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離上次初遇已過了幾年,聞寄月已有當年風姿,身材也高挑了許多,秦欲卿卻絲毫未變,臉上那似是嘲諷似是悠然自得的笑意也依舊。
他一出來,便将目光落到了聞寄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微笑道:“看來小哥秘法初成,還要恭喜你了。”
聞寄月看不出秦欲卿的修為,眼下憂心照如影的事,他也沒心思跟人裝:“我要委托你幫我找人。”
他話剛說出口,秦欲卿就又笑了聲:“我知道你想找誰,也确實知道人大概在哪,不過這次就不算作你的委托,靠這麽點舉手之勞就要你幫忙……太占便宜會遭人嫉恨的。”
但偏偏因為他這樣說了,聞寄月反而更有些不爽。這秦欲卿從一開始就讓他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心眼太多防不勝防。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聞寄月急着見人,便點頭應了下來。
秦欲卿擡手一揮,領着他在空地上又走了一段距離,兩人不知何時邁步進了一片低矮的樹林。又在其間以說不出章法的路線穿行,沒過一會,聞寄月便感到了眼前似是出現了一道屏障。
他正準備問些什麽,就見秦欲卿直接進了那陣法內。
聞寄月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然而進了陣,眼前卻似那江南水鄉的園林,有凡人同仙境兼顧,處處精雕細琢,花草樹木與其中玉宇瓊樓相得映彰。遠處能瞧見高塔,周身懸着數盞明燈,有的已然熄滅。
“這是長星苑的地盤,總歸我們天衣衆內部用的手段差不多,劃點簡易秘境不成問題,也方便座下弟子來去自如。你在那當無頭蒼蠅又來找我,我就料到是你那心肝寶貝被拐去了長星苑。”秦欲卿撥了撥算珠,瞧着那高塔說道,“喏,你要找的人就在那。”
沒等人往過走,他又攔了下道:“不過我得給你說清楚,長星苑的事我不方便插手,即便你眼下還想用我承諾的委托,我也不會幫你。他苑裏就是将人關進那塔中,如養蠱一般飼到最後只餘一個……這當是你那寶貝的機緣。”
兩人相談也不過數年前一次,眼下一切卻似乎依舊在秦欲卿的預料之中。
聞寄月頓住腳步,回頭看向他:“長星苑的機緣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是他上一世在照如影生命之中缺席的一部分,他自是不了解對方究竟經歷了些什麽事,只知曉再見時,對方已然赫赫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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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欲卿撥弄算珠的手停頓下來,神情自若:“自是殺人。”
“小哥,殺與被殺,吃與被吃。這世上說白了就一種活法……瞧你那模樣,既然能讓你念成這樣,那寶貝當初不也能走出來嗎?何苦陷于妄念徒增折磨呢?”
聞寄月怎麽會不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當年照如影能作為長星苑主出現在他面前,那就證明不論是這次還是之後每一次的厮殺,對方都是唯一獲得勝利的那個。
可是他所在意的并非此事。
他深深看了眼人,當即轉身朝着塔樓方向直奔而去。
秦欲卿垂眸笑了笑,也不遠不近地跟了人過去,還在聞寄月抵達塔樓下時同附近石桌邊,周圍堆滿了酒壇的衛苑主打了聲招呼。
衛苑主不将聞寄月那還未及金丹的修為放在眼裏,只是看了眼秦欲卿,臉上寫滿了不耐。他放下酒壇,扭頭看向塔樓:“你這鬼東西來我這幹什麽?”
他又指了下聞寄月:“收的這小東西天賦還可以,怎麽?要送給我拿去作餌料?”
秦欲卿笑容深了些,他在另一側坐下道:“衛苑主真是說笑,我這是送點癡男怨女來呢。”
“我看秦苑主才是說笑。”衛苑主哼了聲,又眯起眼看那塔樓內,“沒事做就帶着人滾,少在我選弟子的時候在這攪混水。”
“若水本就是清的,那何苦怕人攪亂?”秦欲卿漫不經心道,“我瞧着你這苑裏也沒活人了不是?怎麽?你們苑愛整的那個什麽養蠱的法子終究是一個都沒給你留下?”
衛苑主坐了起來,手按在酒壇上看他:“秦苑主,雖然沒人花錢買你的命,但我不介意多打點白工。”
秦欲卿又笑了兩聲,将算盤壓在石桌上道:“火氣別這麽大嘛,我認輸,我認輸。說來衛苑主怎麽坐在這?這塔樓裏也有你在意的小東西?”
衛苑主坐回去,将酒壇抱回去灌了口卻是也沒說話,這副默認般的态度倒是讓秦欲卿不由多看了幾眼那塔樓。
“這得是多迷人的小東西啊……”倒是這麽快就引得長星苑的老頭也青睐有加。
早已沖去塔樓邊的聞寄月趴在了門上。過來後他便察覺到這樓完全是渾然一體,仿佛一件法器,在禁制接觸之前無法通過任何方式從外部突破。
當年的他不行,現在的他更不行。
明明已經足夠努力了,甚至連他那條命他都敢放進去賭,所能取得的結果卻依舊太慢……
聞寄月能通過命牌感覺到照如影的氣息就在那裏面,狀态不是很好,卻也依舊活着。
照如影在這裏面……
他忍不住想到前世,他同照如影一塊擠在草棚裏睡的時候。照如影像是和他聊小話,壓低着聲音在他耳邊說自己其實有點怕黑。
他問照如影是不是怕鬼,照如影卻告訴他不是,是怕人。
夜裏總是藏污納垢,允許更為可怖的事發生。
照如影同聞寄月說,他一點也不怕鬼,他覺得這世上其實根本就沒鬼,所謂的魂魄也只是臆想。
“要是有鬼的話,我覺得我們爹和娘肯定不會讓我們餓肚子。”縮在他身邊的照如影用極為簡單又淳樸的話說道,“所以肯定是沒有鬼的,也就是沒有魂魄那些東西……就算有也肯定很弱很弱的。”
能傷害到他的,能讓他感覺到疼痛的只會是人。
聞寄月撲在門上,拼命想嘗試拉開一點點縫隙,讓一點光進去也好,只是一點光也送不進去。
他只能和人隔着門,讓人去赴那所謂的“機緣”。
他想過照如影走的路或許不那麽簡單,但真當他立于門外時,他才發現他一點也接受不了。
“如影。”聞寄月想喊,僅剩的點理智又讓他沒有大喊出聲,只是一出聲他那喉嚨就像是被刀刃磋磨過一番,痛得他能品到一絲血味。
“如影……求求你…”
曾經的那個雪夜裏他将人抱起的記憶似乎就要發生,他腦袋一片空白,莫大的恐慌也淹沒了他,讓他只能吐出那點無法傳達,也毫無作用的哀求話語。
“求求你……求你不要…求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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