。

現在突然說出來，是因為他覺得，也許他再也好不了，他也可能随時會離開，他不能再讓大家認為，是媽媽的開車出問題。

其實罪魁禍，是他！

衛薇沒想到有這個隐情。

“你有沒有看過死神來了？”衛薇道，“有時候厄運降臨，不是誰的錯，就是各種巧合湊在一起，躲也躲不開。”

“周志誠雖然挺惡心的，對你說那番話，也是不懷好意，但是他應該沒撒謊，你媽媽是為了保護你，違背人的求生本能，打了向右轉向。”

“在最後一刻，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如果你繼續自暴自棄，不是辜負了她的付出？……你現在不是為自己活，你身上還承載着你媽媽的希望，她要的，是你健康、幸福、平安長大……”

衛薇絞盡腦汁，說些她不怎麽擅長的安慰人的話。

肖申克之後一直沒有說話，好像剛才只是他說的一番夢話。

肖佳怡帶了晚飯回來。

肖申克撇過頭閉着眼睛。

肖佳怡無奈，只能招呼衛薇先吃。

衛薇也沒胃口，她同情肖申克，但是她在這個病房待了快十天，氣氛越來越壓抑，她身體和精神也越來越疲憊，她也想躺下好好休息。

突然，她捂着胸口，唉呀叫了一聲，人好似要往後倒，肖佳怡吓得連忙上前扶住她，“媽，你沒事吧？我，我扶你出去找醫生，是心髒不舒服？”

肖佳怡神情緊張的攙扶着衛薇走出病房，本來面無表情的肖申克，此時臉上也露出一絲擔憂和慌張，他正欲開口詢問，只見奶奶和姑姑已經走出病房。

來到走廊，衛薇就放下捂在胸口的手，直起腰，搖搖手，輕聲道：“我沒事！”

肖佳怡怔住，那剛才？

“我故意裝的！他整天躺在那裏要死不活的，我就讓他知道一下，年紀大的人，是受不了刺激的！”

肖佳怡無言的搖搖頭，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第二天，衛薇太困，坐着坐着，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肖申克見狀，張了張嘴，終于開口道：“你回去休息吧！”

衛薇努力睜開眼睛，“不行，我要在這裏陪你，以免你幹出什麽傻事！”她腦袋昏昏沉沉，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

肖申克氣急道：“我沒事！不用你們看着！”

“你這麽兇幹什麽？”衛薇不滿道。

僵持了一會兒。

肖申克看了看四周，那張躺椅早上被鎖起來，現在旁邊家屬正靠坐着睡覺，衛薇是坐在他床邊的圓凳子上。

“我，我要出去走走，你在這裏躺一會吧！”肖申克低聲道，說完就去拿拐杖，打算下床活動。

這是他幾天來，第一次願意下床活動，是為了把床鋪讓出來。

衛薇問：“你幾天沒吃飯，有力氣走路嗎？不會走着走着，摔倒吧？”

肖申克不說話，管自己拿着拐杖站起來，衛薇擔心他摔倒，跟在他後面走了出去。

肖申克轉頭：“不要跟着我！我自己走！你去睡覺！”

衛薇看着他狀态還行，就道：“那你自己小心一點啊，如果累了就趕緊回來。”

肖申克拄着拐杖，往走廊走去，護士經過看到：“47床，今天精神不錯，是要适當活動一下，你家屬呢，讓他在旁邊看着你，不要摔倒了。”

肖申克沒有回答，自己依靠拐杖，慢慢的走着。

一個多小時後，護士來打針，看見病床上躺着一個大媽，睡得正香，穿着病號服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低着頭發呆。

“47床家屬，醒醒！”護士推了推衛薇，“病床是給病人休息的，不是讓你們睡覺的，趕緊起來，病人要打針了！”

肖申克正要開口，說晚點再打針，衛薇已經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了，她看到護士的臉，登時吓一跳，連忙起床，還因為突然起來，感到一陣暈眩。

肖申克趕緊單腳站起來，扶着她，“沒事吧？”

“護士小姐姐，對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衛薇連忙先和護士道歉。

護士看見她剛才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責怪，只沉着臉道：“讓病人上來打針！”

肖申克挂上藥水後，衛薇道：“你出去走了多久？怎麽回來不叫醒我，我睡了很久嗎？”

肖申克道：“我剛回來。”

“妹子，你孫子真孝順，把床讓給你睡，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也不叫醒你。”鄰床家屬道。

她剛才看見這位大妹子在床上睡得那麽香，心想，這人心可真大！

衛薇有些不好意思。

她剛才睡着時，還做了一個噩夢，夢到肖申克自己走出去，她沒有跟着，肖申克爬到醫院天臺上 ，打算往下跳，幸好護士及時叫醒她。

幸好醒來後，見到肖申克安靜坐旁邊，剛才那都只是噩夢。

她問肖申克，“你要吃點水果嗎？”

肖申克搖頭。

“喝點水？”

肖申克想了想，點點頭。

衛薇給他倒了開水後，對他道：“你姑姑待會兒會給我們送好吃的老鴨煲，聽說這個是當地特色，你在這裏生活十幾年，一定吃過很多次吧，好吃嗎？”

肖申克猶豫一會，又點點頭。

“我還有點想吃酸菜魚了，我們晚上就吃這個，對了，你不能吃辣的，那我們叫番茄魚吃。”衛薇滋溜一聲，咽了咽口水。

肖佳怡回來的時候，不僅帶來了老鴨煲，還帶回來一部新手機。

“你以前那個已經摔壞不能用了，姑姑新買一個，最新款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肖佳怡把手機盒子遞過去給肖申克，笑着道。

衛薇羨慕地看着，這是剛出的水果機，好貴的！

肖申克不接，衛薇幫他接過來，興致勃勃道：“我幫你拆，等我短視頻賺錢了，我也買一個。”

“給你，我不要。”肖申克道。

“這是你姑姑特地給你買的，我才不奪人所好。”

衛薇裝上手機卡，又幫着下載APP。

“媽，待會再弄，先吃飯吧。”肖佳怡提醒。

她把煮得骨肉分離的鴨肉夾出幾塊，又夾了菠菜和水晶蝦仁，一起放在碗裏，端到肖申克面前。

不待她勸說，衛薇先道：“肖申克，你不吃飯，醫生也要給你挂營養液，你吃了這碗，我下午就不和你搶病床睡了，我回賓館休息。”

肖申克聽了後，猶豫一下，伸手接過碗。

肖佳怡控制着表情，不讓喜悅表現得太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