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做朋友吧
做朋友嗎做朋友吧
林稚的教室一般在第一教學樓A棟四樓的幾個教室。
過去,她習慣下課後走那條側樓梯,到三樓的時候,她一扭頭便看到三樓308教室。
江寒總喜歡坐在最後一排,她說自己的進度太快,就決定自己在最後一排自學,不耽誤其他想認真聽老師講課想坐在前面的學生。
所以林稚每次走到三樓的樓梯拐角,她總能透過虛掩着的門看到江寒,有時候她會低着頭抄寫着什麽,有時候她用面前擺着的平板電腦做一些圖片,有時候會擺弄一些化學儀器,有時候會拿出自己的小鏡子來補個妝。
林稚遠遠的看她一眼,便和舍友們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誰知這平平常常的一瞥,到後來竟然成了林稚唯一能見到江寒的機會。
林稚恢複了剛來Z大時那樣沉默寡言。
她拒絕了所有人的游玩上海的邀請,空出多餘的時間,加緊趕着什麽工作。
原本被她頂置的江寒,在她取消了頂置後,滑落到了微信好友界面的最後一個。
原來她們又好久都沒有說話了。
林稚用另一個微信小號加上一些緊要的人,選擇逃避所有關于江寒的一切消息。
她備忘錄裏寫着的胸膜炎痊愈療法草稿還沒有完成,她要給自己一個結果。
那個遠遠站在308教室外面看她一眼的林稚,不知不覺從單薄衛衣穿成了羽絨服。
突然有一天,她再也看不到江寒了。
寒霜工作室的指導老師點名叫她當部長,整改公衆號。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後,積雪厚厚的堆積着,鋪滿整個世界。
林稚腳底踩着秋天裏不保暖的鞋,慢慢走在已經結了冰的校園路上。
她看見大家三五成群,打着雪仗堆着雪人。
林稚沿着路走過去,恍惚間忽然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冬天,江绫朝她扔過來一個雪球,沖她做鬼臉,“來抓我呀!”
林稚抓起地上的雪暴躁地朝她“泰山獅吼”幾句,大片大片的雪球向江绫砸去。
“你太狠了吧,林稚!”
“哈哈哈哈哈……”林稚指着地上被打的站不起來的江绫得意地笑道。
一個雪球重重打在她後背上,林稚顧不上疼痛快速回過頭,一個裹着帽子手套嚴嚴實實的男同學不好意思地朝她走過來,“對不起啊同學。”
“沒事。”林稚搖搖頭,快速離開。
忽然聽到了那個久違的呼喚。
“只只?”林稚沒有回頭,她覺得自己不過是聽錯了。
或者說,她根本不敢回頭。
她怕一回頭,那些幻覺就全部都消散,不給她留下任何緩沖的機會。
她手揣在兜裏趕着路,胳膊忽然被挽上,她詫異地回過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她日思夜想的江寒。
她多少次從睡夢中驚醒,腦海裏塞滿了江寒單薄的胸脯和胸脯裏跳動的心髒;多少次小心把那只小貓腦袋挂件拿出來再小心放回包裏;多少次打開江寒的微信想要問問她最近還好嗎,有沒有按時吃藥;多少次洶湧着淚花顫抖着雙手咽下苦澀的藥,再去吃一顆水蜜桃味的糖,卻已經苦的嘗不出任何甜味;多少次想着如果能再次見到江寒,她會怎麽解釋,說她已經徹徹底底愛上她,不像過去所有那些人生過客,她已經離不開她了,求她別丢下自己去找別人。
可是在真正見到江寒時,她什麽話都沒有說。
她只期盼着自己有一天能夠徹底放下這段感情,而不是試着挽留。
許淼站在她身邊,江寒兩只手抱着一只毛茸茸的暖爐,也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江部長,好巧啊。”江寒把暖爐拿給許淼,伸出手撫上林稚凍得通紅的臉頰。
江寒一定在嘲笑自己,連一頂帽子都沒錢買,林稚往後退了一步,一臉狐疑的看着她,“你有什麽事情嗎?”
