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出去，別待在這裏！”

“我是她爸爸！”

“你也知道自己是她的爸爸，真是可笑。”

“你要不是她爸爸，我他媽早弄死你了！”

蘇長安握緊雙拳，後槽牙用力咬着，極力壓制升騰的怒火，兩眼赤紅，極具威懾力地凝視着錦超。

一向溫文爾雅的蘇長安罕見的說了髒話，躁亂不安的氣息無形的從他身上散發。

看到病床上滿身是傷的錦南，安安靜靜的就躺在那，面色蒼白，紅唇失去血色。

他很害怕，很害怕。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感蔓延他的全身，無從宣洩，他不停地在病房裏走來走去，時不時坐在一旁看着錦南，然後雙手抱頭，手指插進發縫裏，使勁揪着。

他在後怕。

他怕自己再晚一點過去，錦南就這樣無聲無息痛苦地死去。

他無法釋懷，無法原諒。

自己。

“立馬給我滾出去！”

蘇長安看錦超還沒走，聲音拔高了些，走到病房門口，把門打開，眼神示意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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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超沒動。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

就在蘇長安闊步走過來，想把人給拽出去時，錦南醒了。

錦南睡得迷迷糊糊，耳邊總有聲響，吵得她不得不睜開眼。

“嘶～”

錦南想要起身，剛一動，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忍不住痛吟出聲。

蘇長安聽到聲音，立馬跑到她床前，柔聲說：“南南，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錦南握住他的手，輕拍了拍：“我沒事，別擔心。”

“嗯。”

蘇長安此時才卸下全身的盔甲，環抱着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子上，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吓死我了。”

錦南把頭湊近，貼在他的耳側，輕輕摩挲着，以示安撫。

眼角餘光瞥到站在床尾的錦超，錦南怔愣，随即想到了什麽，眼裏翻湧一陣情緒，又逐漸平息。

“長安，把我扶起來好嗎？”

蘇長安默不作聲把枕頭靠在床頭，慢慢把她扶着坐起來，讓她靠在枕頭上。

他站在一旁，手緊握着錦南的手。

父女倆視線交彙在一處，安靜了好一會兒，也沒人開口說話。

錦南仔細看着面前的父親，長相儒雅，一身筆挺的西裝很好的展現了他紳士的氣質。

頭發相比之前的一絲不茍，有幾撮發絲淩亂的飄蕩在前額，那是他盛怒時，摔打錦南造成的，平時他可不會這樣。

眼裏還有未退的紅血絲。

他的唇瓣很薄，此刻緊緊抿着，左手食指無意識地敲打腿側。

眼裏的情緒，錦南認真看了看，發現自己瞧不明白。

她一直都知道爸爸不喜歡自己，她害死了他的愛人。

可是沒有人和錦南說過她怎麽害死的媽媽，她明明什麽也沒有幹啊！她明明是最無辜的那個啊！

她想不通，自已以為的贖罪，對他來說真的有用嗎？

他永遠不會置身處地的為她着想，就像她不能站在他的視角上來看待自己。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像是下定了決心，錦南張口：“爸，這應該也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了。”

那人身形一頓，敲打的食指也停了下來。

靜靜地注視着眼前這個被自己打得遍體淩傷的女兒。

他的女兒，什麽時候長這麽大了，她的面容越來越像他的妻子。

為了避免憶起妻子的悲痛，他總是漂泊在外。

錦超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紅血絲在彌漫，他的眼眶感到十分酸澀，用力吞咽口水，卻因喉頭幹澀，只覺生疼。

錦超看了很久，像是要把錦南框在自己眼睛裏一般。

“好。從今以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說完，他定了定，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銀行卡，放在床邊：“這裏面有五百萬，足夠你大學的所有費用。”

“那套房子買來的時候寫得是你的名字。”

“我對你不好，我知道，我也不需要你給我養老。”

說完，他背過身，剛邁步，又想到什麽：“我會搬去別的地方，以後，我們就別再聯系了。”

話落，他徑直往門口走。

另一邊的錦南，聽到他說這些，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畢竟，她剛剛才遭到他的毒打。

抓着蘇長安的手越來越用力。

蘇長安回握住，用了點力道，讓錦南感到安心。

就在錦超打開病房門時，他聽到錦南開口問他：“你愛我嗎？”

這問題幾乎讓他心碎。

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彙聚到下巴，再滴落在地上。

他死命咬着腮幫子，克制自己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身體，不讓別人發現絲毫的端倪。

他沒有回答，只伫立幾秒，頭也不回地關門走人。

背影近乎決絕。

身後的人終于忍不住痛哭出來。

“南南，別哭。他不要你，我要。”

“以後，就我們，一起生活。”

蘇長安捧着她的臉，白嫩的臉上挂滿了晶瑩的淚珠，他一顆一顆吮掉，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錦南的臉上，最後，印在唇上。

