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章
第 68 章
豐樂坊, 詭務司。
這回輪到李好問将眉頭皺得像小山一樣,背着手,在正廳中來回踱步, 腳步铿铿锵锵。
屈突宜則姿态閑适地坐在牆邊的胡椅上,身體向後傾靠, 雙手枕着後腦, 施施然問道:“李司丞真的不記得五月二十日前後,發生了什麽大事了”
早先溪洞神婆前來詭務司, 提供的重要線索便是——踏影蠱曾在五月二十日在宮中出現過。
然而李好問卻一臉懵:什麽大事
屈突宜直起身體,嘆了口氣笑道:“有時我真是看不懂司丞你的記性,好的時候好得不得了,過目不忘,通曉古今;糟糕起來卻連太後突然薨逝的日子都不記得。”
“啊呀!”
李好問連忙拍着腦袋,抱歉道:“剛才沒往這樣的事上去想……”
真實答案是:他那時還沒穿來, 而原主的記憶不怎麽支持“按日期搜索”。
以至于他又并不那麽肯定地問了一聲:“薨逝的是……郭太後”
見到屈突宜奇怪的眼神又轉過來,李好問連忙一拍雙手, 表示他記起來了:“五月廿一日, 是郭太後薨逝的日子。”
說實話, 李好問穿越之前就對這位在“重要日期”上薨逝的太後頗有些了解。
因為這位郭太後的經歷實在是太傳奇了。
古典戲曲中有《醉打金枝》, 說的乃是老令公郭子儀的兒子郭暧,娶了唐肅宗的女兒升平公主,卻醉後狂言, 打了公主。事後官方對這起“家暴事件”以“不聾不癡, 不做家翁”的态度了結。
而這位郭太後,則正是這對“打金枝”主角夫婦的親閨女, 她甚至還是丈夫唐憲宗李純的表姑姑。因為郭家地位尊崇,實力雄厚, 她自成為太子妃的那日起,便風頭無二。
李純卻因此生出逆反心理,明明是自己的嫡妻,卻死活不喜歡,就算是自己登基,也非壓着她的分位不肯封後,也不肯封郭妃的兒子做太子。這麽一冷落,便是十多年。
然而到了憲宗晚年,也由不得皇帝不願了。郭貴妃是郭子儀的親孫女,無論是朝堂還是後宮,支持郭妃母子的都是一大把。
待到元和十五年,憲宗暴卒,太子登基,郭妃成為郭太後,這太後一當就當了五朝,經歷了穆宗、敬宗、文宗、武宗,以及現在的……天子李忱。
然而,前面四位皇帝,都是郭太後的親兒孫,只有當今天子是以皇太叔的身份登基。他名義上是郭太後的兒子,但事實上,李忱之母鄭氏,當年只是侍奉郭妃的一位宮女而已。
大中二年五月廿一日,郭太後登勤政樓,據說曾想要跳樓自盡,以當衆坐實天子“不孝嫡母”之罪,被左右攔下。當晚太後便暴斃。
消息一出,朝野震動,世人都猜,太後是被天子“處理”了去。
然而今日李好問卻聽到了這驚天的大八卦:郭太後暴斃的前一日,宮中竟出現了“踏影蠱”。這怎能不叫人生出疑心
想到這些,李好問再難按捺住心頭的熊熊八卦之火,小聲問道:“難道,難道郭太後之死是因為……”
然而屈突宜卻格外平靜,沒有參與讨論八卦的意思,他只是淡淡地道:“太後貴為金枝玉葉,卻險些于勤政樓上跳樓……李司丞覺得,這最像是哪種蠱的結果”
李好問一想也對:郭太後想要證實天子不孝嫡母,有各種場合可以表達,根本不需要親自跳樓,一死以謝的。
“傀儡蠱!”