江寒不說話,林稚看見她紅了眼眶。
“我倆明天要離開上海了,寒霜工作室四個部門的迎新晚會不能再拖下去了,就打算在今天晚上舉行,我看你群裏沒有回複,來跟你說一下,不過你應該是剛從咱們指導老師辦公室裏出來吧,老師應該也和你說了讓你任命臨時部長的事情。”
許淼說着,拉起江寒一瞬間變得通紅僵硬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裏。“我知道了。”
林稚點點頭。指導老師剛才已經都和她說過了。江寒和許淼要到北京做科研,兩個人至少要去一年。
林稚沒什麽反應,就像現在再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她依舊沒什麽反應。只是覺得自己胸腔中跳動的這顆心好煩。
“你以前不是總是喜歡來找你的部長姐姐嗎?咱們三也好久沒像上次那樣在一起愉快的吃頓飯了,要不開完迎新晚會一會去吃頓飯怎麽樣?”
“不了吧,我最近得吃治心理的藥物,可能情緒會有反複無常的情況……也許我今年寒假就休學,也許我明年春天休學。”
林稚雙眼無光的低下頭。她多麽想一口答應下來。
江寒忽然開口打斷她,“只只,你總是覺得自己會麻煩到別人,可是我們不是朋友嗎?放心吧,有我和你許淼姐夫在你身邊,你不會有事的。”
江寒張開雙臂向前一步抱住她,“笨蛋只只,你還是這麽不愛自己,你不冷嗎?穿的這麽少,一會我們一起去買一頂帽子。”
她扯開自己的圍巾,緊貼着她,想要給她最後的一點溫暖。
“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學會自己照顧好自己。”
“好好愛自己吧。”
林稚的眼淚就那麽輕而易舉流了下來。
她還是會被江寒的溫柔打倒,那些僞裝起來的堅強全被擊垮,無一例外。
林稚的心髒跳得很平穩,因為有藥物的作用,她沒有感覺到多麽悲傷難過,只是身體上的反應瞞不了任何人。
“別哭。”江寒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淚。
這一次,特別近,江寒的眼睫毛清晰可見。
她甚至能從那顆黑眼球中看到自己狼狽的臉。
迎新晚會結束後,外面已經是燈火闌珊。
許淼走在前面,沿路收集着潔白的雪花。
林稚戴着暖烘烘的帽子,和江寒系着一條圍巾,并排走在後面。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沾染着不似往常的冰寒,竟然有些異常的溫暖。
林稚忍不住伸出手接住幾片雪花,看它們慢慢在手心化開。
江寒忽然把自己的手放在林稚的手心裏,十指緊扣,再放在自己的羽絨服衣兜裏,“外面冷。”
林稚抓着江寒的那只手頓時暖了起來,之後,她渾身都湧起一股暖流。
她再一次碰到了那只翠綠色的翡翠手镯。
“寒寒,你可不可以早點回來?我真的會很想你很想你的。”林稚說。
“嗯,我答應你,早點回來。”江寒說,“我們不要再像初中時候的那樣走散了,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林稚苦澀地想,愛過的人怎麽可能做朋友呢。
多看一眼都覺得她屬于自己。
這些心思可與誰說?
林稚曾經懷疑自己對江寒的感情,以至于想要瘋狂的想要求得更多更全面的心理治療藥物來逃離江寒這個她認為的“心理治療師”,想要證明她對江寒僅僅只是朋友之間的喜歡,她無法接受自己是真的愛上了江寒。
可到最後卻得出了一個她真的愛她的結論。真是諷刺。
也許她可以試着做她的朋友,繼續陪在她身邊愛護她。
可她明天就要走了。和她男朋友,許淼。
許淼一個閃身忽然從她倆身後跳出來,拿一只雪球朝兩個女孩扔過去。“哎嘿!來玩啊!”
江寒笑起來,兩只手快速團了一團雪做出一只雪球,朝一臉得瑟的許淼扔過去。
“站住,別跑!”林稚看着打打鬧鬧的兩個人也開心的笑起來,至少她在他身邊是開心的,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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