不帶任何情欲的。

他輕輕碰了碰，察覺到錦南停止了哭泣，才停下來，與她對視着，“南南，別傷心，他不值得。”

“就我們倆，也挺好的。”

蘇長安說着，一雙眼睛注滿溫情。

錦南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眨着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因為剛哭過，濕漉漉的，薄薄的眼皮泛着紅，小小的鼻頭向上拱着：“蘇長安，你剛剛親了我，還親了好多下。”

“你怎麽占我便宜呢？”

說着說着，兩個人都不好意思了，臉一個賽一個的紅。

“咳，咳咳。”

蘇長安不自然地咳着，眼神飄忽不定，手腳不自然：“那親愛的錦南錦小姐，可以當我的，女朋友嗎？”

“我考慮考慮。”

“行，你考慮考慮。”

蘇長安撫順她翹起的頭發，眼含笑意。

“我仔細想了想，還是不行，除非你答應，讓我親回來。”

錦南調皮地朝他笑笑。

蘇長安失笑，眼裏藏着不懷好意，“好啊，我沒問題。”

他把臉湊近，放大的俊臉在眼前，錦南有些慌亂，想打退堂鼓，但話都說了，錦南對着蘇長安的臉就是一頓狂親，“麽啊，麽啊，麽啊…”

覺得親夠了，她又退回去。

蘇長安原本狂亂不安的心終于得到了撫慰，心沉澱下來，被蜂擁而來的甜蜜裹挾。

臉上無光柔軟的觸感叫人迷戀，帶起心裏異樣的酥麻，從臉上，擴散至全身。

“好了？”他問。

“嗯。”

錦南親完他，不好意思擡眼看他。

“你忘親了一個地方。”

蘇長安眼神從她的眼睛往下，落到唇上。

眼底一片深色，被長長的睫毛擋住。

“啊，那，那裏就不用了。”話說得磕磕絆絆。

“那怎麽行，我可不能讓南南受委屈。”蘇長安一臉正經，仿佛在說什麽大事。

他捧起要埋下的臉蛋，錦南的臉小小的，修長寬厚的手掌輕輕攏在臉旁，迫使錦南不得不擡眼和他對視。

剛哭過的眼泛着水潤，淚汪汪的，像只委屈巴巴等人安撫的小貓。

蘇長安喉結上下滾動，忍不住将額頭與錦南的額頭相抵，柔柔的，避開她受傷的地方。

鼻尖與鼻尖相互厮磨着，不知是誰的呼吸亂了，使氛圍更添旖旎。

錦南不習慣這樣的感覺：她心跳得很快，身上的傷口仍隐隐作痛，但心裏的歡喜掩蓋住□□的疼痛。這種悲喜交織的感覺帶給她真實的射影。

一面是父親給她的痛苦，一面是蘇長安予她的喜悅。

真實，虛妄。

真實讓虛妄有了實感，那是屬于她的極樂。

期限是多久呢？

錦南心裏犯着矛盾，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什麽都要想很多。

這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嗎？眼看觸手可得，她卻又退縮了。

她總有種預感，這幸福總有一天會離她遠去，因為她身上有太多沒解開的秘密了。

要推開嗎？

錦南看着蘇長安半阖的眼睛，掙紮着，這誘惑對她來說太大了，根本不是她能阻擋的。

“願意嗎？”錦南聽到他問。

說話的氣息撲在臉上，是幹淨清爽的，一如他這個人一樣。

她能感受到他雙手的顫抖，從她醒來到現在，蘇長安的手一直在抖，他一直在害怕。

為了緩解他的擔心，錦南剛剛特地岔開話題，想讓他安下心來。

怎麽可能拒絕呢？

世界上最好的蘇長安。

不會再有人比他還好了。

失去他的代價你能承受嗎？另一個想法從腦海裏冒出。

過程，結果，總要有一個，不是嗎？

重要的是當下。

想明白的錦南暗松一口氣，将自己的香唇往前送了送，“我願意的。長安，我要當你的女朋友，不論要承受多大的代價。”

“傻的，有什麽代價要你承受，就算有，”他頓了頓，一抹堅定的神色從眼眸裏劃過，“你相信我，不論怎樣，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

“你說的我都聽。”他說得莊重。

病房裏變得安靜，沒有人再說話，仔細聽，可以聽到口舌相交的啧啧聲。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病房，微黃的光芒落在兩人的身上，少年少女忘我的親吻，企圖用吻來抹去心裏的陰霾，安撫空虛的心房。

光從縫隙裏露出，攜帶了大量的希望，人們将它播種，期望可以得到豐收的果實，卻忘了，只有陽光，沒有水分，怎麽會結果呢？

他們之間，只差一點，永遠只差那麽一點，就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