這個念頭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腦海裏,随即又被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這……”
李好問也完全被自己的猜測震驚了。
難道是太後先中了傀儡蠱,随即太後一方便用踏影蠱向天子報複
但最終暴斃的又是太後
李好問越是想,就越是覺得到處都是疑點,無論哪種陰謀都不能完全說通,整起事件顯得撲朔迷離。
屈突宜卻無所謂地一攤手,道:“既可能是‘東風壓了西風”,也可能是’西風壓了東風’。宮中那等陰謀詭谲之地,什麽都有可能。”
“現在,我等只能确定,‘踏影蠱’的存在同時牽扯到了宮中與詭務司。”
李好問點頭,覺得這話有理。
屈突宜便問:“李司丞,這件案子,我們要不要繼續查”
李好問繼續點頭:“要查!”
這個回答與屈突宜預期的有點不一致,這位詭務司主簿當即微眯了雙眼,望向李好問。
李好問卻繼續道:“但不會現在查。”
他并不認為踏影蠱出現在宮中會是孤立的個案,一定與他們現在查的案子有關聯。俗話說拔出蘿蔔帶出泥,查相關案件時想必會牽涉此事。
而溪洞神婆此刻提醒他們事涉宮中,也能讓他們多長個心眼,不是壞事。
“如果這件事還有線索就順帶搜集,沒有線索就将案件暫時放一放。眼前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解決掉長安城裏的那條那伽。”
李好問在穿越之前對日常管理的四象限法則非常熟悉——郭太後的死亡以及踏影蠱的出現,這件事情的性質是“重要”但“非緊急”。
眼下他們有一件“重要”且“緊急”的任務,就是在三日之內找到那伽,阻止它為禍長安城。
李好問伸手撓撓頭上的黑紗幞頭:“雖然我們對如何‘斬龍’還沒有多少頭緒,但這件任務才是是我們現在的重中之重。”
就像是要呼應李好問口中的“斬龍”二字似的,李賀從典籍庫那邊匆匆出來,手中捧着好幾卷卷軸,開開心心地道:“司丞,主簿,我在古籍裏找到了不少能夠斬龍的劍!”
李好問與屈突宜聞聲都是大為振奮,再看李賀手中捧着的卷軸——原來都是畫在紙上的!
屈突宜本想說:李賀想到的,未必靠譜。
但他視線向李好問這邊轉來,兩人對視了一眼。
屈突宜雙眼忽然一亮——他猜到了李好問現在在想什麽:
畢竟李賀的能力擺在那裏,即便是繪在卷軸上的斬龍利劍,也未必不能用。
于是,屈突宜将此前心頭的疑慮盡數抛去,認認真真,與李好問李賀兩人一道,參詳起那些古籍中記載着的,據說能夠斬龍的寶刀寶劍。
*
傍晚時分,章家蒸餅鋪跟前亂哄哄的。
幾名小娘子正着急上火地将各種家什和箱籠都裝上車駕。兩駕大車上,連人帶東西都塞得滿滿當當的。
相熟的鄰裏都曉得她們只是打算暫時出城,小住幾日;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要把整間蒸餅鋪都搬走。
章家夫人不住口地催促,要趕在坊門落鎖之前出坊,出金光門。幾個小娘子也在叽叽喳喳地商議,卻是生怕漏帶了什麽城外沒處可買。
這一刻,這間一向只在早晨忙碌的小鋪子也與平常開業時一樣,熱鬧非凡。
章家旁側,一間獨門獨戶的小院裏,張嫂将大門打開了一條縫,探頭向外張了張,然後又關上了門,轉身回到院內。
張武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左手邊放着他那一對拐,右手邊是事先劈出來的竹篾,和一大堆已經編好了的蒸屜。
