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照如影有些記不清最後發生了什麽，他只知道自己好像也成了一只流浪的野狗。同人厮殺，同人搏鬥，用刀用肢體用牙，用所有他能利用的東西，去攻擊任何他能感覺到的活物，只為搏得一線生機。

直到他走出塔樓，從那血糊着眼皮露出的丁點縫隙裏瞧見外面的光亮。

在極暗之處呆的時間太長，以至于出來這一會他眼睛也看不清什麽東西，那丁大點的地方隐約似乎瞧見了個身影。

豔色衣袍奪目，好似一團火，落在遠處的樹下。

他腦袋裏也沒什麽多餘的想法，只剩下了擡手……而後揮刀。

再接着，他的意識便就此中斷，醒來時似已過了幾日。

衛苑主大概是喂了點什麽丹藥照如影，他從床上爬起來時身上那些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原本的傷口處也只是留有些許紅痕。

和之前吃的丹藥相比……似乎藥效變差了些。

但對照如影來說還夠用。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腿，又摸了摸脖子，确認自己是好好地活下來後，在床上呆坐了會。

照如影開始有些喜歡發呆。倒不是說發呆的時候腦子裏有想些什麽，反而只是放空了意識将身體交付于本能。

他不太喜歡去回想自己的經歷，去思考自己是怎麽活下來，又是怎麽殺的人。

放空會腦袋好像也就從某些事物中得以脫身，能好好休息會。

不知呆了多久，照如影才回過神，從床上爬下去，穿好鞋來到庭院裏。

這樣大的地方裏卻沒幾個人，那些看不清臉的人從來不會長期在這府邸裏呆，偶爾他才能看到衛苑主從什麽地方落下來，給他塞上幾日的餐點，順便指點兩句他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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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最多的恐怕就是在那塔樓。

他一路跑到塔樓前面，氣也不帶喘的，停在那塔樓門前，朝着他出來的方向四周望了望。只見大概是他記憶裏方位的地方擺着些衛苑主随意丢棄的酒壇。

壇身是醬色的，在夜裏……似乎和那豔色也很相近。

照如影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記憶了。

他好像是看到了，可他确鑿地沒看到。最好的可能是那個人來見了他，但最糟糕的卻是他将那些酒壇當成了什麽人，自作多情地幻想了些東西。

他又伸手去摸胸口的東西，剛一伸手就停了下來。

“怎麽發現我的？”衛苑主帶着笑意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

照如影收回手擡頭向上看去，答道：“感覺。”

衛苑主笑了幾聲，從樓檐上一躍而下，落到他身邊道：“你小子還是有點天賦在啊。”

照如影對這種話向來沒什麽表示，只是點了下頭，一副理所當然地态度接受了誇獎，而後又看向遠處。

衛苑主朝他看的方向也看了過去，摸了摸下巴道：“這是在瞧什麽？”

照如影聞言将目光挪向他，依舊沒說話，眼神中卻有幾分詢問的意味。

“你這小子……”衛苑主“啧”了聲道，“當日确實有人來過長星苑，不過是那吞墜的混東西，說的話也不知有幾分真假。”

“……吞墜是什麽？”照如影追問道，“裏面是不是有很多師姐？”

衛苑主神情頓時變得好笑起來：“你還想着姑娘呢？那吞墜苑同我們都分屬天衣衆下，但裏面可沒幾個小姑娘，別老是想女人的事。”

照如影聽了又沒了興趣，垮着臉繼續瞧着酒壇。

“你不繼續問問？”見人不追問，衛苑主反而開始抓耳撓腮起來。

“那就不是。”照如影答道，“我要找的不是那個。”

衛苑主問道：“那你要找的又是個什麽東西？”

照如影猶豫了片刻，老實道：“我也不清楚，其實是小時候經歷的事了，很多也不記得……大概就是，有天有個神仙哥哥接我去了個地方，說要跟我永遠待在一塊。”

衛苑主頓時有些無語：“這不是做夢？”

“不是做夢！”照如影立刻反駁道，他有證據，有個小牌子在，當時身上幹淨了，衣服也換了。但他嘴笨，總是說不贏人，惱火地重複了一遍：“不是做夢，肯定不是。”

衛苑主沉吟片刻，記起當日跟着秦欲卿來的個小修士，看着年歲不大但道行不淺，已有金丹大成之兆……當時秦欲卿也提過一句，只不過那人口若懸河，話向來真假參半，如今到看來說不定還有幾分真。

他又擡眼瞧着照如影耳朵都氣紅了的模樣，忽然“嘿嘿”一笑，趁照如影還未反應過來，擡手揉了一把人頭發：“那就不是做夢，你瞧的那位置啊，當日确實有人在那等你出來。”

照如影煩他正要拍開人手，聞言動作一頓，擡頭愣愣的看着人。

衛苑主趁機又捏了把他臉，指着那酒壇的位置道：“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那秦欲卿帶的未必是他們苑裏的人，想他吞墜苑也招不到那等驚豔絕才之輩。”

“驚豔絕才之輩……是什麽？”照如影趕忙又問道，“是不是很漂亮的人？”

衛苑主摸着胡子又回憶了片刻：“這皮相有什麽……雖然有幾分，但如影你也不差。哎，我說的可不是這個，我是說那小修士修行好，年歲不大金丹已成……”

說着，他眼帶笑意地瞥了眼照如影：“你要想同人結為道侶，恐還有得趕。”

“……道侶。”照如影分不清金丹是什麽，但他大概知道道侶是個什麽東西，聽人說得他又吶吶重複了幾遍這個詞，而後抓着衛苑主的衣服問，“當道侶了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衛苑主應了聲，又覺得好玩補了句：“可你才練氣，怎麽比得上人家？”

“我會跟他做道侶的！”照如影大聲喊道，“我可以，肯定可以的。”

衛苑主當真信了初生牛犢不怕虎，這照如影連道侶是個什麽都囫囵不清楚，就敢如此大聲地喊着些這種話……要是讓那些情難開口的人見了不得羞愧地掘地三尺？

不過他樂完心卻又沉了些許下去：“如影，即便我認下你做弟子，成為日後襲月角争十人中的一人，你也得清楚。我長星苑一脈師承……九死一生。”

照如影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松開抓着他衣服的手說：“我會活下去的。”

“哪怕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