他十指飛快,有一只竹蒸屜在他手中漸漸成型。
但看見妻子悶悶不樂地走過來,張武還是停下了手,柔聲問道:“雲娘,這是怎麽了”
張嫂望着丈夫,開口喚道:“阿耶……”
張武最聽不得這個稱呼,臉色一變,低下頭,伸手捂住胸口,可還是無法自控般地咳嗽出聲。
“咳咳咳咳……”
張嫂連忙上前,坐至張武身邊,伸手上下撫摸丈夫的脊背,幫他順氣。
“阿耶,你沒事吧”
張武咳得滿臉通紅,但此刻也只能認清現實:他的妻子在那次傀儡蠱引起的“事故”裏失去了心智,現在的認知能力就好比一個幾歲大的女童。
算了……好歹還是一家人。
張武心想:我也認了。
“雲娘早先聽章家姐姐們說,她們要出城去……避禍。”張嫂眼神有些迷離地望着剛剛被她帶上的門板,“但我卻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
早先章家人說的事,對于張嫂的認知能力而言,太艱深了一點。
張武聽妻子說“避禍”兩個字,心裏一怔:不知這避的是什麽禍。
……在他看來,自從年幼的兒子生病燒壞腦子的那一刻起,他們一家三口,陸續已經把這世間能夠經歷的禍事全經歷過了。
“姐姐們叫雲娘一起去,雲娘卻想着,不能給姐姐們添麻煩。”張嫂靠在丈夫身邊,柔聲道,“再說了,雲娘也舍不得阿耶和大郎啊。”
“耶,阿耶——”
這時,張家的傻兒子不知從哪裏跑過來,也坐在張武身邊,像母親一樣,伸出手用力撫摸張武的脊背。
張武忍不住垂淚——
“雲娘,大郎……”
“是我,是我不夠好,是我沒本事,我沒法兒帶着你們一起過好日子。甚至連像章家那位主事那般照顧家裏,我也做不到……”
“不,你已經很好了。”
張嫂忽然伸出手,捧住張武的臉頰,将他的臉轉過來,正對着自己。
“你對我和大郎都好,而且是一樣的好,一點兒都不重男輕女,不像我阿耶……”
“不像我阿耶……”
說到這裏,張嫂的腦子裏似乎自行起了沖突。
她突然抱着頭,轉過身去,苦苦思索。
而張武雙眼一亮,仿佛他陡然間看到了幾分希望。
然而張嫂表情痛苦地思索良久,也沒有想清楚眼前的“阿耶”和她記憶中那個給她帶來無數陰影的“阿耶”,究竟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最後她就這樣靠在張武身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另一邊,張武家的傻兒子,也睡得正香。
坐在階上的張武,擡眼望着青天,獨自感受着夜露深重。
*
“不對不對,李博士,我們跑題了,又一次跑題了!”
李好問發現:李賀簡直就是一個“跑題大王”,每次與他讨論斬龍的方式方法,他都會提起歷史上著名的斬龍英雄,比如舜屠長龍于羽山,李冰斬黑龍而後修都江堰,周處少年時為非作歹,改過自新後下河斬蛟除“三害”……
當李好問再試圖将話題轉到那伽身上,試圖再讨論任何殺掉這只神話生物的可能時,李賀就會把話題帶偏,開始滔滔不絕地聊起那些上古異獸:有鱗的蛟龍、有翼的應龍、有角的虬龍,無角的螭龍……還有那些個混沌、窮奇、饕餮、梼杌、白澤、風貍、狻猊、睚眦、開明獸……
偏偏李賀所知無比廣博,每一個話題都能夠讓他引經據典地說下去,滔滔不絕、無休無止。
當李好問再一次将“跑題大王”拉回原來的話題時,他向詭務司正廳外看了一眼——
夜空清朗,倒是沒有會下雨的跡象。
只是,眼見快要四更天了,李好問不禁感到牙疼:陪李賀聊天真耗時間呀!
“嗚呼——”
李好問身邊,屈突宜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這位竟然已經睡過一覺了。
醒來的屈突宜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地望着委頓在一旁的李好問。
李好問:怎樣才能讓李賀這家夥不跑題,怎樣才能引導他談點靠譜的東西啊
屈突宜搖搖頭,揚起唇角一笑,似乎在說:沒辦法引導的,長吉就是這麽一個“發散”的人。
緊接着屈突宜将手掌互貼,放在面頰旁,閉目比了一個睡覺休息的手勢,小聲告訴李好問:“司丞不妨稍歇一下,咱倆輪換”
李好問擡眼看看李賀,見這位依舊興致盎然。
而他自覺已經到了極限,困意一點點上湧,精神無法集中。李賀那細細的,有點飄忽的語聲漸漸成為催眠性極強的背景音。
李好問頭一點一點,最終沒能抗拒睡意的誘惑。
在夢中,他問自己:“李好問,在這個世界你想要做什麽,現在還清楚嗎”
夢中的自己果斷回答:“清楚的!”
“回家——”
李好問點點頭,這是他的終極目标,一路行來如此辛苦,初心卻絕不敢忘。
“還有呢”
“斬龍……阻止那條那伽!”
李好問心頭忽地一驚:這麽兇險的事,自己究竟是怎樣一步一步地攤上的
他也不是沒想過趁這最後三天的“窗口期”悄然遠遁,但這根本不現實——他與這座長久以來一心向往的偉大城市早已擁有重重羁絆,臨陣脫逃……他還真狠不下這個心。
“怎麽才能做到這件事,你清楚嗎”
“嗯……我很清楚!”夢中的李好問迷迷糊糊地回答。
“把大象放進冰箱……不,除掉那伽共分三步:
“找到那伽!殺掉那伽!阻止這場災難……
“所以第一步就是:找到那伽!至于該怎麽找……”
李好問恍恍惚惚間,似乎又來到了在崇賢坊尋找夢蜃的那個夜晚。他失去了長明燈的指引,獨自一人迷失在彌漫的霧氣中。
忽然,李好問冷汗直冒,預感到危險的到來。
但他這一次沒有回避,而是梗着脖子注視前方,果然他見到了——那伽。
這一次,他奮起全身的勇力,與那只龐大的怪物對視。
然而那只那伽,口中突然吐出一只透明的光球,正沖着李好問直扔了過來……
*
李好問猛地睜眼,正好見到屈突宜好奇地從他身邊望過來。
李賀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從正廳裏離開了。
李好問一眼瞥見廳外蒙蒙亮,趕緊一骨碌坐起身,問:“屈突主簿,什麽時辰了”
“壁挂鐘剛敲過五下。李司丞這是……做噩夢了”
李好問搖搖頭,道:“我覺得我們有線索能找到那伽了。”
“真的”屈突宜趕忙起身,“那伽在哪裏”
“羅景會給詭務司送來消息。”李好問道。
“羅景”屈突宜一皺眉頭,他顯然對這一位神鬼莫測的天竺樂神心存反感,很不喜歡。
“是的,”李好問向屈突宜解釋,“羅景有要利用我們詭務司的地方,只要他不能獨自一人解決那伽,就一定會把情報分享給我們。”
屈突宜語帶嘲諷:“說白了還是要利用我們詭務司。”
李好問伸手一探,見腰間荷包裏腰牌等物都在,便道:“相互利用罷了。”
既然雙方目标一致,己方又能從對方那裏得到情報,李好問便覺得自己這邊沒吃什麽大虧。
他擡腳便走出詭務司,轉向東,向關閉着的坊門走去。
屈突宜自後趕上:“李司丞,等等我,等等我這把老胳膊老腿,一夜沒在榻上休息過現在都是木的……這都還未敲更鼓,您這是要往哪裏去”
确實還沒到開坊門的時間,但這攔不住李好問和他的腰牌。
于是這兩人一道順利步出豐樂坊,穿過朱雀大街,來到位于開化坊的薦福寺中。
寺中的僧人,雖然都早起開始準備早課,但也都萬萬沒想到這麽早就有訪客到來,又都有官身,穿着官袍。
李好問一進山門,便有幾名黑衣僧人忙不疊地迎上來,卻又都遲疑着不敢開口——他們還都不認識這位負責世間一切詭異事件的官員。
寺中唯一認得李好問的智泉,此刻卻沒有出現。
就在這時,李好問聽見一聲驚呼,是從薦福寺正殿背後傳來的,似乎是智泉的聲音。
他顧不上眼前的黑衣僧,撒腿便向正殿跑去,屈突宜緊緊跟上。
正殿中,智泉手中還捧着一枝應當供在佛前的香花,背對李好問等人,仰面摔倒在地面。他雙臂撐着地面,雙腳不住亂蹬,像是正在幹燥的地面上仰泳。這小和尚似乎看見了什麽可怕的物事,因此拼命想讓自己往後退去。
“是那尊佛像背後!”
屈突宜已看出端倪,在李好問背後一聲大喊。
李好問本就是沖這裏來的,大日如來像的背面,就是那尊十一面觀音像。
此刻他一個箭步沖到了智泉身前,張開雙臂,護住了那個小和尚,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那邊:“羅景”
沉重的呼吸聲傳來。
就像是鐵匠鋪裏正奮力地拉着風箱,也像是有一頭巨龍,正在殿後慢慢吐息。
但随即這呼吸聲轉為正常,仿佛巨龍重新幻化為人形。
緊接着一個人從殿後緩緩走出來。
小和尚智泉見到,更加駭異,魂飛魄散地貼着地面拼命“劃水”,卻不曉得爬起來跑幾步。
那人渾身往外呼呼地冒血,正是羅景。
上次羅景來詭務司時,也是類似的一番模樣。但上次那是那伽的血附着在羅景身上,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血人”。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的羅景,渾身上下都是細小的裂口,每個裂口都在向外湧動着猩紅的液體。
羅景向前邁出每一步,都在薦福寺正殿的地面上拖出一灘鮮紅的印記。
李好問想:若是常人也像羅景這樣出血,那血恐怕早就流幹了。
偏偏那羅景就像是沒事人一樣,沖李好問一聳肩,搖頭道:“不行,我一人還做不到殺了它。”
說着,羅景低頭看看自己身周,嘆了一口氣道:“結果又壞了一個法身。”
“又”壞一個李好問記得上次羅景到詭務司來傳訊之後,便就地崩壞。當時羅景說他在中土只剩下一個法身。
“這是我在中土的最後一枚法身。李司丞,接下來就都要靠你了。”
“你……”
李好問眼看着眼前“這一個”羅景同樣朝崩壞的方向發展——身軀像是一截融化了的蠟燭般慢慢癱軟,與地面上那些猩紅的液體融為一體,成為一大灘咕嘟咕嘟泛着泡泡的漿液。
“等等!”
李好問急忙出聲。
他還有事要問羅景。
“你們這些八部衆惹出來的事,不能說丢就丢給我們!”
屈突宜也在李好問背後冷然出聲。
羅景卻哈哈笑道:“這就是你們人族和我們八部衆的最大不同。
“你們明明很弱小,但是不到最後一刻,都死活不肯放棄希望。
“而我們,雖然和你們一樣為現世的欲念所困頓,卻只知道指望着來生與彼岸……”
說着,羅景的聲音轉微弱。
但是在他化成的那一大灘漿液跟前,突然浮出一個小小的玻璃光球。
“李司丞小心!”
屈突宜一聲大喝,憑空扯過薦福寺大殿中的一幅帳幔。與此同時,他手中一幅藍色的防禦符箓被點亮,防禦之力蔓延于那幅帳幔之上,同時罩在李好問、智泉和他三人之前。
李好問卻沖屈突宜搖搖手:“無妨!”
他輕輕揭開被藍色光澤完全浸潤的帳幔,望着那團光球。
此刻光球已經完全散開,成為一幅立體全息景象。
“這就是羅景傳給我們的線索。”
李好問繞着那幅硬生生從時光中脫出的景象轉了一圈,道:“看起來,羅景這個法身與那伽的對決,就在不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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